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酒馆相对安静一些的另一个角落里,一张靠墙的方桌旁,围坐着四个与周围农夫猎户气质迥然不同的人。他们身上带着风尘仆仆的痕迹,装备虽然不算华丽,却明显精良实用,透出一股常年在外的冒险者气息。
这四人两男两女,看起来是一支配合默契的小队。
其中一个看起来年纪最轻、大约十七八岁的棕发青年,正懒洋洋地趴在桌子上,用手指无聊地拨弄着面前木杯里的麦酒,发出一声拖长了调的抱怨:“拜伦队长~我们还要在这个小地方待到什么时候啊?这附近真的有……”他话说到一半,似乎想提及某个敏感的词,但立刻被一个低沉的声音打断。
“闭嘴,韦斯利!”说话的是坐在他对面、身材最为魁梧健壮的男人。他看起来约莫三十出头,面容坚毅,下巴上留着些微胡茬,背后靠墙放着一面边缘有些磨损但依旧坚固的橡木盾牌。他正是这支小队的队长,拜伦。他皱着眉头,用略带警告的眼神瞪了青年一眼,压低声音道,“不要在这种人多口杂的地方讨论我们的任务!这才待了几天你就受不了了?一点耐心都没有!”
被称作韦斯利的青年撇了撇嘴,悻悻地坐直了身子,但脸上依旧是一副百无聊赖的表情。
坐在韦斯利旁边、扎着一束利落棕色单马尾的年轻女子见状,忍不住捂嘴轻笑,带着几分促狭的语气起哄道:“就是就是!我看韦斯利你啊,根本不是嫌这里无聊,是开始想念城里酒馆那些穿着漂亮裙子、会对你抛媚眼的‘老相好’了吧?可惜呀,这小地方可没有能入你韦斯利大爷法眼的姑娘哦!”她身边靠着一把保养良好的长弓,显然是一位弓箭手,名叫莎拉。
韦斯利被她说得脸一红,梗着脖子反驳道:“莎拉!你少胡说八道污蔑我!我韦斯利是那种人吗?”
莎拉才不怕他,故意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笑嘻嘻地一把抱住坐在她另一侧、安静得几乎没什么存在感的少女,亲昵地把下巴搁在对方肩膀上,撒娇般说道:“哎哟~我好怕怕呀,韦斯利要打人啦!莫妮快救救我!”
被她抱住的少女看起来年纪更小,大概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她穿着一身朴素的深蓝色长裙,外面罩着一件略显宽大的灰色斗篷,最引人注目的是她头上戴着一顶尖顶的、缀着几颗小星星装饰的黑色巫师帽,帽檐下露出几缕如同深海般幽蓝的顺滑长发。她似乎很不习惯这样亲密的接触,白皙的脸颊不一会染上了一层红晕,一边有些慌乱地轻轻推拒着莎拉,一边用细若蚊蚋的声音小声抗议:“莎拉……你别、别这样……靠太近了……”
莎拉却毫不在意,反而抱得更紧了些,笑嘻嘻地说:“有什么关系嘛!我家莫妮身上香香的,抱着最舒服了!”
队长拜伦看着队员们吵吵闹闹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对韦斯利说道:“韦斯利,你也该改改你这毛躁的性子了……算了,先吃饭吧,任务的事晚点再说。这家店做的烤肉和炖菜味道确实不错,分量也足。”
“是~是~队长大人。”韦斯利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但还是听话地拿起了餐具。为了缓和气氛,他端起酒杯:“来来来,别光说我了,干杯!”
莎拉也笑着举起酒杯:“干杯~其实仔细想想,这地方山清水秀的,民风也挺淳朴,待着还挺舒服的,是吧?小莫妮?”
被叫做莫妮的蓝发少女面前只放着一杯清澈的果汁,她怯生生地端起杯子,小声附和道:“嗯……还、还行吧。就是……有些地方还不太习惯。”她的声音轻柔,有点内向的羞涩。
就在这时,一直笑眯眯观察着大厅的莎拉,目光忽然被酒馆门口的新来客吸引。她用手肘轻轻碰了碰旁边的莫妮,示意大家看向门口,好奇的说:“哇哦!快看门口!这偏远的村庄里,居然会出现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吗?简直像精灵似的!”
