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醉汉结结实实地摔了个狗啃泥,趴在地上哼哼唧唧了好一会儿,才捂着被撞疼的鼻子和下巴,摇摇晃晃地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他脸上又是泥土又是酒渍,显得狼狈不堪,酒意混合着怒气,让他原本就通红的脸更加扭曲。
“哎哟……疼、疼死我了……”他含糊不清地嘟囔着,好不容易撑起上半身,一双醉眼惺忪、布满血丝的眼睛恶狠狠地瞪向正一脸“无辜”看着他的雪妮丝,嘴里喷着浓重的酒气,结结巴巴地骂道:“臭……臭丫头!嗝!你……你竟敢……竟敢耍我!嗝!看、看我不……”
雪妮丝脸上立刻浮现出恰到好处的惊慌和委屈,她微微缩了缩肩膀,辩解道:“对、对不起哦,大叔……我、我什么都没做呀。是您自己不小心摔倒的……您要是摔疼了,我、我这里还有点刚采的草药,可以给您敷一敷,止疼效果很好的……”说着,她还真像模像样地从随身携带的那个小布包里取出了几株翠绿欲滴、带着清新香气的草药叶子,怯生生地递了过去,“诺,您看,还挺新鲜的呢……”
她这副楚楚可怜、又“好心”拿出草药的模样,让周围一些注意到这边动静的客人,看向醉汉的目光更加充满了鄙夷和谴责——一个大男人,喝醉了酒欺负一个小姑娘,人家孩子还以德报怨要给你草药,简直太不像话了!
醉汉被周围的目光和雪妮丝这“软刀子”气得更是火冒三丈,加上酒劲上头,也顾不得什么脸面了,骂骂咧咧地就想再次扑过去:“少……少废话!嗝!老子……”
然而,他的狠话还没说完,动作也才刚起势,两道身影已经一前一后地挡在了他和雪妮丝之间。
站在雪妮丝身前,直面醉汉的是那位戴着帽子、有着深海般蓝色长发的羞涩少女。她似乎鼓足了勇气,虽然脸色还有些发白,双手紧张地攥着裙角,但依旧坚定地站在那里,些许责备地看着醉汉。
而更让醉汉感到压力的,是一只看似纤细却异常有力的手,悄无声息地从他身后搭上了他的肩膀,随即,一个略带几分冷意的女声在他耳边响起:
“我说这位先生,大庭广众之下,借酒装疯欺负一个小孩子,你就不觉得害臊吗?”
醉汉被这突如其来的阻拦和质问弄得一愣,挣扎着扭过头,看到一个扎着利落棕色马尾、眼神锐利的年轻女子正站在他身后。他打了个响亮的酒嗝,不耐烦地挥着手,试图甩开莎拉的手:“哪、哪来多管闲事的家伙!嗝!老子……老子只是看她一个人坐这儿,关心、关心她罢了!嗝!去去去!一边去!少管闲事!”
他一边说着,一边想要扒拉开莎拉搭在他肩膀上的手。然而,令他吃惊的是,那只手仿佛铁钳一般,任凭他如何使劲,竟然纹丝不动!醉汉恼羞成怒,手上不由得加了几分狠劲,指甲甚至不经意地在莎拉的手背上划出了一道浅浅的血丝红痕。
莎拉感受到手背上传来的轻微刺痛,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眼神中的冷意更盛。她不再跟这醉鬼废话:“我看啊,你这酒疯发得也够久了,还是乖乖睡一觉醒醒酒吧。”
话音刚落,她另一只手快如闪电般在醉汉颈后不轻不重地切了一记手刀!
“呃……”醉汉闷哼一声,眼睛瞬间翻白,身体软绵绵地就朝地上瘫倒下去。
莎拉顺势松开了抓着他肩膀的手,另一只手则轻轻一提他的后衣领,让他不至于直接摔在地上,而是缓缓地滑躺下去,像一滩烂泥般瘫在墙角,失去了意识。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
雪妮丝在一旁睁大了她那双蔚蓝色的眼眸,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拍着小手,清脆的声音由衷地赞叹道:“哇!好厉害呀!太感谢两位了!要不是你们帮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她的表情天真无邪,仿佛真的只是一个被吓坏了又幸运得救的小女孩。
然而,经验丰富的莎拉敏锐地捕捉到了雪妮丝眼底深处的平静和了然,心中不由得感到一阵好笑:【这小丫头,演技倒是不错。刚才绊倒那醉汉的动作隐蔽又精准,分明是个练家子,哪里是真没办法的样子?恐怕我出不出手,她都能自己搞定。】
心里这么想着,莎拉脸上却露出爽朗的笑容,摆摆手,一副不在意的样子:“举手之劳而已,小姑娘,你没事吧?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你的家人呢?”她顺势在雪妮丝对面的长凳上坐了下来,莫妮也怯生生地挨着莎拉坐下。
雪妮丝乖巧地回答:“嗯,我叔叔有点事情去后院处理了,他说一会儿就回来陪我。”正说着,酒馆的伙计端着几盘热气腾腾的菜肴走了过来,显然是雪妮丝之前点的餐。伙计看到墙角昏睡的醉汉,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似乎早已见怪不怪,并没有多问,放下菜肴便离开了。
雪妮丝热情地指着桌上香气扑鼻的烤肉、炖菜和面包,对莎拉和莫妮说道:“谢谢两位帮忙,我请你们吃饭吧!要喝点什么吗?”她转头对不远处另一个路过的伙计喊道:“小哥,麻烦再给我们这桌来一杯麦酒,还有两杯鲜榨的果汁!谢谢!”
