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时节,天色黑得依旧很快。夕阳的余晖刚刚被远山吞没,深蓝色的夜幕便迅速笼罩了这片林间空地,只有木屋窗户里透出的温暖灯火,在渐浓的夜色中显得格外明亮而安心。
然而,天色丝毫阻挡不了小泽塔的热情。丰盛的晚餐过后,肚子里填满了美味的肉汤,她的小脸兴奋得红扑扑的,立刻黏上了雪妮丝。
“姐姐!姐姐!你答应过我的!教我玩游戏,还要讲故事!”泽塔抱着雪妮丝没受伤的胳膊,来回摇晃着,大眼睛里满是期待的光彩,让人根本无法拒绝。
雪妮丝被她晃得有些头晕,伤口也隐隐作痛,但看着小姑娘那副眼巴巴的样子,想起自己之前的承诺,只好无奈地笑了笑。“好啦好啦,别晃了,再晃姐姐的骨头又要散架啦。我答应你的事,当然算数。”
她让泽塔找来一些颜色深浅略有差异的小石子,洗干净擦干,然后在木桌光滑的表面上,用炭笔画了一个简单的网格。“今天先教你玩一个简单又有趣的游戏,叫‘五子棋’。”
她耐心地讲解着规则:“你看,就像这样,我们轮流在横线竖线的交叉点上放棋子,谁先把自己的五个棋子连成一条线,不管是横的、竖的还是斜的,就算赢了。”
规则简单明了,泽塔一听就懂,立刻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于是,一大一小两个女孩便趴在桌子上,开始了一场“激烈”的对弈。凯琳和格雷森收拾完碗筷,也饶有兴致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着,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
起初,泽塔完全是胡乱落子,被雪妮丝轻松地连成五子。小丫头不服气,撅着嘴要求再来。雪妮丝便一边下,一边悄悄地指点她如何防守,如何观察对手的意图。几局下来,泽塔虽然还是输,但明显有了章法。
雪妮丝看她有些气馁,便在下一局中故意露了个破绽。泽塔眼睛一亮,抓住机会,“啪”地一下放下自己的棋子,形成了五个连珠!
“哇!我赢啦!我赢啦!”泽塔高兴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手舞足蹈,脸上洋溢着巨大的成就感。
雪妮丝看着她开心的模样,也由衷地笑了。【看来以后可以用木头做些更精致的棋子,甚至……试试看能不能做出扑克牌?】她心里盘算着,给这个缺乏娱乐的世界带来一点前世的乐趣似乎也不错。
两位长辈看着孩子们玩得开心,也相视而笑。凯琳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提醒道:“泽塔,不早啦,该洗漱睡觉了,明天再玩。”
“啊?再玩一局嘛!就一局!”泽塔立刻垮下小脸,抱着雪妮丝的胳膊撒娇。
雪妮丝轻轻咳嗽了一声,适时地抛出了另一个诱饵:“泽塔,你不是还想听故事吗?如果你现在乖乖去床上躺好,我就给你讲一个特别有意思的故事,怎么样?”
“真的?!”泽塔的眼睛比天上的星星还亮,欢呼一声,“我这就去!”说完,她蹭蹭蹭地就跑上了二楼,回自己房间去了。
雪妮丝看着她的背影,无奈又好笑地摇了摇头,然后也拄着拐杖,慢吞吞地跟了上去。
客厅里暂时安静下来,只剩下格雷森和凯琳。两人手脚麻利地收拾好桌子,将一切归置整齐后,才在壁炉旁的椅子上坐下来休息。
凯琳望着楼梯方向,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轻声说道:“雪妮丝这孩子……真是聪明又懂事。看她教泽塔下棋的样子,耐心又细致,懂得真多。也不知道……是哪户人家能教出这么好的孩子……”
格雷森拿起桌上的烟斗,但没有点燃,只是摩挲着,闻言叹了口气:“是啊……我前些天跟她聊过一些。她懂的确实不少,心思也细腻。只是……听她话里的意思,她的家人……恐怕都已经不在了。”他没有明说“死在魔族手里”,但两人都心知肚明。
凯琳的眼神黯淡了一下,随即又泛起母性的光辉:“泽塔也挺喜欢她的,黏她黏得紧,还很听她的话。我看啊,以后咱们泽塔是要多个姐姐疼她了。”
格雷森闻言,轻笑了一下,调侃的看向妻子:“哦?听你这意思,是想把她一直留在咱们家,当女儿养下去了?”
凯琳也轻轻笑了一声,半开玩笑地回敬道:“怎么?你不也挺喜欢她的?我看你对她比对我还上心呢。她该不会……真是你在外面留下的什么风流债,你的‘私生女’吧?”
格雷森被妻子这突如其来的玩笑弄得一愣,随即哭笑不得地摇头:“你这婆娘,胡说什么呢!越说越没谱了!”
