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娜在米娜离开后,独自坐在卧榻上,心中却莫名地感到一阵烦躁和不安。妹妹刚才那副冷淡的态度,让她很不舒服,仿佛两人之间隔了一层看不见的纱。【这孩子……真是越来越难懂了……】她揉了揉眉心,决定出去“散散步”,透透气。
她刚走出卧室没多远,沿着回廊踱步,转过一个弯,眼前的景象却让她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只见前方不远处,她那娇小的妹妹米娜,正站在走廊中央,仰着小脸,脸上挂着看似天真无邪的笑容,与她对面的埃琉西亚斯说着什么。
这看似平常的一幕,却让洛娜浑身汗毛倒竖!
因为她清晰地感觉到,从两人身上散发出冰冷刺骨的恐怖气场!回廊两侧墙壁上镶嵌的魔晶灯的光芒都仿佛在微微扭曲、黯淡!埃琉西亚斯那双竖瞳中翻涌着毫不掩饰的杀意,而米娜眯起的眼缝中,也隐约闪烁着针锋相对的危险红芒!
他们在对峙!米娜竟然在挑衅埃琉西亚斯大人?!
洛娜吓得魂飞魄散,喊出了声:“米娜?!”
洛娜带着惊慌的声音骤然响起,瞬间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气氛。
埃琉西亚斯和米娜几乎同时收敛了外放的气息,那恐怖的威压迅速退去。埃琉西亚斯脸上的表情恢复了惯常的冷漠,只是眼底深处依然残留着余怒。米娜也切换回那人畜无害的甜美模样,仿佛刚才那危险的气息只是洛娜的错觉。
洛娜顾不上许多,紧跑几步,一把将米娜搂进怀里,紧张的说:“妹妹!你、你干嘛呢?!咱们许久没见,姐姐还有好多话要跟你说呢?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抬起头,脸上堆起歉意的笑容,对埃琉西亚斯连声道:“抱、抱歉,埃琉大人!妹妹她还小,不懂事,小孩子胡闹,口无遮拦的……您千万别跟她一般见识,千万别往心里去……”
米娜也顺势依偎在姐姐怀里,抬起小脸,眨巴着紫罗兰色的大眼睛,乖巧地道歉:“对不起哦,埃琉大人,我刚才就是闹着玩的,您别生气嘛~”
埃琉西亚斯冰冷的目光在洛娜惊恐的脸上和米娜那“无辜”的小脸上扫过,最终只是从发出一声简短“哼!”
随即,他不再看这对姐妹一眼,猩红的披风一甩,转身大步离去。
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洛娜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她心有余悸地低下头,看着怀里似乎还没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的妹妹,又急又气地压低声音问道:“米娜!你疯了吗?!你到底跟埃琉大人说了什么?怎么会把他惹得那么生气?!你难道不知道他有多可怕吗?!他要是真动怒……”
米娜却毫不在意地从她怀里挣脱出来,小脸上满是无所谓,甚至有点淡淡的倨傲:“我才不怕他呢。他再厉害,难道还能比母亲更可怕吗?”
洛娜被噎了一下,一时语塞。确实,在她们姐妹心中,那位神秘而强大的母亲才是真正深不可测的存在。但她还是焦急地劝道:“那不一样!母亲是我们的母亲!埃琉大人他……”
她撇了撇嘴,似乎对姐姐的过度反应有些不耐烦,紫眸望向远处,执拗的说:“……我要去找雪妮丝。”
又听到这个名字,洛娜的头又开始隐隐作痛。她试图打断妹妹这不切实际的念头,无奈的说:“我不是已经跟你说过了吗?她已经……”
话到嘴边,看着妹妹那固执的眼神,洛娜忽然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转移话题的方法。她蹲下身,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温和,好奇的说:“算了,先不说这个了。米娜,我好像听那个……听雪妮丝之前提起过,说和你打了个什么赌?能和姐姐说说,是什么赌约吗?听起来好像很有趣的样子。”
提到赌约,米娜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了过来。她歪着头想了想,似乎觉得这没什么不能说的,回答道:“嗯!我把《暗影幽歌》的心法告诉她了,和她打赌,看看她能不能学会。”
“什么?!”洛娜闻言,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随即,她像是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忍不住发出一阵夸张的大笑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哎哟我的傻妹妹啊!你可真是……真是天真得可爱!人类?!学习我们至高无上的《暗影幽歌》?!这根本是天方夜谭!绝对不可能的事情!两者的能量体系完全是相斥的!哈哈哈!母亲要是知道你敢把家族的核心秘法随便告诉一个低贱的人类,你知道她会发多大的脾气吗?!关你一百年禁闭都是轻的!”
