又是那个梦,和往常一样。他在上楼梯,阳光透过楼梯间的窗户照进了墙壁上。正好照住那行字: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病房,你怎么不知道你是一个病人?
他站在那行字的面前,发呆的看着。过了一会儿他回过神来,拿起钥匙在字的下面刻着:如果世界是一个巨大的病房的话,那么护士和医生是谁?
他满意的看了看自己的杰作,随后飞快的奔上楼梯。多年以后他重新想起来这句话的时候已经有了答案,他会发现这个巨大的病房之中,医生和护士也都是病人。
“妈今天晚上做什么饭?”张洛脱下鞋子说道。厨房里传来炒菜的香味,香味弥漫整个房间。同时还夹杂着油烟的气息。好像什么东西糊了。
母亲似乎没有听到他的声音,随后张洛来到了厨房轻轻的推开门。油烟呛的他直咳嗽。
“赶紧出去,厨房里呛!”说着母亲将他赶出了厨房。他在外面听到母亲不停咳嗽的声音。
他来到客厅,没有看到父亲的身影。想必他今晚估计又出去喝酒了吧。他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遥控器在他的手中不断的按着。
都没有他想要看的节目,他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坐在沙发上。 遥控器被他扔到了一边。
“洛洛,吃饭了。”母亲喊道。
“好的。”张洛跑到厨房,厨房里的油烟气还没有完全的散去。呛的他直流泪,他端起一盘菜朝着外面走去。
饭桌上只有他和母亲两个人,有一道菜好像炒糊了,母亲指着那盘菜说道:“刚才没有控制好火候,菜烧糊了。将就着吃吧。”
“没有小酥肉吗?”张洛问道。
“今天中午不是才吃过吗,不能天天就逮着一道菜吃。”
张洛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的失望。
“想吃的话,明天吧。明天去菜市场买点新鲜的肉给你做。”
“好。”说着张洛低下头开始扒拉碗里的饭。
“我爸呢?”张洛咀嚼着嘴里的饭菜说道。
“又有应酬了,天天晚上就是应酬。不知道是家重要还是应酬重要。”母亲放下筷子叹了一口气说道。
母亲的事好像永远做不完,自从有了张洛之后她就开始将自己的全部精力都放到了这个家庭,她辞去了工作。每天早上要将爷俩的饭给准备好,等他俩走后又要将两人的脏衣服给清洗。
清洗完又要收拾屋子,她唯一的爱好就是缝十字绣了。中午的时候她会抽出一点时间,在阳台那里缝十字绣。每当阳光照到她的脸庞的时候,她会轻轻的抬起头,看着窗外。来缓解这一天的疲惫。
“妈今晚我收拾吧,你休息吧。”张洛放下碗筷说道。
哟,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她试图用轻松的语气掩饰情绪,但微微发颤的尾音还是泄露了她的触动。
张洛拿起自己的碗,随后走到厨房里开始洗刷。将他的碗筷给洗刷干净后,他又将剩下的碗筷拿到厨房慢慢的收拾着。
母亲走到了他的身边,看着他笨拙的模样说道:“你去写作业吧,我来收拾。”
“不用,我收拾完就去写作业。”他洗的很慢,洗完后又拿起抹布将它一边又一边的擦着。
“左边的柜子里面有橡胶手套,别被冻伤了。”
“知道了,你去休息吧。”张洛说道。
张洛的母亲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她的儿子长大了。但是她不会想到在随后的几年,张洛和她的关系中间出现了一条巨大的裂缝。
母子两人之间的隔阂一部分来自张洛的叛逆,另一部分却来自两人之间无法逾越的理解和沟通鸿沟。
刷完后,张洛听话的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从书包里面拿出作业写着,而母亲独自一个人在客厅看电视等待着父亲的回来。
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张洛写完作业来到客厅看到母亲不知何时的睡着了。他从屋子里拿出了毛毯轻轻的盖在了母亲的身上。
他将电视给关了,客厅陷入了一片寂静中。只有母亲均匀而深沉的呼吸声。张洛看到了母亲脸上的疲惫。
他回到了房间里,拿起书架上的书看了起来———《契诃夫短篇小说集》他正在读这个十九世纪俄国批判现实主义文学巨匠的小说。但是里面的内容让他有点难以理解。
他一直不明白契诃夫小说笔下的万卡遭受那样的对待为什么不逃离,不回到他爷爷的身边呢?
他对书中的万卡十分的同情,但是也觉得他有点愚蠢。为什么不回到他唯一的亲人爷爷身边呢?
