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做出了那个堪称“自爆式”的决定后,我感觉自己的灵魂已经先行一步,升天了。我面无表情地掏出手机,在通讯录里找到天龙院同学的号码,深吸一口气,拨了出去。
嘟——嘟——
等待音每响一声,我的胃就绞紧一分。我该怎么说?“抱歉,我把一个正处于姐姐雷达过载状态、随时可能引爆的妹妹也带来了,你们不介意多一个拖油瓶吧?”
光是想象天龙院同学那优雅又带着一丝轻蔑的笑容,我就感觉自己社会性死亡了一百次。
“——喂?”
电话终于接通了,听筒里传来的,是琉璃那仿佛泡在顶级红茶里、带着一丝慵懒与戏谑的嗓音。
“看来,白石前辈你们的‘家庭会议’,已经有结论了呢?”
“……别再取笑我了,天龙院同学。”我用尽全身力气,才没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哭,“总之,发生了一点……小意外。我们在哪里汇合?”
“呵呵,意外吗?我倒觉得,这是个相当有趣的发展。”琉璃轻笑一声,那声音透过电波传来,仿佛能看到她正用食指放松地卷着自己的头发。“我们的汇合地点是——”
“澪——!快点过来呀——!”
一个元气满满、分贝超级大的声音突然从听筒另一端炸开,是日向。
“这边的烤鸡肉串超级好吃!酱汁超赞的!还有烤鸡皮!脆脆的——!”
……你们两个,刚刚不是才一人干掉一个堆满奶油和水果的巨型可丽饼吗?胃是连接着异次元的吗?
我默默在心中吐槽,同时听着琉璃略带无奈地将手机拿远了些,才继续说道:“如你所听到的,我们在新宿的‘回忆胡同’里。等你到了,自然会找到我们。”
“回忆胡同……”我挂断电话,看着依旧紧紧攥着我衣角、满脸“我很不爽”的春,感觉前路一片灰暗。
我和春坐上了前往新宿西口的巴士。一路上,春都保持着沉默,只是那抓着我名牌连衣裙衣角的小手,力道大得仿佛要将布料捏碎。她把脸靠在我的手臂上,用一种被全世界抛弃了的哀怨眼神,无声地控诉着我这个“变了心”的姐姐。
我的心好累。
下了车,按照琉璃模糊的指示,我们很快找到了那条传说中的“回忆胡同”。
与新宿繁华的商业街不同,这里只有狭窄得仅容两三人并肩通过的巷弄,两侧挂满了写着店名的红灯笼,昭和时代的气息扑面而来。烤肉的香气混合着酒气与蒸汽,在昏黄的灯光下缭绕,宛如一条通往另一个世界的迷宫。
“澪——!小春——!这里这里!”
在巷口,那道熟悉的橙色身影正高举着两串还在冒着热气的烤串,像灯塔一样朝着我们拼命挥舞。日向的脸上沾着点酱汁,笑容比任何灯笼都灿烂。
看到日向的瞬间,春的身体明显一僵,抓着我衣角的手又紧了几分,整个人瞬间躲到了我身后。
“……”
我能清晰地听到,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模糊不清、但怨念满溢的词汇。
“……笨蛋……偷腥猫……金鱼脑……”
日向,抱歉了。虽然你可能听不见,但我这个重度姐控的妹妹,已经在用她毕生的词汇量给你贴标签了。
“好啦,小春!快看,是日向姐姐哦!”日向毫无自觉地凑上前来,试图用她那对小动物百分百有效的亲和力感化我妹妹。
结果自然是失败的。春把整张脸都埋在了我背上,用行动表达了最彻底的拒绝。
我尴尬地对日向笑了笑,拉着几乎是在地上拖行的春,跟着日向拐进了一条更窄的岔路。最终,我们在一家外表平平无奇、甚至有些陈旧的居酒屋门前停下。
拉开木质的移门,风铃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
店内意外地整洁,但一个客人也没有。琉璃正独自一人坐在吧台的高脚凳上,身前放着一杯晶莹剔透、冒着气泡的饮料。
毫无疑问,这里又被她用钞能力包场了。
“欢迎光临,白石前辈,还有……”琉璃的目光越过我,落在我身后那个小小的身影上,碧绿色的眼瞳里闪烁着浓厚的兴趣,“我叫天龙院琉璃哦,这位可爱的春小姐。”
“……”春的回应,是把脸埋得更深了。
“抱歉,天龙院同学,”我拉着春在琉璃对面的座位坐下,感觉自己像个带着不懂事孩子的家长,在给老师道歉,“她……非要跟过来。有点怕生。”
“无妨。”琉璃优雅地端起杯子,轻轻抿了一口,“正好,我正对‘姐妹’这一特殊社会关系样本感到好奇。既然如此,看来我们需要多点几份料理了。”
她说着,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吧台后方那位看起来饱经风霜、正在擦拭杯子的店长大叔。
“那个,”我看着墙上的时钟,指针已经快要指向六点,“我们在这里吃完饭,天都要黑透了吧?还来得及去调查裂口女吗?”
我的意思是,我们是不是该进入正题了?而不是在这里悠闲地开“家庭问题研讨会”。
听了我的话,琉璃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她放下杯子,发出“叮”的一声脆响,吸引了我们所有人的注意。
“白石前辈,你似乎误会了什么。”
她悠悠然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响在安静的居酒屋内。
“我们来这里,当然不只是为了吃饭。”
琉璃顿了顿,将那双洞悉一切的碧绿色眼眸投向我,一字一句地说道:
“实际上,这家店的店长——就曾经亲身遭遇过,那个‘裂口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