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铃。
下课铃急促地在我耳边敲响,把我从满桌的空白思绪里惊醒。
我猛地站起来,椅脚在地面划出尖脆的摩擦声,前桌的佐伯同学被吓得一愣,回头问:“白石同学,这么急吗?”
“我——”话到嘴边,却一把按下去。没时间解释了。
书本在桌面“啪”地一声合上,我转身快步冲出教室。
一整节课,我的笔在纸上划来划去,笔迹乱成了一团黑色的漩涡。老师的讲解像是隔着厚厚的水膜在传:远、闷、模糊。
脑海里只有一件事——
不能让这件事,就这样结束。
日向中午那句气急败坏的“我再也不想理你了”,还钉在耳边。它不该成为最后的话,我必须亲口把想说的补完。哪怕她不愿听,哪怕会被再次拒绝,也要再试一次。
喘着急促的气息,我一路飞奔到二年C班的教室门口,却没有看到日向的身影。
“橘同学?啊,她啊——”一个扎马尾辫的女生被我抓住,眨了眨眼,随口回道,“一下课就嚷嚷着要去找三年级的爱城学姐,说是要商量什么活动,就跑走啦。”
爱城学姐……?!
对了,之前加入过社团的挂名成员,那位大和抚子气质的学姐是吧。
“谢、谢谢!”我欠身道谢,立刻飞快地转身跑向三年级楼。
心脏快要跳出来了。
日向一定不要是去找爱城学姐实现她所谓的“重振社团”的计划。
拜托……不要,千万不要。
——
拐过走廊的弯角时,一阵轻快的、毫无阴霾的笑声传入耳中。
我脚下骤然一顿。声音太熟悉了。
再往前一步,我便看见了。
日向。
她正背着书包,笑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眉眼弯弯地和一位长发学姐交谈。那是个看似温柔贤淑的女孩子,眉宇之间带着从容。没错,是爱城学姐。
“……日向。”
我不受控制地叫出了她的名字。
熟悉的橙发少女明显愣了一瞬。她那双像小狗一样的眼睛猛地睁大,下一秒,却像小时候做错事被我发现时一样,砰地一下躲到了爱城学姐背后。
只露出半张脸,从学姐的肩膀左侧探出,警惕又倔强地瞪着我。
“日向,中午的时候我不该凶你的,对不起。”我上前一步,强压下喉咙的发颤,“但是,请你再听我解释一次,好吗?只是‘都市传说部’的活动……绝对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我的声音带着强烈的哀求。可回答我的,却是沉默。
她只是用力地抱住学姐的手臂,眼神倔强,仿佛在说:“我就是不理你。”
“橘同学看起来不情愿呢。”
轻柔却带着一丝锋芒的声音插入了我们的僵局。
学姐微微叹息着,抬眼与我对视。她的表情里没有敌意,却带着种看无理取闹之人的平静。
“白石同学,就算你们以前是好朋友,也不能这样强迫别人吧?橘同学已经明确表示不愿意了,请适可而止。”
“但我——”
话还没出口,我就像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掐住了喉咙,卡在半空,再也发不出来。
日向迅速点头,那动作几乎带着讨好般的乖巧,却无情地将我推到被否定的位置。她像只小鸟般依偎着爱城学姐,完全、彻底地把我排除在外。
胸口忽然涌上阵阵钝痛,仿佛有人悄无声息地将匕首推了进来,再缓缓搅动。那笑声、那眼神、那个点头,就像一根根细针稳稳地扎在我心脏上。
学姐说完,用眼神向身后的日向示意了一下。
“嗯!走吧,爱城学姐!”
日向立刻应声,她的声音清脆而欢快,与中午哭得鼻尖通红的样子仿佛隔了一个世界。她紧紧拽住学姐的校服后襟,仿佛那里才是她的安全区。
她走过我身旁时,没有收敛,反而还低下头,侧过脸,露出那种熟悉得令我刺痛的笑:一半带着骄矜,一半带着挑衅,几乎在无声地宣告——
“看到了吗?我不用你,也有人会站在我身边。我不怕你了。”
我像个被宣布“淘汰”的失败者,杵在走廊中央,手脚冰凉、身体发僵。夕阳中,那对一大一小的身影渐渐走远,她们肩并肩,被橘红色的光线包裹,亲密得让我有种被刀口缓缓割开的错觉。
我咬着牙,逼自己不去追,却发现双腿早已丧失了力气,只剩本能在苦苦支撑。
就在心中那个薄薄的防线濒临破碎的瞬间,日向竟然回头了。
一秒。也就只有一秒,我们的目光在空气里相撞。
她鼓起腮帮,伸出舌头,极用力地做了个幼稚到极点的鬼脸。
——“略——!”
好可笑的动作。却让我第一次切实体会到什么是“呼吸都变成了疼痛”:那鬼脸割裂了我最后一丝还能自欺的温柔,让一切退路全数化为灰烬。
“日向……”
我几乎是用牙齿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直到一阵腥咸顺着舌尖溢开,口腔里渐渐弥漫起血腥味。眼眶酸胀发烫,滚烫的液体拼命在边缘挣扎,像要夺眶而出,却被硬生生憋回去。喉咙里只剩下粗糙又紊乱的呼吸声。
忽然,从背后传来一个熟悉到令人胆寒的声音。轻轻的,却割裂了我勉强系紧的最后一根线。
“白石同学,看来你的沟通……又失败了呢。”
不用回头,我也知道是谁。
月咏小夜,她静悄悄地立在那里,仿佛与被傍晚吞没一半的走廊融为一体,像是已经看透了这个结局。
“要不……”她的声音顿了顿,“还是尝试一下我的方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