或许在多年以后,张洛会想起他为什么不回到爷爷的身边,在结合楼梯里的那句话他得到了答案————病人觉得能够逃离病房吗?病人的医生都是病人,只能通过写信祈祷着未来迷茫的救赎。
门轻轻的开了,是母亲。
“你先睡吧,我出去一下。”母亲说道。
“去哪里啊?”张洛问道。
“你爸喝酒好像出什么问题了,我去医院一趟。”
“出什么事了,严不严重?”张洛的话语里带着一丝的焦急。
“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你先睡吧。”
“不行,我也要去。”
“你睡吧,不会有事的。”母亲话里带着一丝压制的平静。
“好吧,记得注意安全,早点回来。”张洛说道。
没想到这一次居然是和父亲的永别,在往后的日子里每当他想起来的时候心里面有一股说不出来的遗憾。
他很乖巧,躺在床上。他以为父亲没有什么事,无非就是喝酒摔住了。他躺在床上想象着万卡出逃后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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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惜晚透过门缝静静的观察着里面的情况,透过客厅的一丝光亮。张洛蜷缩在床上,唐惜晚站在门口能够听到他均匀的呼吸声。
她悄悄地打开了门,随后走了进去。坐到了床边。
看着张洛的睡颜,她的手轻轻的放在他的脸上。感受着他的温度。
虽然她不想这样做,但是如果不下定决心这样做的话她前面所做的一切都付诸东流了。
她轻轻的站起身,朝着客厅走去。不一会儿她手里面端了一盆水,看着张洛的睡颜她实在不忍心,但是随后她心一沉将那一盆水给倒在了他的身上。
那股刺骨的寒意像无数根针狠狠的扎碎了张洛的梦境,寒冷的感觉开始蔓延全身。
突然间的感到了一股凉意,梦境正在逐渐的消失。他猛地一下坐了起来。
看着湿漉漉的自己和拿着盆子的唐惜晚,他再也忍不住了:“艹………”他对她不断的辱骂着。
唐惜晚静静的看着他,等他骂完后才开始说:“是不是让你晚上吃的太饱了,现在学会对我狗吠了是吧!”
“你说你是不是有病,我正好好的睡着觉,你跟一个精神病一样拿着一盆凉水将我给泼醒。”
“别忘了今天我对你说的,“奖励”是留给听话的人的。”
张洛觉得她实在是不可理喻,他又没干什么。唐惜晚却要在自己睡的正香的时候将自己给泼醒。
“什么奖励?难道睡觉也是奖励吗?”张洛反问道。
唐惜晚点了点头,意味深长的看着他。
“你简直是不可理喻,我他妈的又不是你的玩具。”
“不是?你确定不是吗?”唐惜晚意味深长的看着他。
“你他妈的真有病。”说着张洛重新的躺了回去。
唐惜晚随后走出了房门,她静静的坐在沙发上等待着。等到张洛睡着了再一次给他一个“惊喜”。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唐惜晚重新的打开了门。张洛蜷缩在那里,浑身瑟瑟的发抖。他被冻的睡不着觉。
“怎么不睡啊?”唐惜晚走到他身边问道。言语中带着一丝的戏虐。
张洛没有搭理她,身子又蜷缩了一下。
“献出你的一些真诚,今晚或许能让你睡个好觉。”唐惜晚双手叉胸说道。
“滚!”他从牙缝里挤出来这一个字,因为寒冷声音中带着一丝颤音。
唐惜晚俯下身子在他的耳边轻轻的说道:“你看你现在的样子像不像一条野狗,明明怕冷,我想给你温暖但你对我呲牙咧嘴。真的是可怜又可恨!”
张洛猛地转过身眼里面充斥着愤怒说道:“你要的真诚不就是想看到我对你唯命是从吗。你觉得你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就会让我屈服吗?”
“今天晚上不是屈服了吗?真的很像一条听话的狗。
“你……………”张洛欲言而止。被她说到了痛处,他为了自己的口腹之欲卖掉了自己的尊严。
“晚上睡觉的时候记得睁着眼睡,不然我可不敢保证有什么“惊喜”你会承受不住的。”说完,她露出了笑容。
房间陷入一片死寂。只有张洛粗重的呼吸声和窗外无尽的夜色。
她转身离开了房间,而张洛也睡不着了。寒冷不断的侵蚀着他。他也害怕自己睡着的话唐惜晚再将一盆水狠狠的浇到自己的身上。
他蜷缩着身体,身体不断的在发抖。
看来,今晚是一个不眠之夜。心理上和身体上的双重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