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酒屋内，琉璃轻轻拍了拍手，清脆的响声瞬间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刚才还在品鉴美食的大小姐气场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运筹帷幄的指挥官模式。
“情报收集阶段结束，进入实地验证环节。”她碧绿色的眼眸扫过我们每一个人，“作战任务分配如下。”
她首先看向日向，后者正一脸“忍者怪人好帅”的表情，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橘前辈，”琉璃的声音将日向的思绪拉了回来，“放弃在社交网络上搜索‘裂口女’、‘漂亮吗’这类关键词，那些都是被污染过的、毫无价值的杂音。”
“诶？那要搜什么？”
“专注在本地论坛、以及深夜目击事件的匿名版块，搜索关键词——‘咔哒声’、‘墙壁跳跃’、‘发光伤口’等关键词。从刚才店长的证词来看，这才是指向我们目标的、未被稀释的核心情报。”
随着一个优雅的响指，琉璃从她那个看起来只能装下口红和手帕的小包里——天知道用了什么空间折叠技术——取出的，是一块……战术平板？
不，这玩意儿可比市面上任何一款平板都离谱多了。哑光黑的合金外壳上幽幽地闪着不明觉厉的指示灯，侧边密密麻麻的接口仿佛在嘲笑我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无数代码瀑布般流淌，分割出的窗口里正显示着热成像和声谱分析的实时曲线。
“这个是我个人定制的‘多频谱环境分析仪’。”琉璃用一种介绍新买的指甲油般的轻松语气说道，“它可以实时分析特定区域的声、光、电磁信息。接下来，这里就是我们的指挥中心了哦。”
说着，她轻巧地从分析仪侧面拔下一个纽扣大小的黑色圆片，像递糖果一样递到我面前。
“来，白石前辈。这是高敏度信号接收器。你和春妹妹就负责巡逻店长先生目击到‘裂口女’的‘高危区域’。”
我脑内的警铃瞬间拉到了最响。
“等、等等等等！”我感觉自己的眉毛在疯狂抽搐，“你这话的意思……不就是要我们俩去当‘诱饵’吗？！”
“哎呀，前辈的用词真不优雅。”琉璃竖起食指，轻轻摇了摇，脸上浮现出无可挑剔的、属于大小姐的营业式微笑，“应该称之为‘移动式观测平台’兼‘主动诱导信标’。毕竟，传说中，那位小姐姐可是专挑落单的年轻女孩搭话呢。你们，是最佳人选哦～”
“不行！”我把那个东西拍到桌子上，“这太危险了，春才只是初中生啊！”
“姐、姐姐……”身旁的春早已吓得小脸煞白，像只受惊的小动物一样，死死地攥住了我的袖子。
“放心，很安全的啦。”琉璃叹了口气，用一种“真拿你没办法”的眼神看着我，“而且，白石前辈，你以为我没考虑过其他方案吗？”
她顿了顿，将目光投向正一脸跃跃欲试的日向。
“如果让橘前辈去当诱饵，”琉璃用陈述事实的平淡口吻说道，“我怕她会直接冲上去，握住裂口女的手，热情地邀请对方加入我们的社团，顺便再聊聊人生理想什么的。”
“……”
这个理由……我竟然完全无法反驳。脑海里甚至已经浮现出日向拉着裂口女的手，满脸笑容地说“你的口罩真酷！在哪里买的？”的可怕画面。
“所以，为了避免我们的科学调查演变成一出交友喜剧，只能辛苦你了，白石前辈。”琉璃总结道。
“我……我明白了。”
我发出了一声认命般的叹息，感觉所有的反抗都在她那无懈可击的逻辑（和歪理）面前灰飞烟灭。肩膀，也跟着垮了下来。
然而——
“姐姐！”
一声清脆又坚决的叫声，如同惊雷般在小小的居酒屋里炸响。
一直害怕地躲在我身后的春，此刻竟猛地拍案而起，张开双臂，像一只拼命护崽的猫咪，用自己娇小的身躯严严实实地挡在我面前。
“我绝对会保护好你的！任何可疑的家伙都别想靠近！”
她那双漂亮的琥珀色眼瞳里，燃起了某种……嗯，姑且称之为“守护者之魂”的火焰，气势汹汹地瞪着琉璃。
看着她这副草木皆兵的模样，我眼前一黑。
心想完蛋了。彻底完蛋了。
以她现在这种状态，别说是裂口女了，我怀疑就连路过推销报纸的小哥，都会被她当成一级警戒对象，在三米外就被她一个过肩摔撂倒吧！
就这样，在我的无声抗议被彻底无视后，我和春还是被琉璃一脚踹上了这条名为“巡逻搜查”的“黄泉路”。
我们沿着店长指示的方向，走进了一条更为老旧的商业街。这里不同于新宿的繁华，大部分店铺已经拉下了卷帘门，只有几盏昏黄的路灯和自动贩卖机发出的幽光，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投下扭曲的倒影。