客厅里的气氛一时变得轻松而融洽,夫妻间的打趣冲淡了刚才谈及雪妮丝身世时带来的沉重。
笑过之后,格雷森的表情渐渐恢复平静,他望着炉火,语气变得有些深远:“我的意思是……那孩子,恐怕不会甘心,也注定不会永远留在我们这个小地方的。”
凯琳有些疑惑地看向丈夫:“哦?为什么这么说?我看她在这里住得挺安心的啊。”
格雷森目光深邃,仿佛能看透人心:“猎人的直觉。就像林子里有些鸟,羽毛格外鲜艳,叫声也特别清亮。它们可能会在某个地方停留一阵,觅食、休息,但最终总会飞向更广阔的天空。雪妮丝……她身上有种不一样的东西。那片小小的矿场和雪原,困不住她。我们的木屋和这片森林,也一样。”
凯琳沉默了,她明白丈夫的意思。虽然不舍,但她知道,有些鸟儿,确实是关不住的。
过了好一会儿,楼梯上再次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是雪妮丝下来了。她的脸上有一丝疲惫,但眼神却很清醒。
凯琳见状,关切地问道:“雪妮丝?怎么了?泽塔睡着了?你也该早点休息,养伤要紧。”
雪妮丝走到客厅,对凯琳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嗯,泽塔听着故事就睡着了。我暂时还不困,看叔叔阿姨你们也没睡,就想……下来和叔叔聊聊天。”
凯琳看了看丈夫,又看了看雪妮丝,体贴地站起身:“是吗?那你们聊吧,别太晚。我先去睡了,你也别累着自己。”她拍了拍雪妮丝的肩膀,转身上了楼。
雪妮丝应了一声,目送凯琳离去,然后在格雷森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格雷森看着她,温和地问道:“在这里住得还习惯吗?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说。”
雪妮丝一边回答“嗯,这里很好,真的很感谢你们”,一边下意识地抬起手,指尖泛起带着暖意的金色光晕,轻轻按在自己受伤的左肩上——她在练习凯琳教她的那个治疗术。经过几天的练习,她已经能比较熟练地施展了。手臂和腿上的伤基本已经无碍,最严重的肩胛部位也愈合得很快,只剩下一些深层的隐痛。她对这种神奇的力量感到十分惊奇和着迷。
格雷森看着她的动作,流露出赞赏,感叹道:“你在这方面真的很有天分。这才几天,你这治疗术用得已经有模有样,都快赶上凯琳年轻时的水平了。”
雪妮丝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收回手:“叔叔您过奖了。我只是……多练习了几次而已。熟能生巧嘛,我也就是个普通人。”
“泽塔呢?被你讲的故事哄睡着了?”格雷森换了个轻松的话题,“讲的什么故事啊?”
雪妮丝点了点头:“嗯,就……随便讲了个故事,以前在……一本很旧的书里看过的。不过还没讲到结局,她就睡着了。”
格雷森闻言,呵呵地笑了起来:“呵呵,我还以为你会给她讲那些流传很广的‘勇者斗恶龙’或者‘英雄打败魔王’的故事呢。小孩子嘛,尤其是泽塔这个年纪,最喜欢听那种充满冒险和力量的传说了。”
“勇者?!”雪妮丝听到这个词,蔚蓝色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她坐直了身子,又好奇又兴奋的问,“这个世界……真的有勇者吗?像故事里那样,拿着圣剑,打败魔王的勇者?”
她来到这个世界后,接触的不是绝望的奴隶生活就是残酷的生存挣扎,对于这个世界的“光明面”和传奇故事,几乎一无所知。
格雷森被雪妮丝这突如其来的反应弄得愣了一下,疑惑地眨了眨眼:“你……你不知道吗?这些传说应该很常见啊?你不是说你看过很多书吗?”
雪妮丝这才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了,她连忙收敛了一下情绪,脸上泛起一丝红晕,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含糊地解释道:“我……我看的那些书……都是很偏门、很古老的,里面记录的都是些稀奇古怪的知识……对这些流传的故事,反而……知道得很少。”
她抬起头,期盼的望着格雷森:“叔叔,您……您能给我讲讲吗?关于勇者,关于……我好像有很多事情都不知道。”
格雷森看着女孩的好奇和渴望,他笑了笑,心想:【果然,再懂事的孩子,也抵挡不住英雄传说的魅力啊。】
他拿起烟斗,终于点燃,吸了一口,吐出淡淡的烟雾,在炉火映照下,他的脸庞显得格外温和,仿佛一位准备给晚辈讲述古老故事的慈祥长者。
“好啊,”他缓缓开口,“既然你想听,那叔叔就给你讲讲,这片大陆上,流传最广的那些关于‘勇者’的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