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妮丝从深沉的睡眠中苏醒。
首先感受到的是刺骨的寒冷。紧接着是胃部传来火烧火燎的空洞感,那是饥饿到了极点的信号。她睁开沉重的眼皮,刺目的白光让她眯起了眼睛。
她发现自己依旧蜷缩在那块岩石的背风处,身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新雪。天空湛蓝如洗,阳光洒在无垠的雪原上,反射出令人炫目的光芒。
她坐起身,警惕地环顾四周。寂静……除了风声,没有任何异响。
她下意识地抬头,试图通过太阳的位置来判断时间。然而,太阳依旧高悬在偏东的天空,与她睡前的记忆似乎……没有太大变化?
【难道我只睡了一小会儿?】她心中一惊,但随即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她能清晰地感觉到,精神上的疲惫和透支感已经大大缓解,思维也变得清晰了许多,身体虽然依旧饥寒,但不再像之前那样虚弱无力。
【不对……这种恢复程度,不可能只是一小会儿。难道……我已经睡了一天一夜?!】这个念头让她一惊。
她急忙捂住自己的腹部,脸色煞白,一天一夜,魔族咒印的追踪波动!洛娜会不会已经定位到她了?!
她手忙脚乱地用最快速度集中精神,双手颤抖着按在小腹上,熟练地运转起那点神圣能量,一遍又一遍地加固着那层隔绝追踪的屏障。直到到那熟悉的金色光晕再次稳定地覆盖在咒印之上,她才长长松了一口气,后背重新靠回冰冷的岩石上。
【还好……还好奥萝拉教的方法有效……】她心有余悸地想着,【必须更加警惕,绝对不能再睡这么死了。】
稍微平复了一下呼吸,她开始检查自己赖以生存的物资。意念沉入空间戒指,仔细清点。
食物……是她最关心的。
当她“看”到那仅剩、孤零零躺在角落里的六块黑面包时,心沉了下去。
【只剩六块了……】
六……
这个数字像是一个诅咒,再次出现在她的生命里。
【穿越过来的时候,我的编号是996……】
【启动传送阵,耗尽了我六块高纯度黯晶石……】
【现在……食物又只剩下六块……】
她喃喃自语:“难道……我真的被数字六诅咒了吗?走到哪里都离不开这个不吉利的数字……”随即,她摇了摇头,用力啐了一口,“呸呸呸!雪妮丝!你在胡思乱想什么!哪来的什么诅咒!不过是巧合罢了!别自己吓自己!封建迷信!”
她驱散心中莫名的恐慌,取出其中一块面包,珍惜地小口小口咀嚼起来。坚硬粗糙的面包屑刮过喉咙,带来些许真实的饱腹感,暂时压下了那磨人的饥饿。
吃完东西,感觉体力恢复了一些。她不敢再耽搁,深知晴朗的天气窗口极其宝贵。她站起身,用力跺了跺冻得发麻的双脚,再次确认了指南针的方向——东方。
然后,她重新踏上了茫茫雪原,开始了新一天的跋涉。
这一次,她的行动有了更明确的目的性。她不再仅仅是盲目地向前走,而是开始像一个真正的荒野求生者一样,利用一切可能的机会收集资源。
遇到枯死的、倒伏的树木,她会费力地将其折断,挑选相对干燥的部分,收入戒指中,作为宝贵的燃料。
看到岩石缝隙中生长的、灰绿色的苔藓,她会小心翼翼地用水果刀刮下来,收集起来。虽然味道和营养都堪忧,但是能补充一定的能量。
她甚至开始尝试挖掘某些特定植物看似鲜嫩的根茎,或者采摘岩石背阴处偶尔发现的、颜色暗淡的浆果。她不敢确定哪些有毒,哪些无毒,只能凭借有限的前世知识和模糊的直觉,冒着风险少量尝试,仔细感受身体的反应。
每当找到一个可以勉强容身的浅显岩石洞穴或凹陷处,她就会停下来短暂休息。她会用披风挡住洞口,防止光线外泄和风雪灌入,然后谨慎地生起一小堆篝火。她会取出一个瓷碗,融化积雪烧开水,将收集来的苔藓或可疑的根茎扔进去煮熟,勉强果腹。同时烘烤冰凉潮湿的鞋袜,让双脚得到短暂的温暖和干燥。
在这寂静、只有篝火噼啪声作伴的时刻,她的思绪总会不由自主地飘远。
她看着自己身上这套虽然厚实却依旧难以完全抵御严寒的粉白色衣裙、白色的厚裤袜……记忆的碎片沉渣般泛起。这些衣服,似乎……是米娜给她换上的?在她被“吸食”后变得浑浑噩噩、人偶般的那段日子里,那个粉发的小恶魔似乎兴致勃勃地把她当成了换装娃娃,亲手给她穿上了这些……
“呸呸呸!”她猛地甩头,仿佛要甩掉什么脏东西一样,脸上露出嫌恶的表情,“我干嘛又想起那个该死、喜怒无常的小魔头了?!”她甚至有些迁怒地低声抱怨,“都怪米娜!审美真是糟糕透顶!也不知道找点更厚实、更保暖的衣服给我!害得我现在冻得像条冰棍!”
