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萝拉安静地走上前,那双深绿色的眸子如同幽静的潭水,扫过雪妮丝、安雅和那位即将崩溃的年轻女子玛莎。她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她们跟上。
凯恩深深吸了口气,上前一步,依旧面无表情,只是对那五名男性抬了抬下巴:“跟我走。”
凯恩一言不发地转身带路。五个男人沉默地跟在他身后,走过冰冷走廊,进入一个弥漫着浓郁硫磺味和水汽的宽敞石室。中心是一个巨大的下沉式石砌浴池,热气腾腾。
“十分钟。自己下去洗干净。”凯恩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
面对滚烫的池水,众人一时都有些犹豫。忍不住嘟囔:“这水能下去吗?看着能烫熟皮!”
“嘶——要命!这水能烫猪毛了!”壮实的亨克第一个叫出声,他是五人中体格最为魁梧的,此刻龇牙咧嘴地试探着水温。
前魔法学徒戴维苦着脸:“矿洞里的泥都快渗进骨头缝了…烫也值了!”他咬咬牙跳了下去,溅起巨大水花,旁边相对内向的杰诺跟着下去,顿时发出一连串压抑的吸气声。
一个胆小的男人抱怨着:“我们…我们洗干净又能怎样?还不是…”
“闭嘴雷克斯!”亨克没好气地打断他,壮硕的身躯已经舒服地浸入水中,“有得洗就赶紧洗,废话那么多。”他不自觉地看了一眼凯恩的方向,后者一动不动。
德里克对着水雾缭绕的池面模糊倒影捋了捋自己洗干净后重新显出金褐色的头发,又打量了一下凯恩,他也小心地滑入水中,立刻被烫得五官扭曲,“哦哦哦!够劲!”
滚烫的热水带走了厚重的污垢和刺鼻的气味,也暂时麻痹了紧绷的神经。在这几乎能煮熟人的池水里,简陋的“干净”竟然带来了轻松感。亨克长长地吁了口气,杰诺和戴维也露出了短暂放松的表情,只有雷克斯还在角落神经质地搓着手臂。
“比矿洞里那个烂泥坑强一万倍。”德里克靠在池壁上,发出满足的叹息。
“要是有块肥皂就好了…”杰诺小声嘀咕。弥漫开略带自嘲的轻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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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的玫瑰浴场则是另一番景象。这显然是一个私密性更好的空间,风格也与冰冷的石堡不同。墙壁贴着浅色、印有精致花卉暗纹的壁砖,地面是光滑的玉石,中央浴池更大,池边由洁白的石材砌筑,池水散发着热气,并且呈现淡雅的乳白色,水面上漂浮着真正深红的玫瑰花瓣,散发出香气。
奥萝拉将三人带至更衣的小隔间,指了指旁边叠放整齐的毛巾,便安静地退到了外间入口处,如同一个沉默的守卫。
雪妮丝、安雅和玛莎面对着这个相对“奢华”的环境,反而更加紧张不安。
“把旧衣放进那边的藤篮。”奥萝拉冷淡的声音从外间传来。
雪妮丝心头一紧。她脖子上挂着那枚至关重要的空间戒指!她必须确保戒指不被任何人注意到。她深吸一口气,背对着入口和安雅的方向,尽量侧身挡住奥萝拉可能的视线,双手迅速解开自己肮脏的上衣。脱衣服时,她异常谨慎,背对着其他人,将脱下的破旧衣物迅速团成一团,巧妙地用身体挡住关键部位,连同那枚不起眼的戒指一起塞进了旧衣服的夹层里,才敢将衣服放进藤篮。
“雪妮丝姐姐…”安雅怯怯的声音就在身后响起,伴随着一股温热、带着湿气的身体触感贴上了她的后背!因为恐惧和不安,完全赤着身子,像寻求庇护的小兽一样从后面抱住了雪妮丝的腰。柔软、光洁的肌肤毫无阻隔地贴合在她同样赤着的后背上,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肩颈,带来一阵异样至极的酥麻。
雪妮丝瞬间僵如磐石!她的脸“唰”地涨得通红!她尴尬地半侧着身,一只手忙乱地抽出,另一只手试图轻轻去拉开安雅环在自己腰间的胳膊,声音因为窘迫和紧张而有些走调:“安、安雅!放开!你先…你先脱好衣服,快进水里去!乖!”整个过程心惊胆战,感觉后背贴着安雅光滑肌肤的那一片区域像火烧一样,窘迫得恨不得立刻原地消失。
玛莎似乎已经处于精神混乱的边缘,麻木地脱着衣服,嘴里还在喃喃着什么“要死…洗干净死…”。
终于脱掉所有衣物,雪妮丝逃也似地快速滑进了温度正好的池水里,将自己深深埋入水中,只露出脖子以上,热水的包裹才稍微缓解了一点刚才的尴尬。安雅也小心翼翼地跟着滑到她身边,像只受惊的小鹌鹑紧挨着她。
玛莎也缓缓入水,神情依旧恍惚。
进入温暖的浴池,乳白色的温水和玫瑰香气包裹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这本该是极大的享受。但身处魔穴,身边还有那个沉默寡言、脖子上也套着项圈的精灵看守,谁都放松不下来。安雅紧紧贴着雪妮丝。玛莎则浸泡在水里,一动不动,眼神呆滞。
雪妮丝看了看站在入口处、背对着她们的奥萝拉。这是一个机会吗?她鼓起勇气,声音不大,尽量显得不那么突兀:
“奥萝拉小姐…”她停顿了一下,试图组织语言,“我们…我们被带到黑石堡,被选中…洛娜大人…她到底需要我们做什么?我们…到底会被怎么样?”
