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过最后一道山梁,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不再是望不到边际的茂密森林,而是一片被开垦出相对平坦的谷地。谷地中央,一个规模不小的聚居地映入眼帘。说它是村子,其规模和外围的防御设施却更像一个初具雏形的小镇。
一道由粗大圆木紧密排列、顶端削尖而成的木墙,将整个聚居地环绕起来,只在几个方向留出了有哨塔看守的入口。木墙内,是鳞次栉比的木屋和石屋,粗略看去,怕是有近百户人家。时值初春,万物复苏,村子里洋溢着忙碌而充满生机的氛围。可以看到农夫在田间劳作,工匠在作坊里敲打,妇女在屋前晾晒衣物,孩子们在街道上追逐嬉戏,远处还隐约传来铁匠铺叮叮当当的打铁声和集市隐隐约约的喧闹声。
“这里就是绿林村了。”格雷森指着前方的聚居地,“我在这里认识不少老伙计。村子虽然偏僻,但靠着森林资源,日子还算过得去。偶尔也会有商队从东边的大城市过来,交换些稀罕物。”
他一边带着雪妮丝沿着被踩实的土路向村口走去,一边继续介绍:“我平时打到的猎物,还有凯琳采的药、做的一些伤药和驱虫香包,都会拿到村里的集市上换些盐、布匹、铁器之类的必需品。等会儿安顿下来,我就带你去集市逛逛,你要是看到什么喜欢的、用得上的东西,尽管跟我说。”他拍了拍自己腰间鼓囊囊的钱袋,显得底气十足。
雪妮丝看着眼前这与世隔绝却又充满烟火气的景象,心中既有新奇,也有一丝紧张。听到格雷森的话,她眼珠一转,故意露出一副狡黠的笑容,开玩笑地说:“真的吗?大叔你可要说话算话哦!那我等下可就不客气了,看到什么好东西都要!你可不许后悔!”她顿了顿,用夸张的语气补充道,“比如……那些亮晶晶的、漂亮的宝石首饰什么的!”
格雷森闻言,哈哈一笑,毫不在意地摆摆手,语气豪爽:“哈哈,看不出来你这丫头也喜欢那些东西?没问题!只要你喜欢,看上哪件,大叔我都给你买来!”他显然把雪妮丝的话当成了小女孩对漂亮事物的天然向往。
雪妮丝见他答应得这么痛快,玩心更起,继续坏笑着追问:“大叔,那你带的钱够吗?万一我看上的宝石特别贵,把你的钱袋掏空了怎么办呀?”
格雷森挺起胸膛,拍了拍结实的胸肌,自信满满地说:“放心吧!就算钱不够,我进山多打几头熊、多猎几只鹿也就有了!为了给你买喜欢的东西,就是把这片林子里的野兽都猎完卖钱,我也乐意!”
雪妮丝被他这番“豪言壮语”逗得掩嘴“咯咯”直笑,笑够了才摆摆手,收敛了玩笑的神色:“好啦好啦,大叔,我跟你开玩笑的!你也太会哄人开心了,难怪凯琳阿姨当初没选择留在教会,该不会就是被你这张嘴给‘骗’出来跟着你的吧?”她眨了眨蓝色的大眼睛。
不等格雷森反驳,她赶紧说出真实意图:“放心吧,我才不喜欢那些华而不实的首饰呢。这几天跟着你赶路、打猎,我那根木枪都快散架了。我想要些结实、趁手点的武器,比如一把真正的铁枪,或者一把轻便些的短剑什么的。”
格雷森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丫头刚才是在故意逗他玩呢!他哭笑不得地伸出手,用力揉了揉雪妮丝银白色的脑袋,笑骂道:“好你个小丫头!原来也挺坏的,学会耍着你大叔玩了是吧?”
“哎呀!别搓啦!头发都乱啦!再搓要长不高了!”雪妮丝捂着脑袋抗议道,脸上却带着轻松的笑意。和格雷森一家相处久了,她性格里被残酷现实压抑已久的活泼,似乎也渐渐复苏了一些。
笑闹过后,雪妮丝神色一正,从贴身的衣物里的空间戒指中取出了几件首饰——一条镶嵌着幽暗紫水晶的银质项链,一对造型别致的黑曜石耳坠,还有一枚雕刻着诡异花纹的指环。这些都是从洛娜的手镯空间里找到的饰物,她一直觉得留着晦气,正好趁此机会处理掉一些。
“大叔,”她将首饰递给格雷森,有些许不确定的说,“这些……是我以前……偶然得到的首饰,看起来好像值点钱,但我也不太懂它们的价值。能拜托您帮我看看,在村里能不能换些钱吗?如果够的话,买武器的钱就从这里面出吧,不能总让您破费。”
格雷森接过首饰,入手冰凉,材质和工艺都透着一股不寻常的精良,尤其是那紫水晶和黑曜石,色泽深邃,绝非普通货色。他仔细看了看,有一丝惊讶,但很快便收敛起来,将首饰小心收好,对雪妮丝露出一个让她安心的笑容:“放心吧,丫头。这些东西看起来不错,大叔我认识村里信誉最好的杂货铺老板,保证给你卖个好价钱!至于武器,”他坚决地摇了摇头,“说好了大叔送你的,就用我的钱买!这些钱你自己留着,以后说不定有用处。”
雪妮丝心中感动,知道再推辞反而显得生分,便点了点头:“嗯,谢谢大叔!”