其余三人的目光也随之投向门口。
只见格雷森和卡利两个高大男人率先走了进来,而跟在他们身后的,是一个身形娇小、异常醒目的女孩。她有着一头如同月光纺成的银白色长发,柔顺地披散在肩头,身上穿着一件料子看起来不错的粉白色连衣裙,脚下是干净的白色裤袜,外面还披着一件毛茸茸的灰白色狼皮披肩。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双清澈得如同冰川湖水般的蓝色眼眸,此刻正带着一丝警惕,快速地扫视着喧闹的大厅。
拜伦的目光扫了一眼,低声道:“她看起来不像是本地人,衣着气质都不像普通农家孩子。不过,走在前面的那个高个子猎人我有点印象,是个老住户,叫卡利,身手不错。他们带着这女孩……”
莫妮看着雪妮丝,蓝宝石般的眼睛里流露出欣赏,小声说:“她……好可爱啊。是哪家迷路的贵族小姐吗?”
韦斯利摸着下巴,露出玩味的笑容:“贵族小姐?不太可能吧。那些养尊处优的老爷们怎么会让自己的宝贝千金跑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偏僻角落来。不过……这小姑娘确实水灵。看她和那两个男人的关系,也不像是父女啊?会不会是……”他话没说完,但语气有点暧昧的猜测。
“韦斯利!”莎拉立刻打断他,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收起你那些龌龊心思!你没看见人家小姑娘已经注意到你这边看过来的视线了吗?我警告你啊,你可别对她动什么歪念头,不然我们全队都会鄙视你一辈子的!”
韦斯利被说得有些恼羞成怒:“喂!莎拉!你在胡说什么啊!我对这种还没长开的小屁孩才没兴趣呢!再说了,大厅里这么多人看着她,她怎么可能就只注意到我的视线?”
莎拉抱起胳膊,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哼哼,你忘了我的老本行是猎人了吗?观察力可是基本功!我一看她的眼神就知道,这丫头机灵着呢!你别看她现在安安静静坐在那儿,脸上还带着点笑,其实她眼角的余光一直在扫视全场,警惕着所有可能的不怀好意的目光呢!这是一种本能,骗不了人的。”
就在这时,莫妮轻轻拉了拉莎拉的衣袖,有些担忧地指向雪妮丝的方向:“快看!那边有个喝醉的男人朝她走过去了!”
四人组的目光立刻聚焦过去。
只见那个满脸通红、步履蹒跚的醉汉,一屁股就坐到了雪妮丝旁边的空位上,喷着酒气,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雪妮丝立刻皱起了秀气的眉头,下意识地用左手捂住了鼻子,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嫌弃表情。
醉汉见女孩不理他,似乎有些恼火,伸出脏兮兮的手就想去抓雪妮丝的手臂。
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女孩衣袖的瞬间——
唰!
雪妮丝的身影如同灵巧的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滑到了相邻的另一张空椅子上,完美地避开了醉汉的咸猪手。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响。
醉汉抓了个空,愣了一下,随即更加恼怒,骂骂咧咧地站起身,还想继续逼近。
莎拉的眼睛微微眯起,她捕捉到了一个细微的动作——就在醉汉起身重心不稳的刹那,坐在椅子上的雪妮丝,她的右脚脚尖似乎非常“不经意”地、轻轻向前勾了一下她刚才坐过的那张长条木凳的凳腿……
噗通!
醉汉脚下被这突兀的一绊,整个人彻底失去平衡,发出一声闷响,结结实实地脸朝下摔趴在了地上,酒杯也脱手飞出,麦酒洒了一地。
雪妮丝这时才低下头,看着趴在地上的醉汉,用一副天真无辜又带着点关切的语气,轻声问道:“这位大叔,您……没事吧?”那表情,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她只是个受了惊吓、不知所措的小女孩。
酒馆里注意到这一幕的人发出了几声压抑的低笑,但并没有人上前干涉,似乎对这种酒鬼闹事的场面司空见惯。
莫妮看着这一幕,小手紧张地攥紧了衣角,她看了看周围似乎无人打算伸出援手,忍不住对身边的队友们小声说道:“那个……我们是不是……应该去帮帮她?她一个人,看起来好可怜……”
莎拉看着莫妮那副善良又担心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伸手揉了揉她蓝色的发丝:“嗯嗯,我家莫妮最心善了。”然后,她转头对着拜伦和韦斯利指挥道:“你们两个大男人就别过去了,块头太大,别吓着人家小姑娘。我和小莫妮过去看看情况就行了。”
拜伦点了点头,表示同意。韦斯利耸耸肩,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莎拉拉起还有些害羞的莫妮,两人离开座位,朝着雪妮丝所在的那个角落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