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亚死死握着锤柄，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起森然的白色。
那股混杂着腐烂与血腥的恶臭越来越浓。
门缝下渗入的黑影，正在一寸寸地填满视野。
她甚至能清晰地听到一种湿滑粘腻的摩擦声，那东西正用躯干贴着地面，以一种非人的姿态，向着门口蠕动。
维亚的后背紧贴着冰冷的墙壁，寒意透过单薄的衣物，刺入骨髓。
她没有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门缝。
“咔嚓。”
一声轻微的撞击，木质的门栓颤动了一下。
维亚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但她举起手锤的手臂，稳如磐石。
“砰！”
第二次撞击力道更重，整扇门剧烈地摇晃起来，木屑簌簌落下。
就是现在！
维亚的眼神一瞬间变得狠厉，她没有后退，反而猛地向前一步，用肩膀抵住门。
在门被从外推开的同一个瞬间，她拧身发力，将门向外狠狠撞去！
“嘭！”
门外传来一声闷响，紧接着，一张血肉模糊、几乎看不出五官的脸，就那么贴着地面，出现在她眼前。
那东西根本没有下半身。
它的腰部是一个血肉模糊的断面，黑红色的脏器拖在雪地上，犁出一道污秽的沟壑。
它用那双长得吓人的利爪扒着门框，试图将自己拉进来。
没有尖叫。
维亚的喉咙里只发出一声压抑的、野兽般的低吼，她抡起手中的铁锤，用尽全身的力气，对准那东西的头颅，猛地砸了下去！
“噗！”
沉闷的碎裂声。
锤头深陷入那张烂脸，溅出的不是红色，而是漆黑腥臭的浆液。
怪物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整个上半身被这股巨力砸得向后滑出数尺。
但下一秒，它又以更快的速度爬了回来，头颅上凹陷的创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复原。
维亚的手臂一阵发麻，虎口几乎要被震裂。
她退了一步，冰冷的目光锁定了怪物拖在地上的脏器。
就在这时，那怪物的利爪猛地探出，死死抓住了她的脚踝。
一种刺骨的冰冷透过鞋子传来。
维亚低头，对上了那双只有纯粹恶意的血红眼珠。
“滚！”
她没有丝毫犹豫，另一只脚狠狠踹在怪物的手臂上，同时，手中的铁锤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再次落下！
这一次，她砸的不是头，而是怪物的肩胛骨。
“咔嚓！”
骨头碎裂的声音在死寂的夜里格外清晰。
食尸鬼吃痛，爪子下意识地松开，身体在地上痛苦地扭曲。
就是这个机会！
维亚闪电般冲出门外，一把推起墙角的板车，头也不回地向村子深处狂奔。
身后，那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再次响起，不依不饶。
维亚不敢回头，只能拼命地推着车，让那该死的车轮碾过积雪，发出哭丧般的“吱呀”声。
跑出很远，她才用眼角的余光飞快地向后一瞥。
那只食尸鬼还趴在原地，但它被砸碎的肩膀，那些碎裂的骨头竟在缓缓地拼接、愈合。
维亚的血液瞬间凉透。
这东西……杀不死。
至少，用常规的物理手段杀不死。
她收回视线，埋头狂奔，冷风和雾气凝结成的水珠，顺着她的下巴不断滴落。
前方，一个庞大的、沉默的黑影，在浓雾中显露出了轮廓。
一座教堂。
破损的彩色玻璃窗在月光下，反射着一种难以名状的、诡异的光。
教堂那扇巨大的橡木门半开着，像一张沉默巨兽的嘴，露出里面深不见底的黑暗。
维亚终于停下脚步，胸口剧烈地起伏，大口喘着白气。
身后，那令人牙酸的摩擦声随时可能再次响起。
维亚的目光死死锁着那扇半开的教堂大门，里面漆黑一片，像是什么都吞得下的深渊。
就在这时，板车上，卡特脖子上的项链毫无征兆地亮了起来。
那圈冰蓝色的光晕，稳定而执着，不再是示警时的闪烁。更奇怪的是，整串项链开始轻微地颤动。
光芒和震动的方向，直指那座教堂的入口。
维亚的胸口一闷，屏住了呼吸。
这破链子什么意思？
上一次它亮起来，是引来了一头杀不死的食尸鬼。那这一次呢？难道教堂里有更大家伙，需要它又亮又抖地隆重介绍？
维亚不知道，但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这东西……在指引她进去。
她回头看了一眼来时的路，雾气浓重，但她知道，那只被砸碎了肩膀的怪物，此刻估计已经在追她的路上了。
留在这里，等死。
进去，赌命。
“呵。”维亚自嘲地扯了下嘴角，真是给了个好选择。
她低头，看着车上的妹妹，那圈蓝光映在卡特苍白的脸上，竟让她看起来有了一丝活人的血色。
为了妹妹，就算是死，她也得闯。
“行吧，”她对着那扇黑洞洞的大门低声说，“死也得找个宽敞点的地方。”
维亚咬紧牙关，不再犹豫，推着吱呀作响的板车，一头扎进了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嘎吱——”
沉重的橡木门被推开，门轴发出令人耳膜刺痛的声响，在空旷高耸的教堂内部激起一连串死寂的回音。
月光从穹顶的破洞和碎裂的彩窗洒落，在地面投下无数斑驳破碎的光影，像是亡魂的碎片。
长椅翻倒在地，断裂的木茬指向天空。祭坛前的巨大十字架歪斜着，墙壁上布满了深可见骨的爪痕，地面的石板多处开裂，缝隙里能看到暗褐色的、早已干涸的血迹。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尘土与腐朽混合的怪味。
维亚放缓了脚步，握着铁锤的手心渗出冷汗，推着车，每一步都轻得像猫。
就在这时，卡特脖子上的项链颤动又强了几分。
又来？
维亚心里一沉，顺着光芒和震动的指引，最终将目光锁定在教堂正中央一排彩窗之下。
她停下车，缓缓靠近。
月光下，一张血肉模糊的人脸，就那么静静地卡在破碎的窗框里，正直勾勾地“看”着她。
维亚的呼吸骤停，心脏猛地一抽，下意识后退了两步，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
是另一只食尸鬼。
但它一动不动。
维亚举着锤子，与那张烂脸对峙了足足半分钟，对方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死了？
这东西竟然会死？
她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一瞬，但更大的疑惑涌上心头。之前那只被她砸烂了脑袋和肩膀都能快速复原，这只又是怎么死的？
维亚回头看了一眼板车，妹妹脖子上的项链依旧在发光发抖，方向直指这具尸体。
“指着一具尸体……什么意思？”
维亚捡起一块碎石，朝着那尸体丢了过去。
“啪。”
石子砸在尸体身上，弹开，掉在地上。
还是没动静。
看来是死透了。
维亚不再迟疑，走到窗下，抡起铁锤，“哐当”一声将周围残存的玻璃全部砸烂。
她嫌恶地皱起眉，用锤头钩住食尸鬼的下巴，猛地向下一扯。
“噗通！”
尸体沉重地砸在地上，扬起一大片呛人的灰尘。
维亚捂住口鼻，借着月光仔细打量。这具尸体确实比外面那只完整得多，至少还长着两条腿，身上的衣物虽然破烂，但还能看出是猎户的装束。
除了死得比较完整，看不出任何特殊之处。
维亚用锤子将尸体翻了个面，项链的蓝光依旧死死地锁定着它。
“表面没有……”
维亚的目光在尸体和自己腰间的匕首之间来回移动。
一个大胆又让她胃里翻腾的念头冒了出来。
“难道……在里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