她的笑声在空旷的回廊里回荡,满满的嘲讽和“早已看穿结局”的优越感。
然而,她的笑声却让米娜微微蹙起了眉头。听着姐姐那刺耳的笑声和笃定的话语,米娜的脑海里却不自觉地再次浮现出那个银发少女的身影——当时,她把心法告诉雪妮丝时,对方脸上似乎并没有多少畏惧,反而露出……让她印象深刻、倔强又自信的表情,好像真的相信自己能学会一样……
【我会成功学会的……】那平静而坚定的声音仿佛又在耳边响起。
当时米娜只觉得对方是在吹牛逞强,觉得很有趣。可现在,那个人死了,这个赌约似乎也以她的“胜利”而告终,但她心里却没有丝毫赢了赌约的喜悦,反而涌上莫名……失落和空荡荡的感觉。
她低下头,粉嫩的小嘴微微撅起,声音变得有些低沉和失落:“……说的也是。人类……是不可能学会的……”她像是在说服自己,“当时……只是觉得有趣才告诉她的……反正,我连第一层最基础的完整心法都没告诉她,只给了她一点点入门引导和能量感应的皮毛……母亲……应该不会说什么的吧?”
她忽然抬起头看向洛娜,追问道:“她……到底是什么时候死的?”
洛娜没想到妹妹还会追问这个,愣了一下,回想片刻,才漫不经心的说道:“就在你离开黑石堡后的第三天吧。哼,要我说,那小贱人估计是尝试之后发现自己根本学不会,意识到牛皮吹破了,害怕你回来后会惩罚她、嘲笑她,没脸见你,才觉得活不下去,自己寻了短见。你就别老想着她了,不过是个卑贱的小奴隶而已,死了就死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你想要什么样的玩具,姐姐随时都能给你找来更好的,要多少有多少!”
洛娜语气轻蔑,一口一个“小贱人”、这样的词汇,不断贬低着雪妮丝,试图将她从妹妹的记忆中彻底抹去。然而,她却没有注意到,她每贬低雪妮丝一次,米娜的小眉头就蹙得更紧一分,心里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就越发明显。
她并不喜欢姐姐这样形容雪妮丝,即使那个人类确实很弱小,很麻烦。
最终,她只是轻轻地“哦”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就朝着自己卧室的方向走去。
洛娜看着她似乎听进去了的样子,稍微放心了些,又连忙在她身后提醒道:“米娜!记住姐姐的话,千万别再对埃琉大人不尊重了,他很危……”
话还没说完,米娜就头也不回地、带着明显不耐烦的语气打断了她:“知道了知道了……你好啰嗦呀姐姐。”
看着妹妹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背影,洛娜站在原地,心里那种莫名的不安和隔阂感,愈发清晰了。
米娜回到属于自己、同样奢华却带着她个人风格的卧室。房间里静悄悄的,她走到那张柔软宽大的床边,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了空荡荡的床铺上。
恍惚间,她仿佛又看到了那个画面——银发的少女被她“吸食”得迷迷糊糊、眼神空洞,却依旧本能地伸出冰凉的手臂,轻轻抱住她,然后两人一起栽倒在这张柔软的大床上,蜷缩着沉沉睡去的场景……
那冰凉却异常柔软舒适的触感,那带着一丝淡淡清冽气息的味道……此刻回想起来,竟然让她心里产生了连她自己都感到困惑的……怀恋?
【呸呸呸!】她甩了甩头,粉色卷发随之晃动,试图驱散这莫名其妙的胡思乱想。【我肯定是太无聊了!】她在心里对自己说。
随后,她走到窗前,推开窗户。冰冷的风灌入温暖的卧室。她背后那对小巧精致的蝙蝠翼“呼啦”一声舒展开来,微微扇动,带着她的身体轻盈地飘出了窗口,朝着下方那片矿场区域缓缓飞去。
她想去那里看看。或许……能找到点什么残留、有趣的东西。或者只是单纯地想远离姐姐和那个令人不快的埃琉西亚斯。
她轻盈地落在矿场边缘一处相对干净的石堆上。刚落地,一个矮小丑陋、脸上还带着谄媚笑容的疣皮魔物监工就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搓着手,点头哈腰地问候:
“哎呦!原来是尊贵的米娜小姐大驾光临!不知您来这脏乱的地方,是有什么要紧事要吩咐吗?小的随时为您效劳!”
米娜瞥了它一眼,认出这家伙似乎是负责这片区域的监工之一。她对这个丑陋卑微的家伙毫无兴趣,只是冷淡地回了一句:“没什么,我就随便看看。”
说完,她不再理会那个疣皮魔物,迈开步子,径直朝着一个方向走去——那是七号矿洞的入口。
疣皮魔物愣了一下,看着米娜走向那个它最不愿回忆的地方,心里嘀咕着这位小祖宗又想干什么,但还是不敢怠慢,连忙小跑着跟了上去,嘴里还在喋喋不休地试图讨好:“小姐您小心脚下,这里脏……那边矿洞,没什么好看的,要不我带您去别的……”
米娜仿佛没有听到它的聒噪,她的目光投向那幽深的矿洞入口,小小的身影义无反顾地融入了那片阴影之中。疣皮魔物只得硬着头皮,紧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