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娜踏入了七号矿洞。
混合着矿石粉尘、霉味、汗臭和隐隐血腥味的浑浊空气扑面而来。与外面冰冷的雪原相比,洞内虽然依旧阴冷,却多了一分压抑的黏腻感。
洞壁两侧镶嵌着散发幽光的魔晶石,勉强照亮了坑洼不平、布满碎石的通道。空气中回荡着单调而沉闷的“叮叮当当”声,交织成一片令人心烦意乱的背景噪音。
通道两侧多是些瘦骨嶙峋、衣衫褴褛的人类奴隶。他们神情麻木,眼神空洞,机械地重复着挥镐、敲击的动作。汗水混合着污垢从他们脸上滑落,滴在冰冷的地面上。
当那抹娇小却异常醒目的粉色身影出现在洞口时,瞬间吸引了所有奴隶的目光。
那些麻木的眼睛里,短暂地闪过惊惧和好奇,但随即就被恐惧淹没。他们迅速低下头,缩起身体,恨不得将自己埋进岩石缝里,更有甚者踉跄着躲向矿洞更深处、光线更暗的地方,假装更加卖力地劳作,生怕引起这位小恶魔的注意。
米娜对这群卑微软弱的“背景板”毫无兴趣。她站在洞口稍微宽敞一点的地方,微微歪着头,闭上了眼睛,将天生敏锐的听觉提升到极致。
瞬间,矿洞内的声音涌入她的耳中,被她清晰地分辨、过滤:
“叮……当……哐……”这是主旋律,无数矿镐敲击岩石的噪音。
“啪!啪!……废物!快点挖!今天完不成份额就把你扔去喂熔炉!”远处传来鞭子抽打皮肉的声音和魔族监工凶狠的咒骂。
“那小家伙是谁?新来的监工?看着不像……”远处,有奴隶窃窃私语。
“别去看她!你想死吗?!低头!干活!”另一个声音惊恐地制止。
“这鬼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我好累,好想回家……呜呜……”压抑的哭腔和哀叹,很快被敲击声淹没。
“暗无天日的,还不如死了算了……”绝望的低语。
“趁监工刚走过去,快,歇会儿,喘口气……”疲惫的喘息声。
“咳咳咳……头顶好像又有碎石掉下来了……小心点……”带着咳嗽的提醒。
“嘘!小声点!那个格鲁特过来了!打起精神来!别被他抓到偷懒!”紧张的警告声。
听到“格鲁特”这个名字,米娜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
紧接着,一段稍微清晰些的对话,从侧前方一个相对隐蔽的拐角后传来,引起了她的注意:
“格鲁特?哪个格鲁特?”
“啧!就是那个长得像癞皮猪、矮矮胖胖的疣皮怪!你忘了?就上个月,被那个……那个死掉的奴隶,指着鼻子臭骂了一顿,成了整个矿洞笑话的那个!”
“哦哦哦!想起来了!是那个家伙啊!但是那天晚上死了那么多人,乱糟糟的,谁记得清是哪个奴隶骂的?”
“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就是那个!编号996!银白色头发,据说以前死过一次又被扔回来的那个!‘亡灵’!骂得那叫一个狠!一个脏字不带却能把人气得吐血!哈哈,想想都觉得解气!”
“亡灵”……银白色头发……指着鼻子臭骂格鲁特……
这些词汇,打开了米娜记忆的某个开关。她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眸倏地睁开,闪烁起极其感兴趣的光芒,粉嫩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露出兴奋的笑容。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雪妮丝……你居然还有这种‘光辉事迹’?】
她背后的小翅膀轻轻一扇,身影如鬼魅,悄无声息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飘飞过去。
眨眼间,她就出现在了那个隐蔽的拐角处,正好看到两个看起来年纪不大、正靠着岩壁偷懒的奴隶。
她突然的出现,把那两个奴隶吓得魂飞魄散!看到是米娜,脸色惨白,“噗通”一声就跪倒在地,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大、大人饶命!小的、小的什么都没说!一直在努力干活!真的!求您饶了我们吧!”
米娜看着他们这副吓得快要尿裤子的怂样,对比着刚才他们背后议论时那点可怜的“勇气”,顿时觉得有些扫兴,脸上露出一丝不悦。她释放出一丝属于上位魔族的威压,命令道:“我刚才好像听到你们在说什么有趣的事情?‘亡灵’?那是什么意思?说给我听听。”
其中一个奴隶吓得浑身一颤,没想到他们那么小声的对话竟然被听得一清二楚!他不敢隐瞒:“回、回大人……都、都是小人们胡说八道的……是、是听来的传闻……说、说那个编号996的白头发奴隶,很早以前好像就、就因为矿难死过一次,被、被扔到了外面的尸堆里……但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又、又活生生地回来了,还在矿洞里干活……所以、所以一些老矿工私下都、都叫她‘亡灵’……说她是死而复生的怪物……”
这个奇妙、诡异的传闻,让米娜眼中的兴趣更浓了。死而复生?亡灵?这似乎……和雪妮丝那种与众不同、时而呆滞时而清醒,隐隐对上了号?她对雪妮丝的“熟悉感”和好奇,无形中又加深了一层。
她更感兴趣的是另一个问题,她凑近了一些,笑着追问:“哦?亡灵?那她是怎么骂人的?我很好奇,把你听到的,原原本本说给我听。”
那奴隶吓得几乎要晕过去,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小的……小的不敢说……那些话太、太脏了……会污了您的耳朵……”
“哦?”米娜眯起了眼睛,“有什么不敢的?我只是让你复述一遍而已。说!”