奥萝拉的身体似乎没有任何反应,仿佛没听见。水波轻轻荡漾,只有玛莎无意识的低语作为背景音。
雪妮丝有些失望,又有些不甘心,正想再次开口。
就在这时,奥萝拉终于缓缓转过身。她的动作很静,几乎没有声音。她没有看雪妮丝,那双深绿色的瞳孔带着平静,凝视着蒸腾的水汽。
“不要问。”她的声音毫无波澜,“不要想。”
她的目光低垂,落在了自己腹部被衣物遮掩的位置——即使隔着轻薄的侍女服,也仿佛能看到那咒印在皮肤上微微起伏。
“在这里,逃不掉,一切反抗都是徒劳的。是愚蠢的。”她的话语清晰而缓慢,每个字都像冰锥刺入雪妮丝的心脏,“那个印记,”她指了指自己的腹部,又仿佛是在点指池中所有人,“它不只是锁住力量’,它…远比你们想象的更可怕。”
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或者仅仅是为了加强这警告的分量:
“它能…锁住你的灵魂。高阶魔族,比如洛娜主人…她只需要动一个念头,”奥萝拉那双平静的绿眸深处闪过一丝痛苦和麻木,“就能让你瞬间变成一具听话的、感受不到痛楚也感觉不到自我的人偶。你会按照她的命令行动,就像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
雪妮丝、安雅甚至呆滞的玛莎都猛地吸了一口凉气。
“而且…”奥萝拉的声音更低,更冷了,“它还是一个烙在你身上的追踪印记。无论你们逃到哪里,多远…只要你体内有这咒印的烙印,主人的魔力就能轻易锁定你们的位置。”
她抬起头,第一次直勾勾地看向雪妮丝的眼睛,那双深绿的眸子里是令人窒息的警告:
“所以,放弃无谓的幻想。不要做多余的事。挣扎只会让惩罚变得更加残忍…甚至是你们无法想象的残忍。唯一的‘生路’,就是顺从主人的意志。”
她说完,便再次转过身去不看任何人,重新变回了那尊仿佛没有生命的雕塑。
雪妮丝感觉一盆冰水从头浇下,连温暖的池水也好像失去了温度。她抱着瑟瑟发抖的安雅,只觉得刚刚被热水带来的那一点松弛感荡然无存。奥萝拉平静而冰冷的描述,比任何咆哮的威胁都更令人胆寒。原来所谓的“活下来”,代价是如此的残酷。没有希望,连绝望的资格都被剥夺了,所谓的生还希望,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她们不过是签了死契的玩物。
不知泡了多久,或许是十分钟,或许是更短,奥萝拉冷硬的声音打破了池水带来的麻木:“起来。时间到了。”
奥萝拉拿来了三套衣服。
然而,当她看清托盘里的衣服时,内心升起巨大的不适感。
托盘上整整齐齐叠放着的,是一套崭新的女装:一条布料不算华丽但明显是女性才穿的白色偏粉嫩的藕荷色及膝连衣裙,裙子本身还好,但旁边还放着条……纯白色的、厚实、有弹性的裤袜……
雪妮丝盯着那白色的裤袜,再低头看看自己刚洗干净、还带着水珠的双腿,极度的不自在感席卷了她。在矿场,她穿的是粗硬的、不分男女的肥大工装裤子,早已习惯了那种粗糙自由的感觉。现在,突然要穿上这种紧紧包裹双腿、轻飘飘的……女装?
“这是什么啊…”她在心里疯狂吐槽,“这该死的、滑溜溜的东西!像蛇皮一样要裹在腿上?还粉色的裙子?!老天,我是需要找机会逃走,不是要扮演什么贵族家的小姐!”一想到穿着颜色如此扎眼的衣服,她心底深处对女装的别扭此刻被无限放大。
安雅倒是懵懵懂懂地拿起了属于她的那套,裙子颜色是鹅黄,裤袜是一样的白。玛莎麻木地任由奥萝拉帮她擦拭穿衣。
雪妮丝咬咬牙。识时务者为俊杰。她忍着满心的抗拒,先把那该死的白色裤袜套上。布料柔软但包裹性极强,紧紧贴着腿部皮肤的束缚感让她浑身别扭,走路都感觉像腿上裹了一层奇怪的皮。再笨拙地套上那条粉荷色的裙子,裙摆遮住了白色纤细的大腿,更增添了几分可爱的女性质感。
“难受!太难受了!”她心里的小人疯狂跺脚,“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里,这袜子和裙子……”她不动声色地将戒指重新藏进裙子的内衬深处。
安雅穿好了鹅黄裙子白色裤袜,看上去像个过于瘦弱的瓷娃娃。玛莎也被奥萝拉打理过,换上了一套浅灰色的类似套装,眼神依旧空洞。
另一边,西边浴室的男性们也同样换上了灰扑扑但干净的粗布衣裤。德里克摸了摸自己洗干净的头发,还试图对着水面模糊的影子捋了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