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靡卧室里，一大一小两只魅魔在交谈。
“亲爱的妹妹，”洛娜的声音带着宠溺的笑意，“昨天的玩具好玩吗？有没有玩坏？玩坏了的话，姐姐再给你换个新鲜有趣的。”
“好玩！”米娜的声音立刻拔高，“虽然她差点就被玩坏了！”她语气轻快，像是在描述一件心爱玩具的惊险经历，“后来姨姨帮我修好了。”她顿了一下，又嫌弃的说，“不用换！其他人好无趣！那个绿头发的姐姐好呆，上次跟她玩一会就感觉好无聊。黑头发的小鬼看起来太弱了，感觉随便碰一下就折断了。还有那几个大男人，身上好臭，米娜都不想靠近他们！”
洛娜似乎仔细回想了一下米娜口中的“姨姨”，随即了然。她无奈地叹了口气，语气有一丝教导的意味：“傻妹妹，我们魅魔族天生就是要靠吸引、控制那些臭男人为食，让他们为我们所用的。你怎么能嫌弃人家呢？”她试图向妹妹灌输魅魔的生存法则。
“不嘛！”米娜立刻娇声反驳，任性的说道，“米娜不喜欢！米娜喜欢像姐姐和母亲那样美丽的人！”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声音又变得兴致勃勃，“唔……等下我要把那个玩具好好包装一下，弄好看了才更好玩！”她已经开始规划她的“装扮游戏……”
通往魅魔卧室的冰冷走廊在雪妮丝脚下显得格外漫长。腰侧的伤口迫使她只能以比平时更缓慢的步伐前行。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痛楚，也让心底沉甸甸的。
“米娜像是小孩子……幼稚、贪玩、任性……”这个认知在她脑中反复盘旋。“有趣”是她此刻唯一的护身符，脆弱不堪。而她自己，不过是件随时可以丢弃的玩具。这个认知像钝刀割肉，消磨着意志。她甚至理解了奥萝拉的麻木——在绝对的绝望面前，面无表情或许是唯一的保护色。一死了之也许是更轻松的念头，那诱惑的低语，在她疲惫的神经边缘若隐若现。
卧室的木门虚掩着，里面传来洛娜和米娜交谈的声音。雪妮丝走近时，只捕捉到飘出来的几个零星片段。
“……有个……国家……公主也是白头发的……她会不会……”这是米娜甜腻好奇的声音。
“……嗤……怎么会……”洛娜的语气中明显带着不屑，“那家伙……瞎……小残废……站都站不稳……也就那点该死的神圣魔力……”
“公主？”雪妮丝心头闪过一丝疑惑，但随即被更大的忧虑淹没。残废？瞎子？她们在谈论谁？该不会……米娜是要把她弄成那个听起来就很不幸的“残废公主”的样子吧？恐惧混合着荒谬，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抬起手，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洛娜慵懒的声音传来。
雪妮丝推门而入，再次踏入这间弥漫着甜腻花香与危险气息的卧室。她微微低垂着头，目光落在厚软的深色地毯上，走到离门口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姿态恭敬却麻木。她向着卧榻上的洛娜和坐在脚凳上的米娜微微躬身行礼，声音平板无波：“洛娜大人，米娜小姐。”
洛娜的目光随意地扫过雪妮丝，在她挺直的腰背上多停留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浅笑，她似乎想起了刚才和妹妹的对话，转头对米娜说：“你看，她哪里像什么公主了？”语气里毫不掩饰的轻蔑，“倒有点像那些蠢货贵族的做派，带着点莫名其妙、不值一提的自尊，还有那点穷酸气撑起来的硬骨头，啧……这小家伙倒是有几分小聪明，可惜……”她顿了顿，仿佛在寻找最贴切的形容，“……骨子里的穷酸味和那股子不识时务的倔劲混在一起，让人生厌。”
雪妮丝的身体僵硬了一下。什么公主？贵族？穷酸气？她完全不明所以，为什么话题突然扯到她身上？
米娜立刻从脚凳上跳下来，紫罗兰色的眼睛亮晶晶的。
“你终于来啦！”米娜蹦蹦跳跳地跑到雪妮丝面前，小手叉腰，满是小主人的骄矜，“米娜要给你换新衣服！穿得漂漂亮亮的才好玩！”
雪妮丝的心沉了一下，她顺从地低着头不语。
米娜转身跑到房间角落一个巨大的衣柜前，拉开柜门。里面并非寻常衣物，而是挂满了各种风格迥异、但都透着华丽感的服饰——层层叠叠的蕾丝、厚重的天鹅绒、冰冷的金属装饰、以及大量深沉的黑、暗红、深紫色调。
米娜在里面翻找着，小嘴里还念念有词：“唔……这个太长了……这个颜色不好看……啊！找到了！”她兴奋地拽出一套衣服，献宝似的捧到雪妮丝面前。
那是一件……哥特风格的连衣裙。主体是厚实的黑色天鹅绒，领口和袖口镶嵌着精致的白色蕾丝花边。裙摆是蓬松的A字型，内衬是暗红色的绸缎。配套的还有一双纯黑色的、长度及膝的厚实棉袜，以及一双小巧的黑色漆皮小皮鞋。整套衣服的风格，与米娜自己身上那套哥特黑裙有着相似度，只是尺寸像是为雪妮丝准备的。