春全程开启了她的“姐姐雷达”，整个人像一根绷紧的弦，任何风吹草动都能让她一惊一乍。我的胳膊被她死死地抱着，几乎要失去知觉。
“姐姐，你看那个角落里的大叔，他一直在盯着我们，眼神好恶心……”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发现只有一个在等末班车的普通上班族，因为疲惫而眼神涣散而已。
“姐姐，我们快走吧，这边巷子好黑，感觉会有东西跳出来……”
那条死胡同里除了流浪猫的深夜集会，什么都不会有啦。
“姐姐，那个人走路没声音！”
那是因为人家穿的是胶底运动鞋。
我感觉自己快要被她的碎碎念烦死了。比起那个传说中的裂口女，我身边这个处于惊弓之鸟状态的妹妹，才是对我精神造成最大伤害的怪异。
就在我敷衍地应付着春的又一次“警报”时，一个清冷、幽静，仿佛不属于这片喧嚣都市的声音，毫无征兆地从我们后方传来。
“白石同学？”
那声音不大，却在这诡异的氛围中，显得格外清晰。
“呀啊啊啊——！”
春的反应比我还快，她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拽着我，转身就要开始亡命奔逃。
“等等！春！冷静点！”我连忙死死拉住她，防止她把我一起带倒。我转过头，循声望去。
在昏暗的路灯光晕下，一个穿着一身漆黑哥特风服饰的纤细身影静静地站在那里。
繁复的皮革扎带与银色的金属扣件勾勒出她窈窕的轮廓，在夜色中呈现出一种近乎非现实的质感。
那身打扮，与其说是装扮，不如说更像是某种精致的……作战服。
“月咏……同学？”我惊讶地叫出了她的名字，“你怎么会在这里？”
月咏小夜那双美丽的异色瞳在夜色中流转着幽光，她看着我，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用她那一贯的、旁人难以理解的语调开口了：
“命运的丝线在此交汇，我只是循着这片‘境界’传来的不协和音，前来探寻扭曲乐谱的源头罢了。”
……虽然每个词我都认识，但组合在一起我还是完全听不懂。大概意思就是，她察觉到这里有什么不对劲，所以过来看看？
我正准备再多问几句，却感到胳膊上传来一阵用力的拉扯。
“姐姐！快走！”春的声音压得极低，充满了恐慌和戒备，“这个女人……好奇怪！我怀疑她就是裂口女假扮的！”
“别胡说！”我吓了一跳。
“我没有胡说！”春的语气异常笃定，紧紧地盯着小夜，“她身上的……‘人味’，好淡。”
人味？那是什么味道？
我的大脑还没来得及处理这个诡异的形容词，就看到小夜的视线似乎朝我们这边微微偏了偏，仿佛听到了春的低语。
不能再让她说出什么更冒犯的话了！
我当机立断，用手捂住了春的嘴，对小夜挤出一个万分抱歉的笑容：“那个，月咏同学，真不好意思！我今天还有点急事！就不跟你多聊了！”
“无妨。”小夜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只是那双幽深的眼瞳静静地看着我，“夜路漫漫，请多加小心。有些‘残响’，会无意识地被同类吸引。”
说完，她便侧身让开了道路。
我拉着还在挣扎的春，几乎是落荒而逃。走出很远后，我才敢回头看一眼，发现小夜依旧站在原地，轮廓融入夜色，静静地目送着我们离去。
“呼……”我松开捂着春的手，长出了一口气，随即板起脸教训她：“春！以后不许那么没有礼貌！你说的话太过分了！”
“我才没有说谎！”春很不满地鼓起脸颊，仰头看着我，眼神异常认真，“我真的觉得她很奇怪！跟姐姐你、跟那个金发大胸女和偷腥猫……都不一样！”
……你这奇怪的分类方式能不能改改？
就在我感到头痛万分，不知该如何纠正妹妹时，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
是日向打来的电话。
我接通后，还没来得及开口，听筒里就传来了日向那无比兴奋、几乎要冲破耳膜的叫喊声：
“澪——！我找到了！”
“找到了？找到了什么？”
“笨蛋，当然是‘裂口女’啊！”日向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背景里还能听到琉璃让她冷静一点的模糊声音。
“我按照琉璃说的，把所有关键词组合起来进行深度检索，统计出现频率高的地点。”
日向深吸一口气，用一种宣布最终谜底的语气，高声喊道：
“然后就找到了——‘裂口女’的巢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