就在这时,那个矮小猥琐的身影——疣皮魔族格鲁特,终于气喘吁吁地小跑着跟了过来。他一出现,跪在地上的那个奴隶瞥见他,顿时吓得一个字也不敢说了。
米娜敏锐地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和恐惧来源。她缓缓转过头,看向跑过来的格鲁特,粉嫩的小脸上露出了一个“甜美”却让人不寒而栗的笑容,声音轻飘飘地说道:“我要你说,你就说。放心,有我在,没人敢动你一根手指头。”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格鲁特。
那奴隶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知道自己今天恐怕难逃一死了。他心一横,抱着必死的决心,颤抖着、断断续续地开始复述那天晚上,在矿洞最深处,雪妮丝是如何用清晰而极具侮辱性的语言,将格鲁特从头到脚、从里到外羞辱得体无完肤的……
“……肮脏愚蠢丑陋的猪猡……”
“……回去拿自己的屎尿把脸洗干净……”
“……真替你老妈感到生气,怎么就生了你这么恶心的臭东西……”
“……你就是一头野猪和你老妈杂交生出来的野种……”
“……你就该滚去地狱最底层!被魔火永世灼烧!就算是死——你也别想碰你爷爷我一根汗毛……”
随着奴隶的复述,格鲁特那张丑陋的疣皮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铁青,然后又涨成紫红色,最后变得一片漆黑!他气得浑身发抖,獠牙咬得咯咯作响,手背上青筋暴起,恨不得立刻扑上去把这个胆大包天的奴隶撕成碎片!
而一旁的米娜,却听得双眼放光,从一开始的饶有兴趣,到后来的忍俊不禁,最后直接毫无形象地爆发出了一连串清脆响亮的大笑声!
“噗……哈哈哈!猪猡!哈哈哈……野猪杂交?!哈哈哈……地狱最底层?!……爷爷我?!哈哈哈哈!”她笑得前仰后合,粉色的卷发都在乱颤,仿佛听到了世间最有趣的笑话,“太厉害了!骂得真是……太有创意了!哈哈哈!”
她完全无视了格鲁特那快要喷出火的眼神和极度难堪的表情,一边笑,一边甚至还伸出小手,故作老成地拍了拍格鲁特肌肉紧绷的肩膀,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他,煞有介事地点评道:“嗯……猪猡……雪妮丝形容得还真贴切呢!像!真像!哈哈哈!”
她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歪着头,天真无邪的问道:“但是……她为什么自称‘爷爷我’呢?格鲁特?难道她看起来不像个女孩子吗?”
格鲁特被米娜这番肆无忌惮的嘲笑和羞辱气得几乎要爆炸!他胸腔剧烈起伏,鼻子里喷出粗重的白气,从牙缝里挤出恶毒的声音:“依我看!那个不知死活的小畜牲就是死到临头,吓得脑子彻底糊涂了!疯言疯语!当时我就应该直接冲上去把她剁成碎片!喂……”
他的狠话还没说完——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清脆骨裂声响起!
“嗷啊啊啊啊——!!!”格鲁特骤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
只见米娜那只原本轻轻拍着他肩膀、看起来白嫩无害的小手,不知何时已经铁钳般扣住了他的肩胛骨!五根纤细的手指蕴含着恐怖的力量,竟然硬生生地将他的肩骨捏得粉碎!
米娜脸上的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变成冰冷到极致的森然杀意。她的眼眸深处,骇人的猩红光芒翻涌。
她将因为剧痛而弯下腰的格鲁特拉近自己,几乎贴着他的耳朵,用恶魔低语般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道:
“听着,你这头蠢猪。”
“她,雪妮丝,是我米娜的东西。是我专属的玩具和点心。”
“只有我,才有资格随意处置她!玩弄她!甚至……毁掉她!”
“你该感到庆幸,庆幸你没有机会真正对她出手……否则……”她的声音压得更低,仿佛真的来自地狱,“我会让你体验到,什么叫做真正的……生不如死!”
说完,她松开了手。
格鲁特瘫软在地,捂住碎裂、剧痛钻心的肩膀,看向米娜的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骇然!他此刻才真正意识到,眼前这个看似娇小可爱的粉发小魅魔,其本质是何等恐怖的存在!
米娜甩了甩手,仿佛刚才捏碎了什么脏东西。她看也不看在地上痛苦呻吟的格鲁特,只是伸出纤细的手指,指向那个还跪在地上、因为目睹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而吓得几乎失禁的奴隶,用命令的口吻对格鲁特说道:
“这个奴隶,我现在看着还挺顺眼。”
“我下次再来的时候,如果发现他死了,或者不见了……”她缓缓蹲下身,凑近格鲁特因为疼痛而扭曲的脸,粉嫩的唇瓣勾起恶魔般的微笑,“嘿嘿……格鲁特,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让你亲身体验一下,雪妮丝诅咒你的‘地狱最底层的魔火’,到底是什么滋味哦~相信我,那绝对比你想象中……有趣得多。”
格鲁特浑身一颤,恐惧甚至暂时压过了肩上的剧痛,他忙不迭地用力点头,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米娜满意地直起身,拍了拍裙摆,语气恢复了之前的轻松,仿佛刚才那个化身恐怖恶魔的不是她一样:
“好了,现在,带路吧。”
“我想去看看,雪妮丝‘自杀’的那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