“快换上！”米娜把衣服塞进雪妮丝怀里，小脸上满是期待，“就在这里换！”
雪妮丝抱着那堆带着淡淡香味的新衣服，身体僵硬。在这里？当着洛娜和米娜的面？！巨大的羞耻感涌上脸颊，让她苍白的小脸染上了一层薄红。她对这种当众换衣的羞辱感尤其强烈！
“米……米娜大人……”雪妮丝的声音微微颤抖，“我……我能去那边……”她飞快地扫了一眼房间，目光锁定在离洛娜卧榻最远的一个巨大雕花衣柜的侧面拐角处，“……那边换吗？我……我有点冷……”她找了个拙劣的借口，只想找个遮挡。
米娜歪着头，小脸上满是困惑：“冷？换衣服怎么会冷？快点嘛！米娜要看！”她催促着，完全没有回避的意思，反而兴致勃勃地往前凑了一步。
雪妮丝的小脸更红了，抱着衣服的手指捏得发白。她飞快地瞥了一眼卧榻上的洛娜。洛娜只是慵懒地半倚着，紫眸中带着看戏般的玩味，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显然没有阻止妹妹的意思。
羞耻之下，雪妮丝只能硬着头皮，抱着那堆衣服，挪向那个巨大的衣柜拐角。那里至少能挡住洛娜的视线……至于米娜……
她刚走到拐角后，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一个小小的粉色脑袋就从旁边探了出来！米娜竟然也跟了过来，就站在拐角处，睁着那双天真无邪又好奇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米娜大人！”雪妮丝惊得差点跳起来，声音都变了调，“您……您能不能……”
“不能！”米娜干脆地拒绝，小脸上写满了“我要看”的执着，“快点换！米娜要看看合不合身！”
雪妮丝感觉自己的脸颊烫得能煎鸡蛋了。她咬着下唇，背对着米娜，虽然知道没什么用，以最快的速度开始脱身上那件衣裙。动作慌乱又笨拙，手指因为紧张和羞耻而微微发抖。她小心翼翼地避开腰侧的伤口，同时还要分神留意脖子上的空间戒指——那枚母亲遗留的、劣质的、刻着粗糙花纹的银戒指！绝对不能暴露！
她一边脱，一边用眼角余光紧张地瞄着米娜。米娜倒是很“守规矩”地没有绕到前面来，只是站在侧面，歪着小脑袋，好奇地看着她解扣子、褪下衣服，露出里面同样破旧单薄的里衣和瘦削、布满伤痕的肩背。那目光纯粹得像是在研究一个洋娃娃的构造，却让雪妮丝更加无地自容。
终于脱掉了外衣，雪妮丝手忙脚乱地抓起那件黑色天鹅绒连衣裙就往身上套。冰凉的触感让她打了个激灵。她顾不上欣赏这衣服的材质，只想快点把自己裹起来。穿裙子时，她刻意侧着身，用身体挡住脖子，飞快地将那枚空间戒指藏进新裙子的领口内侧，确保不会轻易滑落出来。
接着是那双黑色的长袜。雪妮丝坐在地毯上，忍着不适，费力地将袜子往上拉。米娜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甚至还“好心”地提醒：“哎呀，这边没拉平！皱巴巴的不好看！”让雪妮丝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最后是那双小皮鞋。雪妮丝穿上后，感觉脚被包裹得紧紧的，不太习惯，但至少合脚。
“好啦！”米娜拍着小手，兴奋地绕着换装完毕的雪妮丝转了一圈。
雪妮丝僵硬地站在原地，感觉自己像个被强行套上演出服的人偶。厚重的黑色天鹅绒裙摆垂到膝盖下方，白色的蕾丝领口和袖口衬得她苍白的皮肤更加没有血色。及膝的黑色长袜包裹着纤细的小腿，脚上是那双锃亮的小皮鞋。银白色的长发披散在肩头，配上这身哥特风的装扮，让她整个人透出一种与年龄不符、诡异的精致感，却又带着挥之不去的脆弱和……违和。
“嗯……不错不错！”米娜满意地点点头，像在欣赏自己的作品，“就是……”她伸出小手，用力地揉了揉雪妮丝的脸颊，试图把上面残留的苍白揉掉，“脸色太白了！不好看！”她又跑到梳妆台前，翻出一盒浓烈香气的胭脂，用手指沾了一大块，不由分说就往雪妮丝脸颊上抹去！
雪妮丝猝不及防，被那浓烈的香气呛得差点咳嗽，脸颊上也被抹上了两团不自然的、如同娃娃般的艳红胭脂！配上她生无可恋的表情和这身哥特裙，效果……惨不忍睹。
“噗……”连卧榻上的洛娜都忍不住发出一声轻轻的嗤笑，显然被这滑稽的妆容逗乐了。
米娜却对自己的“杰作”非常满意，叉着腰，小脸上满是得意：“好啦！这样才好看！现在，陪米娜玩吧！”她拉起雪妮丝冰凉的手，雪妮丝下意识地想抽回，但被米娜攥得紧紧的，不由分说地就要把她往房间中央拖。
雪妮丝被动地跟着，脸上顶着两团可笑的胭脂，穿着这身别扭的华丽衣裙，感觉自己像个被摆弄的小丑。心底的羞耻和深深的无力感交织在一起。
她偷偷摸了摸领口内侧，那枚粗糙的戒指还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