安排妥当后,她才正式自我介绍道:“对了,我叫雪妮丝。很高兴认识你们!你们怎么称呼呀?”
莎拉笑着回答:“我叫莎拉。雪妮丝是吧?名字真好听。不过,小妹妹,我看你的样子,不像是本地人吧?你的父母呢?怎么没和你在一起?”
这个问题让雪妮丝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下,虽然她很快便恢复了自然,嘴角重新扬起弧度,但那细微的变化并没有逃过莎拉锐利的眼睛。
雪妮丝低下头,用勺子轻轻搅动着面前的汤,百无聊赖的说道“嗯……他们啊,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暂时回不来了。我现在和叔叔一家住在一起,他们对我很好,很照顾我。”她巧妙地避开了“已故”这个沉重的事实,用模糊的说法一带而过。
莎拉心中了然,知道这恐怕触及了女孩的伤心事,便不再追问,体贴地转移了话题,指了指身边的莫妮,打趣道:“她叫莫妮,有点怕生,不过是个好孩子。”
雪妮丝立刻将好奇的目光投向一直安静坐着的莫妮,那双清澈的蔚蓝色大眼睛看着她:“莫妮小姐,你的头发颜色好漂亮!像大海一样!”
莫妮被雪妮丝这么直白地夸奖,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小声嗫嚅道:“谢、谢谢……你、你的头发也很漂亮……像雪一样……”
就在这时,雪妮丝的目光无意中扫过莎拉随意放在桌上的手背,看到了那道被醉汉指甲划出的细微血丝的伤痕。她立刻露出了歉疚的神情,指着莎拉的手背说:“莎拉小姐!你的手受伤了!是因为帮我才……快给我看看。”
莎拉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将手背伸到雪妮丝面前,语气轻松地说道:“没事的,雪妮丝,别在意。就这么一点点小擦伤,对我们冒险者来说,简直就是家常便饭,估计等到晚上,它自己就愈合得差不多了。喏,你看,是不是都快看不出来了?”
然而,她话音未落,就见雪妮丝突然凑近了过来,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捧住了她受伤的那只手。
“咦?你、你干嘛?”莎拉被雪妮丝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缩回手,但看到女孩脸上那关切的表情,又忍住了。
雪妮丝捧着莎拉的手,一双大眼睛里迸发出明亮的光芒,连珠炮似的问道:“冒险者!?莎拉小姐,你们是冒险者吗?那是什么?听起来好厉害!你们平常都会做些什么呢?是去森林里狩猎可怕的魔物吗?还是像故事里的英雄一样,去打坏人、维护正义?或者……是去消灭那些邪恶的魔族吗?”
她太好奇了,问题一个接一个,仿佛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问完之后,雪妮丝似乎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连忙不好意思地松开手,吐了吐舌头,脸颊微红:“抱歉哦,我太激动了……我还是第一次有机会遇到真正的冒险者呢……”她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到莎拉的手背上,神情变得认真起来,“不过,莎拉小姐,你的手伤毕竟是因为帮我而受的。为了表达感谢,就让我来帮帮你吧!”
说着,在莎拉和一旁好奇观望的莫妮惊讶的目光注视下,雪妮丝再次伸出右手,轻轻覆盖在莎拉手背那道细微的伤痕上。
紧接着,一股微弱却温暖而纯净的能量波动,从雪妮丝的掌心悄然散发出来。莎拉和莫妮都清晰地看到,雪妮丝那只白皙小巧的手掌边缘,隐隐泛起了一层淡金色的柔和光晕!
那光晕好似有生命一般,轻柔地渗入莎拉手背的皮肤。莎拉只觉得伤口处传来一阵舒适的暖意,那一点点刺痛感缓缓地消失无踪。
不过短短七八秒的时间,雪妮丝移开了手掌。
莎拉和莫妮都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去——
只见莎拉的手背上,那道原本还渗着血丝的划痕,此刻竟然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了,皮肤光滑如初,连一点点红印都没有留下,仿佛刚才的受伤从未发生过一般。
“这……!”莎拉抬起头,看向雪妮丝的眼神变得不可思议!
就连内向安静的莫妮,也忍不住微微张开了小嘴,眼中闪烁着惊奇的光芒,下意识地扶了扶自己的尖顶帽,目光紧紧盯着雪妮丝那双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小手。
雪妮丝看着两人惊讶的表情,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轻声解释道:“一点点简单的治疗术而已啦……跟阿姨学的,还不是很熟练呢。”
然而,她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在莎拉和莫妮心中激起了层层涟漪。这个看似普通、却又处处透着不寻常的银发女孩,身上似乎隐藏着不少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