说话间,两人已走到了村口的木栅门前。守门的两个穿着简陋皮甲、手持长矛的村民显然认识格雷森,热情地打着招呼:“嘿!格雷森!回来了?这次收获怎么样?”他们的目光好奇地落在格雷森身后、穿着一身略显奇特却容貌惊人的雪妮丝身上。
格雷森笑着回应了几句,便带着雪妮丝走进了村子。土路两旁是各式各样的房屋,偶尔有村民投来好奇的目光,低声议论着。雪妮丝微微低下头,下意识地拉紧了狼皮披肩,将自己稍微裹紧了一些。这种被众人注视的感觉,让她有些不适,也让她更加警惕。
就在这时,一个洪亮的声音从前方的岔路口传来:
“嘿!格雷森!你这老家伙!可算回来了!好久不见啊!”
雪妮丝抬头望去,只见一个身材同样高大魁梧、穿着粗布猎装、脸上有一道浅浅疤痕、年纪与格雷森相仿的中年男人,正大步流星地朝他们走来。他脸上带着爽朗的笑容,用力拍了拍格雷森的肩膀。
格雷森也笑着回了一拳:“喔!是卡利你这家伙!怎么,今天没进山?”
名叫卡利的男人目光很快便落在了雪妮丝身上,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眼神中闪过毫不掩饰的惊艳,随即用胳膊肘捅了捅格雷森,压低声音,语气却夸张的调侃着:“喂!老兄!这漂亮小姑娘是谁啊?我可见过你家泽塔,这肯定不是你女儿吧?快老实交代!从哪儿拐来的这么标致的小美人儿?该不会是干了什么坏事吧?赶紧自己去村长老头那儿自首去!”
格雷森没好气地推开他,笑骂道:“去你的!卡利,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少胡说八道!这是我家远房亲戚的女儿,雪妮丝。暂时住在我家。”他转头对有些拘谨的雪妮丝介绍道,“雪妮丝,别紧张,这家伙叫卡利,是我多年的老朋友了,就是这张嘴欠得很,人倒不坏。”
雪妮丝闻言,心里稍微放松了一些,出于礼貌,她还是微微躬身,轻声打了个招呼:“你好,卡利先生。”
卡利听到雪妮丝清脆的声音,眼睛一亮,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也学着绅士的样子微微欠身,虽然动作有些滑稽:“你好呀,小美女!欢迎来到绿林村!”接着,他又凑近格雷森,挤眉弄眼地继续调侃,声音却也没刻意压低:“啧啧,远房亲戚?格雷森,你这家伙可以啊!家里有凯琳那么漂亮贤惠的老婆,还有泽塔那么可爱的女儿,这还不满足?还在外面……嗯?”他做了个“你懂的”表情。
格雷森被他气得哭笑不得,作势要打:“卡利!你再污蔑我,这次进山打到的黑熊肝和上好熊皮,你可就别想了!”
“哎别别别!老兄!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卡利一听“黑熊”,立刻换上一副谄媚的表情,连忙告饶,“你又打到黑熊了?还有啥好东西?快说说!”
格雷森得意地哼了一声:“哼哼,除了一头成年的公黑熊,皮子完整着呢!还有几张狼皮,一头鹿,还有些山鸡野兔什么的。怎么样,这次收获不错吧?”
“大丰收啊!”卡利竖起大拇指,由衷地赞叹,“你这身手,真是宝刀未老!走,正好饭点了,去老杰克那儿喝一杯?我请客!顺便聊聊!”
格雷森有些为难地看了一眼身边的雪妮丝,带着个女孩子去喝酒似乎不太合适。
雪妮丝何等机灵,立刻看出了格雷森的为难,她适时地摸了摸肚子,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委屈和乖巧表情,轻声说:“大叔……我肚子有点饿了,走了这么久的路……村里有什么好吃的地方吗?”
格雷森一愣,瞬间明白了雪妮丝的体贴,心中一阵暖流涌过,这孩子真是太懂事了!他立刻大手一挥,豪爽地说:“饿了啊?走!大叔带你去个好地方!老杰克那儿的烤肉和麦酒可是一绝!今天大叔请客,管饱!”
卡利也哈哈大笑:“对对对!一起去!让小美女也尝尝咱们绿林村的美食!”
于是,一行三人便朝着村子中心热闹的方向走去。雪妮丝安静地跟在两个高声谈笑的男人身后,一边听着他们久别重逢的闲聊,一边忍不住好奇地东张西望,打量着这个对她而言充满新奇的村落。
她的目光敏锐地扫过街道两旁的店铺——铁匠铺、杂货铺、裁缝铺、药铺……观察着村民们的衣着、神态和举止,下意识地分析着这里的布局。这是她在魔族矿场和漫长逃亡中养成的习惯,即使身处看似安全的环境,也难以完全放松警惕。
阳光洒在充满生活气息的街道上,食物的香气和人们的谈笑声交织在一起。对于雪妮丝来说,这是一个全新的、需要慢慢适应和了解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