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昨天晚上那个惊悚的噩梦后，距离放学还有两节课。可在那之前的午休，我像要逃离什么似的，径直走向天台。
天台的风习惯性地带着一点凉意，沿着发丝与后颈悄无声息地掠过。
小夜背靠铁丝网，望着远方浮动的白云。
听到动静，她只是侧过头，目光安静而深不可测，像是在确认我是否终于下了决心。
“月咏同学！”
天台的风一如既往地凉爽，吹散了我心头不少阴霾。
“看来你已经做好觉悟了呢，白石同学。”她那双异色的眼眸平静无波，仿佛早已看穿了一切。
我深吸一口气，将打探来的情报一口气说完：“我问到了！日向她们下午放学后就会行动！目标是隔壁市区那所废弃的北山中学，打算去验证‘校内七大不可思议’的传说！”
我顿了顿，紧张地看着她：“参加人员除了日向，还有那位三年级的爱城芳华学姐，以及学姐的两位朋友，好像是叫坂上有雪和河内响花……小夜，我们该怎么办？”
“校内七大不可思议吗……”小夜指尖轻点着下巴，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有几个倒确实是经典的‘杂音级’怪异模板，很适合作为舞台。有参考的价值。”
“参考的价值……？”
她忽然抬起眼，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但是，‘厕所里的花子’不行。那是货真价实的‘境界级’怪异。虽然本体通常不会轻易现身，但任何与她传说相关的活动，都会在无形中增强她的‘存在感’，让她更容易干涉现实。我们不能再给她增加影响力了。”
“哎？真的有啊！”
这一句话，就让我不由得屏住呼吸。
那些以为只是吓小孩的故事，居然……真的可能活在阴影的另一面？
看着我一脸崩坏的表情，小夜似乎猜到了我的想法，她轻轻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她从随身那个看起来不大、却总能掏出各种东西的挎包里，取出了一叠用朱砂画着繁复纹路的符纸，递到了我面前。
“这是……？”我看着那些散发着淡淡墨香的符纸，有些迟疑。
“幻火符、幻声符、引惧符，还有几张辅助用的气息遮蔽符。”小夜平静地介绍着，“都是我们业界给见习生练习用的基础符篆，不依赖灵力，普通人通过特定的手法和精神集中也能启动。”
她将符纸塞进我手里，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眸静静地注视着我。
“白石同学，如果全程都是我在操作，你会感到不甘心的吧？”她轻声说道，“我觉得，你也想参与其中。因为这是为你重要的朋友，所做的事情。”
她的话，像一束光，照进了我内心最深处的角落。
是的，不甘心。
如果日向注定要被吓哭，如果这是唯一能让她停下脚步的方法……那我宁愿那个执行者，是我自己。
由我亲手拉开帷幕，再由我亲手为她擦去眼泪。
我低下头，看着手中那叠沉甸甸的符纸，它们仿佛承载着我所有的决心与罪恶感。再抬起头时，我眼中的迷茫已经一扫而空。
“月咏同学，”我坚定地直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请你……指导我。”
夜色之下，废弃的北山中学安静得只剩灰尘的味道。
“哈……哈……终于……做完了……”
我毫无形象地一屁股坐在废弃教室的地板上，大口喘着粗气。月光透过布满灰尘的窗户，在地面上投下惨白而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尘土、霉菌与旧木头混合在一起的、属于“废弃”的味道。
过去的两个小时，简直像一场高强度的越野拉练。在小夜的远程指挥下，我像个做贼的幽灵，在这栋阴森的废弃校舍里上蹿下跳，将那些符纸贴在了音乐教室的钢琴下、生物教室的人体模型背后、走廊尽头的画像后面，以及那传说中会多出一级的“第十三级台阶”的暗处。
走到这一步，已经没有退路了。我将所有的恐惧、不安与负罪感，连同喘息一起，独自咽进了肚子里。
“辛苦了，白石同学。”小夜的声音从身旁传来。她倒是气息平稳，只是额角渗出了细微的汗珠，显然，在精神层面引导我这个外行人，对她也是不小的消耗。
她递给我一瓶水，继续说道：“你的符篆已经掌握得很好了，很有天赋。如果从小开始练习的话，到了三十岁，应该就可以独立拔除‘干涉级’的怪异了。”
要三十岁……我苦笑着喝了口水。可你现在明明才十七岁，就已经能独当一面，面对那些可怕的东西了。这背后，究竟是经历了怎样艰苦卓绝的锻炼呢？
就在这时，小夜忽然“嘘”了一声，侧耳倾听了片刻，那双异色的眸子在黑暗中闪过一丝微光。
“她们来了。”
“哎？你怎么知道的？”我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茫然地四下张望。
小夜没有回答，只是转身从教室的角落里，端来一盆不知何时准备好的、盛着清水的脸盆。她将水盆放在我们之间的地板上，指尖轻点水面，划开一圈圈涟漪。
她闭上双眼，空灵而又带着一丝威严的咒文，在寂静的教室中低声回响。
“幽世之水，映照万象；静谧之月，洞彻十方。”
“以彼之发肤为引，魂之气息为径，
系于吾念，牵于此镜。”
“水面如镜，映出彼之所在；
月光为眼，洞悉其之周遭。
跨越山川河流，穿过迷雾尘嚣！”
“——显现！千里之外，咫尺之间！”
咒文落下的瞬间，水盆中的涟漪骤然平息。水面不再反射天花板和我们的倒影，而是变得如墨般深邃，仿佛连接着另一个世界。
“把手放进去，白石同学。”小夜轻声说。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依言将指尖探入了水中。水很凉，一阵微弱电流般的触感顺着我的指尖蔓延开来。
紧接着，那片漆黑的水面一阵扭曲，一幅带着轻微水波纹理的动态画面，从中缓缓浮现。
画面里，是学校门口锈迹斑斑的大门。四个少女的身影正站在门前，其中那个最活泼、正拿着手电筒兴奋地四处乱照的橙发身影，不是日向又是谁？
连她们叽叽喳喳的交谈声，都清晰地从水面中传了出来。
“哇！这里好有感觉哦！不愧是传说中的地方！”
“哎，小声点啦！日向同学。万一有保安怎么办？”
“没事的，爱城学姐不是调查过了吗？这里早就没人管啦！”
水盆中，那几道纤细的影子在夜色与阴影中变得更深，而我的心脏，也在此刻咚咚狂跳，不自觉的咽了一口唾沫。
开始了。
我与小夜的，“惊吓大作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