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堡的深处,一间与其阴森主调格格不入的奢靡卧室里。厚重的丝绒窗帘遮住了外界的光线,空气中弥漫着甜腻花香与某种难言的诱惑性浓郁气息。铺着厚厚毛绒地毯的地面,摆放着洛娜喜爱的各种精致玩物,和柜子上昂贵的饰品。
洛娜斜倚在一张铺满柔软绸缎的宽大卧榻上,深紫色的丝质睡袍松散地滑落肩头,露出光洁的肌肤。她一只手指缠绕着自己紫红色的长发,眼神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在她的对面,小小身影的米娜正盘腿坐在一张铺着黑色蕾丝垫的脚凳上,粉色的蓬蓬裙宛如一朵剧毒的花苞。她捧着一个形态扭曲、用发亮的黑曜石雕琢的魔物摆件把玩着,天生甜美如蜜的嗓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流淌:
“姐姐,妈妈有点想你了哦。”米娜抬起那双紫罗兰竖瞳,表情天真无邪,像是在分享邻家见闻,“她想让你回去见见她呢。”
洛娜缠绕发丝的手指顿了一下,随即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回去?”她轻轻哼了一声,声音带着刻意的慵懒,“我在这里挺好的,自由自在,不想回去。”
她顿了顿,仿佛想起什么至关重要的事情,身体微微前倾,语气认真,甚至是……隐隐的警告意味:“米娜,妈妈要是问起来,你就说我在黑石堡这边事务繁忙,埃琉大人交代的事情太多,实在抽不开身回去看她老人家。千万——”她加重了语气,紫眸凝视着妹妹的眼睛,“——不要说是我自己不想回去。知道了吗?”
米娜眨了眨那双大眼睛,长长的粉色睫毛像小扇子扑闪了一下,然后乖巧地点了点头,脸上看不出任何多余的情绪:“嗯!米娜知道啦!”
她放下手里的黑曜石摆件,小手托着下巴,歪着头看着洛娜,继续用那甜腻的声音传达着来自母亲的“关怀”:“妈妈还问米娜,要过来问你,姐姐修炼得怎么样了哦?妈妈说她给你的《暗影幽歌》练到什么程度了呀?”
洛娜的眉头短暂地蹙了一下,随即舒展开来,化作宠溺的无奈和一丝敷衍。“修炼?”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小声嘟囔了一句,“有什么好修炼的……”语气里是对这项“任务”的厌烦和不屑,“我们魅魔一族最强大的天赋根本不在那些枯燥的法术上。”她勾起红唇,露出一个颠倒众生的魅惑笑容,抬手伸向米娜,似乎想捏捏她的小脸蛋,更像是在安抚和转移话题,“米娜啊,我的好妹妹~”
她的声音变得又软又糯,几乎能让人骨头酥掉:“回去就跟妈妈这样说,‘姐姐在黑石堡可努力了呢!每天都忙着替埃琉大人处理好多好多事情,还见缝插针地修炼《暗影幽歌》,人都累瘦了呢!’知道了吗?”
米娜看着姐姐近在咫尺的、刻意绽放的魅惑笑靥,粉嫩的嘴也跟着弯起了甜甜的弧度,那双紫罗兰色的竖瞳深处,却似乎飞快地掠过狡黠的光。她再次用力地、声音清脆地“嗯!”了一声,表示收到了指令并且愉快地“同意”了这个说法。
就在这时——
笃、笃、笃。
轻轻的敲门声打破了室内甜腻氛围。门外传来山羊头守卫那种独特的声音:“米娜大人,您要的奴隶带到了。”
洛娜收回伸向米娜的手,脸上那刻意营造的笑容和慵懒被不耐烦取代。她挥了挥手,像驱赶苍蝇一般:“带进来吧。”随即重新靠回柔软的卧榻深处,拿起旁边的一个精美的黄金镂空香炉,饶有兴致地把玩起来,仿佛对即将被带进来的“东西”毫无兴趣。
木门无声地被推开一道缝隙,一股地牢独有的阴冷腐朽气息,如同不速之客闯入了这温香靡丽的空间。
雪妮丝垂着头,在门口守卫粗鲁地推搡下,拘谨地迈步走了进来。厚软的绒毯几乎让她摔倒,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她能感觉到两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一道来自卧榻深处,慵懒中带着审视;令一道则更近,更纯粹,更……专注而好奇。
她的心脏在胸腔里擂动,目光始终低垂,只敢用视线的余光捕捉到前方地毯上一双小小的、黑色的、锃亮的小皮鞋。然后,那双小皮鞋动了,朝着她的方向蹦跳着靠近。
无形的压力骤然降临。
