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木屋的宁静与二楼客房的沉寂中悄然流逝。
“唉……还没醒呀……”
泽塔百无聊赖地坐在床边的一个小木凳上,两只小手托着腮帮子,大眼睛盯着床上依旧昏迷不醒的银发女孩。她已经这样守了快一上午了。
阳光透过窗户,在女孩苍白却精致的侧脸上投下柔和的光晕。那长长的睫毛安静地阖着,呼吸虽然微弱,但比起那天晚上气若游丝的样子,已经平稳了许多。
泽塔忍不住伸出小小的手指,轻轻地碰了碰散落在枕头上的几缕银白发丝。发丝冰凉顺滑,触感奇特。
“真好看……”她低声嘟囔着,又忍不住用指尖轻轻戳了戳女孩冰凉柔软的脸颊,触感让她情不自禁地眯起眼睛,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软软的,凉凉的……像雪精灵一样……”
凯琳刚刚检查完女孩脖子上那个看似普通的戒指,她谨慎地将其取下,暂时放在了床头柜的抽屉里,,正在仔细查看她身上各处伤口的愈合情况。听到女儿的动静,她轻声提醒道:“泽塔,小心点,别打扰到病人休息。”
“知道啦,妈妈!”泽塔吐了吐舌头,收回手,但目光依旧黏在雪妮丝脸上,小声辩解道,“我只是……好久都没有人陪我一起玩了嘛……一个人好无聊的……”
这时,格雷森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刚处理完院子里的杂活,手上还带着点水渍。看到女儿这副模样,他爽朗地笑了笑,打趣道:“哈哈,看起来我们的小泽塔,很喜欢这位新来的小姐姐啊?”
“是啊!”泽塔点点头,眼睛亮晶晶的,“爸爸,她真的好漂亮!我真希望她能快点醒过来,陪我玩!”
格雷森走到床边,看了看依旧苍白的脸色,轻轻叹了口气:“那恐怕就难了,孩子。她伤得太重了,流了那么多血,能活下来已经是奇迹。要想恢复得像以前一样活蹦乱跳,恐怕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静养才行。”
“啊?要那么久啊……”泽塔的脸顿时垮了下来,但很快又振作起来,“那……那她能醒过来陪我说说话也好呀!我一个人都快闷坏了!”
凯琳闻言,忍不住轻声笑了笑,一边小心地给雪妮丝肩膀上的伤口换药,一边说道:“你这话说的,就好像这孩子是老天特意送来给你当生日礼物似的。”
格雷森也被逗笑了,摇了摇头。他转向妻子,低声问道:“凯琳,她情况怎么样了?有好转吗?”
凯琳手上的动作不停,回答道:“呼吸比昨天平稳了不少,这是个好迹象。但是……”她眉头微蹙,伸手轻轻探了探雪妮丝的额头,“体温还是偏高,一直在发烧。伤口没有发炎化脓的迹象,应该是身体太虚弱引起的。要是她能醒过来就好了,至少能喝点退烧和补充体力的汤药。现在这样昏迷着,药很难喂进去,只能靠外敷的草药和一点流食维持着。”
格雷森点了点头,关切地问:“家里的草药还够用吗?不够的话,我下午再去林子里采一些回来备着。”
“暂时还够用几天。”凯琳估算了一下,“但她这伤,不知道要拖多久才能见好,多备一些总是好的。你采药的时候小心点,别走太远。”
“行,我知道了。”格雷森应道,又摸了摸女儿的头,“泽塔,爸爸出去干活的时候,你要多帮妈妈照顾小姐姐,知道吗?”
“嗯!放心吧,爸爸!”泽塔挺起小胸脯,认真地保证道。
时间就这样在担忧、期盼和日常的忙碌中,一天天过去。
格雷森后来抽空去了发现雪妮丝的地方,将那两具狼尸拖了回来。狼皮是很好的御寒材料,狼肉虽然粗糙,但也能作为食物储备。凯琳则在院子里帮忙处理狼皮,空气中偶尔会飘来淡淡的血腥味。
而泽塔,依旧是那个最忠实的“小守护者”,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二楼的客房里。她有时会安静地坐在小板凳上看绘本,有时会小声地和昏迷的雪妮丝说说话,告诉她今天吃了什么,爸爸又打到了什么猎物,或者只是单纯地待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
“已经第三天了……”泽塔趴在床边,看着雪妮丝安静的睡颜,小声地自言自语,“小姐姐……你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呢?我都等了好久了……”
她的目光有些无聊地转向床边的窗户,看着外面院子里爸爸妈妈忙碌的身影,以及远处那片泛起绿意的森林。
就在她有些出神的时候——
一个微弱却清晰好听的声音,轻轻拂过寂静的房间:
“你……是……?这里……是哪里……?”
