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回到教室里时,教室里显得分外热闹。
课桌被推拉的摩擦声、粉笔敲击黑板的余音、同学们此起彼伏的说笑与纸张翻动。这些琐碎的日常声浪,交织成了热闹的合奏。可我踏进来的那一刻,却像个不合时宜的影子,被这份生机隔在门口。
而我,就沮丧地趴在自己的桌子上。
手边的桌洞里,躺着那份琉璃递给我的厚厚档案,蹭着我的掌心。
我本能地伸出手,碰了两下。
没勇气翻开。
甚至连掀开一个角的欲望都没有。
琉璃最后那句冷淡又疲惫的话仍在耳边萦绕:“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做的事。”
她沉下眸子递档案的那一刻,就像将我们之间的信任与羁绊一起用钉子钉进冰冷的纸页里。
我明明是想保护大家,不让她们踏进那些不该进入的深渊……怎么最后变成了这种结局?
我真是不擅长当坏人啊。
我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把脸埋进臂弯里。
太阳光从窗户边斜斜地照在地板和课桌腿上,温度很好,可我一点都暖不起来。
日向……
她在哭的时候也抓着我的衣袖不放。那种没防备的执着,深深地烙在我的心口,提醒着我曾被怎样毫无保留地信任过。
得找机会跟她好好说话,至少……安慰一下。
不过,按她那种乐天派的性格,过不了多久,大概率能恢复到平常像小太阳一样的状态吧。
日向一直都是这样。比别人难过得快,但高兴得也快。
即便我心里没底,这么想,至少能安慰一下自己。
小夜……我也该找时间再问她一些关于“怪异”的事。
虽然我决定要让社团解散,但如果今后还会遇到那种……真正的怪异出没的场面,我至少得知道遇上会怎么应对。
……不过,不是今天。
我真的……现在连站起来都觉得累。
正打算继续发呆,耳边忽然钻进几句不急不缓的细声细语。
“——就那个白石啊,听说奈津就是被她搞得不敢来上学了。”
第一句就让我眉头一皱。
“哈?怎么可能?奈津怎么会被白石欺负?”
第二个声音带着点惊讶还有半分不可置信。显然,在她的认知里,宇佐治奈津=不好惹,白石澪=乖乖女。
然后,第一个声音又压低了一点:
“这你就不懂了。她现在不是攀上了天龙院大小姐吗?有那种靠山,宇佐治也只能吃瘪了呗。”
我的手指已经死死压在桌板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另一个女生嗤笑道:“那你还敢在这儿乱嚼舌根?”
“我说的是事实,有什么不敢的?她真要仗势欺人找我麻烦——”那个女生拖长了调子,随即爆发出一阵夸张的笑声,“——那我就当场跪下求她饶命咯!”
“真没出息!”
“你说什么?想打架吗!”
接下来,就是几声闹哄哄的互相挤兑和闹笑声,夹着几个毫无诚信的“别打我”、“哈哈哈”,像是打闹又像是互损。
周围的同学对这点小插曲已经习以为常,没人特别关注。
但这些话,不停从我耳边钻进来,在心里磨出粗糙的刮痕。
笑着散播的流言也会留下痕迹。今天是窃窃私语,明天就可能演变成“被默认的事实”。到那时,它将成为新的“校内都市传说”——
白石澪仗着天龙院大小姐当后台,专门欺负人。
——再添点油加点醋,很快就会升级成:
“听说奈津要转学,是被白石搞的。”
“而且,白石还让天龙院的人暗中动手。”
“可怕吧?看不出来吧,人前人后完全是两张脸!”
我握拳的力度越来越重,几乎要把手心捏出血。
不能放任下去。如果不制止,这股流言只需要几天,就能把我彻底塑造成“恶女的跟班”,而且是那种恶名远扬的类型。
最直接的办法,自然是去找奈津,把所有误会澄清。
然而——
我脑中闪过昨晚小夜那句,平声平气却非常刺耳的提醒:
最好不要接近她。
我闭了闭眼。
真是……要命。
找她,我就是顶着风险直接撞进小夜警告过的未知怪异范围。
不找她,这件事就会在学校里发酵成一个烂尾的、带脏水的故事,到时候我想撇清都难。
这两个选项,一个是要我站在聚光灯下,被全校的目光凌迟;另一个是要我走进幽深的隧道,独自面对潜伏的黑暗。
我抬起头,望向窗外。
阳光明亮,校园的梧桐枝叶在风里颤动,仿佛毫不知情。
可我心里清楚,在这片看似平静的日常背后,有什么存在正在悄悄啃噬它的根。
而这一次……那咬痕,已经落在了我的名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