她摇头晃脑地将米娜身影从脑海中驱逐出去,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到生存上。
天再次亮起,她继续赶路。她不敢停下脚步,仿佛身后有无形的追兵。有时状态好、天气也相对稳定时,她甚至会在微弱的星光或月光下继续夜行,只为能多前进一段距离。
她尝试过是否能在赶路的同时分心修炼《暗影幽歌》,但很快放弃了。功法修炼需要高度集中精神,且会消耗不少体力,这对于食物紧缺、必须将每一分能量都用于维持生命和移动的她来说,太过奢侈。
但是,另一项能力她却可以练习——火元素魔法。
她发现,在赶路时,可以分出一小部分心神,持续在指尖维持一簇微弱的火苗,或者尝试凝聚稍大一些的火团。这不仅能锻炼魔法的熟练度,带来一些微弱的热量,更重要的是——不额外消耗体力,甚至能帮助她驱散一些寒意。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对火元素的掌控明显提升了。从最初只能点燃一小簇火苗,到现在已经可以较为稳定地凝聚出一团拳头大小、持续燃烧的火焰,像一个便携小火把。这小小的进步,在这绝望的旅途中,给了她微不足道却真实的鼓舞。
有一天,她在翻开一块岩石寻找苔藓时,意外发现了一些附着在石缝底部、米粒大小、半透明的虫卵。她犹豫了很久,强烈的恶心和生存的本能激烈斗争。最终,饥饿战胜了一切。她小心翼翼地收集起那些虫卵,混合着苔藓一起扔进碗里煮熟。
看着碗里那团黏糊糊、颜色可疑的混合物,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像是在进行某项庄严的仪式,低声催眠自己:“这是蛋白质……是优质蛋白……鸡肉味……嘎嘣脆……”然后,她屏住呼吸,猛地将那一碗东西塞进嘴里,胡乱咀嚼了几下,硬生生咽了下去!胃里一阵翻腾,她强忍着才没有吐出来。
夜晚再次降临。风雪暂时停歇,夜空如洗,呈现出深邃的墨蓝色。半个月亮悬挂在天际,洒下清冷的光辉,无数璀璨的星辰钻石般镶嵌在夜幕上,壮丽得令人窒息。
雪妮丝孤独地坐在一小堆篝火旁,仰望着这片陌生而浩瀚的星空。
巨大的孤独感将她紧紧包裹。她抱着膝盖,将下巴搁在膝头,望着跳动的火焰和遥远的星辰,无意识地轻轻哼唱起一段模糊、来自遥远记忆的旋律和歌词:“星星点灯……照亮我的家门……让迷失的孩子……找到来时的路……”
歌声低沉而沙哑,很快消散在寒冷的夜风中。
她的眼神有些迷茫,低声喃喃自语:“我的家……又在哪儿呢……”
她低下头,开始用一根小木棍,在雪地上划下一道道刻痕,仔细计算着:“逃离矿场……已经过去……1,2,3……26天?不对,应该是第27天了……”
近一个月的时间,在这片除了冰雪还是冰雪的世界里艰难跋涉,看不到任何尽头和希望。即使省吃俭用,储备的食物却还是即将耗尽,体力和精神都在被持续地消磨。绝望的情绪再次悄无声息地逼近,开始啃噬她逐渐脆弱的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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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黑石堡传送大厅。
幽紫色的符文再次亮起,能量嗡鸣声中,光芒逐渐凝聚、稳定。
光芒散去,一个娇小的身影出现在传送阵中央。米娜拍了拍裙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紫罗兰色的竖瞳好奇地扫视着大厅,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大厅边缘,似乎正在等待什么的姐姐洛娜。
她脸上立刻绽开灿烂的笑容,蹦蹦跳跳地跑了过去,声音清脆:“姐姐!我又来看你啦!”她凑近了些,歪着小脑袋,仔细打量着洛娜,眉毛微微蹙起,“咦?姐姐你看起来……好像有点憔悴哦?脸色不太好的样子……怎么了?发生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吗?”
洛娜脸上迅速堆起习惯性的笑容,掩饰住眼底的疲惫与阴郁,故作轻松地回答道:“嗯……没什么大事,只是矿场那边出了点小意外,有点累而已。已经处理好了。”
然而,米娜似乎对姐姐的烦恼并不怎么关心,她的注意力很快就转移了。她紫眸亮晶晶的,迫不及待地问道:“姐姐,我看中的那个玩具呢?那个白头发、蓝眼睛,抱起来凉凉的很舒服的‘996’?她还好吗?在哪里呀?我这次来,可是有点想她了呢!还想再尝尝她的味道!”
听到“996”这个编号,洛娜脸上的笑容僵住了,随即又迅速消失,眼神也沉了下来,抿紧了嘴唇,没有立刻回答。
米娜敏锐捕捉到了姐姐神色的变化,那种不祥的预感弥漫过来,她脸上的笑容也一下子消失了,竖瞳微微收缩,紧紧盯着洛娜,声音变得急促和冷意:“姐姐?她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洛娜沉默着,似乎在斟酌措辞。
但这短暂的沉默,对米娜而言,已经等同于糟糕的答案。
她不再等待姐姐的回答,小小的身体转向,小皮鞋踩在光滑的地面上,发出急促而清脆的“哒哒哒”声,冲出了传送大厅。
她的身影掠过走廊上几个值守的魔族守卫,守卫们甚至没来得及行礼,就只能看到她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背影。
米娜目标明确,径直冲向了城堡那阴森的地牢。
铁门被她一把推开,她站在门口,目光急切地扫过那一间间空荡荡、散发着霉味和死寂气息的牢房。
没有……哪里都没有那个熟悉的银白色身影!
地牢里,空空如也。
米娜娇小的身体僵立在门口,粉嫩的小脸上,天真和期待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变成冰冷而阴沉的怒意和……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失落感。
她的眼眸深处,仿佛有风暴在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