泽塔一愣,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她转过头来,难以置信地看向床上!
只见床上那个昏迷了三天三夜的银发女孩,不知何时,已经微微睁开了眼睛。那双冰川湖般清澈蔚蓝的瞳孔,此刻虽然充满了疲惫和茫然,却真真切切,疑惑地望向自己!
“哇——!!!”泽塔爆发出惊喜的尖叫,一下子从凳子上跳了起来,激动得语无伦次,“你醒了!你终于醒了!太好了!你叫什么名字啊?你从哪里来的?你为什么会在树林里晕倒?还受了那么重的伤?身上还疼吗?对了对了!我叫泽塔!这里是我家!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一连串问题,砸向刚刚苏醒,头脑还一片混沌的雪妮丝。
雪妮丝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意识刚刚浮出水面,模糊而不真切。
【我不是……死了吗?在狼群里……还是在雪地里?我还在做梦吗?身上……好痛……全身都像散了架一样……这个吵吵闹闹的小女孩是谁?是她……救了我吗?】
她尝试着想坐起来,看清楚周围的环境。但仅仅是微微一动,全身各处,尤其是左肩和左臂的伤口,便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让她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呃……”
“哎呀!你别乱动啊!”泽塔见状,连忙摆手,“你身上有好多伤呢!我……我这就去叫我爸爸妈妈过来!”
说完,她飞快地转身跑出房间,一边跑一边大声喊道:“爸爸!妈妈!快来呀!小姐姐醒啦!她醒过来啦!”
很快,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格雷森和凯琳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格雷森身上还带有淡淡的泥土和血腥气,凯琳则围裙上沾着些水渍,显然刚才正在忙碌。
看到床上那个睁着眼睛、眼神茫然的银发女孩,凯琳的脸上绽放出如释重负的温暖笑容,快步走到床边,柔声说道:“太好了!孩子,你终于醒了!真是太好了!”
雪妮丝的目光有些警惕地扫过进来的两人。格雷森高大魁梧的身形和身上隐约的血腥味,让她本能地感紧张和害怕,身体微微绷紧。
格雷森似乎察觉到了她的不安,他站在原地没有靠近,露出一个尽可能和善的爽朗笑容,解释道:“别害怕,孩子。我们刚才在院子里处理狼皮呢,就是那天袭击你的那头狼王。呵呵,你可真是个了不得的勇敢孩子,一个人竟然能干掉那么凶残的家伙……”
听到“狼王”和“袭击”,雪妮丝的记忆碎片开始慢慢拼接,昏迷前的惨烈搏杀场景模糊地浮现在脑海中。她再看向自己身上被仔细包扎好的伤口,以及身下柔软干净的床铺,心中的警惕渐渐消散。
她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发疼,声音嘶哑,小心翼翼的轻声说道:“是……是你们……救了我吗?谢……谢谢你们……”
凯琳温柔地笑了笑,拿起床头柜上早就准备好的温水,一点点地喂到雪妮丝干燥的唇边:“先喝点水,慢慢说,别着急。”
清凉的水滋润了喉咙,雪妮丝感觉舒服了一些。
接下来,四人简单地做了自我介绍。当雪妮丝说出自己的名字时,凯琳轻声重复了一遍:“雪妮丝……真是个好听的名字。孩子,你就在这里安心养伤吧,把这里当成自己家就好。你昏迷了三天,一定饿坏了吧?我去给你盛碗热汤来。”
格雷森也站在门口,安慰道:“放心吧,雪妮丝,你已经安全了。这里很偏僻,除了我们一家,没有别人。你什么都不用担心,好好养身体最重要。”
“安全了……?”雪妮丝喃喃地重复着这个词,神情恍惚。她下意识地用手轻轻摸了摸自己小腹的位置……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这间虽然简陋却干净整洁的木屋,温暖的阳光,关切的眼神,还有身下柔软的被褥……这一切,与她过去几个月在黑暗矿洞、冰冷地牢和绝望雪原上的经历,形成了天堂与地狱般的反差。
多日以来,一直压在心头紧绷到极致的绝望和挣扎,在这一刻,仿佛找到了一个可以暂时停靠的港湾,开始一点点地瓦解、消散……
疲惫、委屈、后怕和深深感激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冲垮了她强装镇定的堤防。
她释然的一遍遍重复着:
“终于……逃出去了吗……没有魔族……没有野兽……也没有雪……”
“谢谢……真的……谢谢你们……”
看着她这副模样,凯琳的眼眶也微微泛红,她轻轻拍了拍雪妮丝没有受伤的右手背。
温暖的阳光洒满房间,窗外传来鸟儿清脆的鸣叫。这一刻,对于雪妮丝而言,仿佛真正触摸到了……久违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