雪妮丝下意识地抬起一点视线。映入眼帘的,是米娜那张完美无瑕、如同精致瓷娃娃般的脸。她正站在自己面前,粉色的微卷长发垂在肩头,那双紫罗兰色的、非人的竖瞳,近距离地、像是在观赏一件稀有的新玩具般,仔细地上下打量着她。
米娜今天依旧穿着那身剪裁精致、风格奇异的哥特式连衣裙,黑色的长袜勾勒出细瘦的双腿,小小的皮鞋踩在厚毯上几乎没有声音。她的嘴角微微弯着,毫不掩饰纯真的喜悦。
太近了。
近到雪妮丝能看清米娜脸上每一根微小的绒毛,能嗅到她身上那股混合了甜香和更加本能、仿佛深渊本身散发出的诱惑气息。这张脸太具有欺骗性了,甜美得如同沾着晨露的花苞,脆弱得让人想捧在手心呵护。
雪妮丝的心脏漏跳一拍,突然有种荒诞、危险、想要将眼前这娇小美丽的“女孩”紧紧抱在怀里的冲动涌上心头!这冲动来得如此不合时宜,让毛骨悚然。
是魅惑?该死的魅魔!她们好像天生自带诱惑力!她牙齿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痛楚让她清醒。自己怎么会对这披着天使外皮的恶魔产生这种想法?!简直是找死!她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心中更加警惕。
然而,米娜的“观赏”才刚刚开始。她像是摆弄心爱的娃娃,伸出白皙的手指,丝毫不避讳地撩起雪妮丝垂落的雪白银发,放在指尖捻了捻,似乎在感受发丝的质地。冰凉的指尖接着又轻轻捏了捏雪妮丝紧绷的、还带着细微擦伤的脸颊,像是在测试玩偶皮肤的触感。她的目光尤其停留在了雪妮丝那双苍蓝色的眼睛上,好奇的观察着里面压抑的恐惧和强行维持的平静。
雪妮丝僵硬得像一尊石像,任由对方摆布,每一寸神经都因为极致的危险感而战栗。这已经不是被当作“玩具”,而是被当作橱窗里任人摆弄的“道具”。
最后,米娜的视线落在了雪妮丝左臂的袖口处。那里,厚实的裙摆袖子在前日与安雅的搏斗中被匕首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此刻因雪妮丝的走动而滑落开些许,露出了内侧皮肤上那个丑陋、深嵌皮肉、烙印般的奴隶编号。
米娜粉嫩的小嘴微张,看着那扭曲丑陋的数字,像是读绘本上的字一样,带着点孩子气的语调念了出来:
“9…9…6?”
雪妮丝身体一颤。这是在……叫她?在这里,奴隶的名字毫无意义,只有编号才是他们存在的标识。她微微躬身,用尽可能平稳但带着恭顺的声音回应:“是…是我。米娜大人。”
这时,卧榻上的洛娜终于“玩”够了香炉,将其随手一放。她姿态优雅地起身,理了理滑落的睡袍,迈着慵懒的步子朝着门口走去,似乎对这边的“娃娃观赏”戏码失去了兴趣。
“行啦,米娜。”洛娜的声音拖得长长的,充满了百无聊赖的意味,“这个小玩意儿你就随便‘玩’吧。姐姐得去处理那些麻烦事了……”她说着,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夸张的叹息:“唉……埃琉大人不在堡中,所有担子都压在人家一个人身上。可真是一刻都不得闲呢……”那语调矫揉造作,仿佛要将自己塑造成一个日理万机、鞠躬尽瘁的功臣。
在即将走出门口时,洛娜的脚步微微一顿。她微微回头,一道锐利的目光,精准地落在了雪妮丝身上。那目光如同警告,又如同无声的威胁,清晰地传达着“识相点,否则……”的森冷信息。
目光只停留了短暂的一瞬。随后,卧室的大门在她身后轻轻合拢,隔绝了那道危险的身影。
室内,只剩下雪妮丝和米娜两人。
那浓重的诱惑气息和死亡压迫感并未因洛娜的离开而有丝毫减弱。
米娜的目光从那道关闭的门扉收回,再次落回雪妮丝身上。她的小脸上,那种纯真好奇被兴奋所取代,仿佛孤身一人获得了一件新奇、暂时完全属于自己的玩具。她那双紫罗兰色瞳孔眯成可爱的月牙,粉色的唇角也高高上扬,露出一个灿烂炫目、却又令人心胆俱裂的笑容。
她歪着头,甜美的声音在这华丽却如同囚笼般的卧室中响起:
“玩点什么游戏好呢?”
雪妮丝僵立在厚软的地毯上,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狂跳。米娜那天真的提问,在她听来却如同地狱的回响。
游戏……与这个小魔头玩“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