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雯端着那盘多了一勺土豆丝的饭，找了个角落坐下。她把缠满胶带的膝盖缩到桌子底下，埋头猛吃。
隔壁桌几个男生一直在偷瞄她的腿，小声议论着：
“那是新型护膝吗？”
“看着像摔伤了……”
“要不要问问她需不需要帮忙？”
林晓雯假装没听见，快速扒完饭，把餐盘一送，赶在更多人注意到之前溜出了食堂。
下午第三节体育课，内容是篮球基础练习。老师吹哨集合时，特意看了眼林晓雯的膝盖：“受伤了？能活动吗？”
林晓雯硬着头皮答：“能！没事！”
热身跑圈时，她尽量控制步伐，但胶带包裹的补丁随着跑动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引来旁边同学好奇的目光
才跑完一圈她就感觉补丁下面的皮肤被胶带勒得发痒，汗水浸得边缘有些松动。但好歹坚持下来了。
运球练习前，林晓雯实在受不了胶带的束缚感，干脆把裤腿又挽了上去，一直挽到补丁上方。
那个蓝色补丁和透明胶带组成的混合装置完全暴露在空气中，看起来更加怪异了，但至少活动起来方便了些。
体育老师皱着眉看了她好几眼，最终没说什么。
她带着球跑动时，注意力总被膝盖上那坨东西分散，球好几次砸到脚上弹走了。
补丁在反复弯曲下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撕裂声。
林晓雯咬咬牙，决定赌一把。她尽量减小跑动幅度，运球时弯着膝盖，姿势别扭得像只螃蟹。
补丁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但居然真的撑到了下课铃响！胶带边缘已经翘起，蓝色补丁也歪斜了，但总算没彻底解体。
她拖着快散架的腿挪回教室，感觉像打了场恶仗。
自习课上，林晓雯老老实实摊开作业本。膝盖上的补丁暂时安分下来，只是偶尔随着她写字的动作轻微摩擦桌面，发出沙沙的噪音。
她试图解一道数学题，但注意力总被膝盖的异物感分散，算了半天也没得出正确答案。最后只好先把会写的题草草写完。
放学铃响时，她小心翼翼站起来，像捧着一件易碎品一样慢慢收拾书包——补丁现在脆弱得可能打个喷嚏就会崩开。
林晓雯把书包背好，对着天空无声呐喊：「神若你真的存在……救救我吧！」
然后她深吸一口气，以一种极其诡异的慢动作开始 jogging——膝盖几乎不打弯，像踩着高跷一样晃晃悠悠地往前挪。
路上行人纷纷侧目，有个骑车大爷经过时差点摔沟里：“闺女你这跑法……是哪个门派的新功夫？”
刚跑过两个路口，伴随着一声清晰的 “刺啦——哗啦！”
补丁连带着胶带彻底崩开！蓝色碎布和透明胶条飘落在地，破洞重新暴露，甚至比之前更大了。
林晓雯僵在原地，看着膝盖上迎风招展的破布条，欲哭无泪。
林晓雯看着彻底报废的裤子，悲愤交加地喊出口号：“肉蛋葱鸡——！！！”
她一把扯掉腿上残留的破布和胶带，让两个破洞在风中自由飞翔。
然后彻底放弃治疗，甩开膀子，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朝家狂奔！
一路上，她带着视死如归的表情，迎着路人惊恐的目光，跑出了个人最好成绩。风从破洞里灌进去，整条裤腿像旗帜一样哗啦啦地飘。
以惊人的速度抵达小区门口，门卫大爷的茶杯再次剧烈摇晃。
她冲进楼道，撑着膝盖大口喘气，破洞已经裂到了大腿根。
林晓雯瘫在自家玄关的地板上，像条搁浅的鱼一样大口喘气。
膝盖上的破洞已经扩张成了两个通风极佳的大窗口，裤腿几乎成了开衩长裙。
她妈闻声从厨房出来，看到这副景象，手里的锅铲“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林、晓、雯——！这裤子是让狗啃了吗？！”
林晓雯举起手里攥着的、已经不成形的蓝色碎布和胶带残骸，气若游丝：
“妈……补丁……烂了……”
她妈一把抢过那团破烂扔进垃圾桶，指着她腿上那对“大窗户”，声音都在发抖：
“这哪是烂了？！这根本是灰飞烟灭了！你今天就穿着这个在学校晃荡了一整天？！”
“现在！立刻！马上！跟我去超市买新裤子！”她妈一把将她从地上拽起来，“今晚不把这条破玩意儿解决掉，谁也别想睡觉！”
林晓雯被她妈一路拽着进了小区门口的超市。
她妈目标明确，直奔服装区，抓起一条最普通的深蓝色校服裤就往她身上比划。
“这条！赶紧去试衣间换上！”她妈把裤子塞给她，语气不容置疑。
林晓雯抱着新裤子溜进试衣间。脱下那条饱经风霜的破裤子时，她几乎能听到它解脱的叹息。
新裤子面料有点硬，但好歹是完整的。
她换好出来，她妈上下打量一番，总算松了口气：“行了，就这条。旧裤子扔了吧。”
“别！”林晓雯赶紧把破裤子团成一团塞进超市购物袋，“我要留作纪念。”
她妈翻了个白眼，但没再反对。
（回家路上，她妈突然问：“所以你到底为啥要把裤子弄破？”）
林晓雯拎着装有破裤子的购物袋，一脸严肃地看向妈妈：
“妈，你不懂。这是一个关于自由意志边界的存在主义实验——当个体行动与物质载体的物理极限产生碰撞时，裂缝中绽放的正是灵魂对束缚的无声抗争。”
她妈愣在原地三秒，随后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这孩子……明天妈给你请天假，咱去医院挂个脑科看看吧。”
母女俩沉默地走回家，只有塑料袋窸窣作响。
进门后，妈妈欲言又止地看了眼林晓雯，最终叹了口气钻进厨房。
林晓雯把新裤子挂进衣柜，将那团破裤子郑重其事地塞进抽屉最深处。手指触到粗糙的针脚时，她莫名有点怀念。
晚饭是青椒肉丝和紫菜汤。妈妈不停给她夹菜，眼神里混合着担忧和“多吃点补补脑”的意味。
临睡前，她收到爸爸的微信：
「裤子问题解决了？你妈刚给我发了篇《青少年突发哲学行为的应对指南》链接……」
林晓雯关掉手机，裹紧被子。窗外路灯把树枝的影子投在天花板上，随着风声轻轻摇晃。
生活到底是为了什么
林晓雯盯着天花板上晃动的树影，脑子里反复盘旋着这个问题。她踢了踢被子，新裤子的布料摩擦着皮肤，有点硬，没有旧裤子舒服。
厨房传来妈妈洗碗的水声，爸爸在客厅看电视新闻的模糊声音隔着门缝溜进来。
书包里还有没写完的作业，明天要交的英语卷子压在数学书下面。
她突然想到今天崩开的线头、薇薇借的外套、老师欲言又止的表情、超市试衣间明亮的灯光、还有妈妈摸她额头时掌心的温度。
睡觉为什么穿裤子
林晓雯在黑暗中愣了一下，低头扯了扯自己睡裤的裤腰——一条印着褪色小熊的旧棉布裤。
“对哦……”她迷迷糊糊地想，“明明穿睡衣就行了，为啥还多此一举套条裤子？”
她打了个哈欠，感觉思维正往奇怪的方向滑去。睡意模糊间，她胡乱想着：“大概因为……生活已经够破碎了，睡觉总得有条完整的裤子吧。”
这个念头冒出来之后，她终于裹紧小熊睡裤，沉沉睡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