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的夜晚总是来得特别快,月光被浓密的树冠切割成碎片,斑驳地洒在绒绒疲惫的身躯上。她被狼族驱逐出领地后,独自揣着那袋沉甸甸的肉干,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林间行走。肚子里的崽崽们似乎感知到母亲的不安,轻轻躁动着,让她既欣慰又心酸。
“至少还有肉干...”她试图安慰自己,可作为一只素食兔子,那袋散发着血腥味的肉干只能让她更加绝望。她找了棵老橡树的树洞,蜷缩进去,抱着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终于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眼泪打湿了胸前的绒毛,寒冷和孤独让她止不住地发抖。
就在这时,一阵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哼哧哼哧的喘息声。绒吓得立即屏住呼吸,把自己往树洞深处缩了缩,希望不被发现。然而,一个巨大的黑影笼罩了树洞口,挡住了微弱的月光。
“哎哟喂!这不大妹子吗?咋哭成兔饼了?”
一个熟悉又憨厚的声音响起。绒绒颤抖着抬起头,借着月光,她看到熊族壮汉石掌正举着一个巨大的蜂蜜罐,他那宽厚的熊脸上写满了惊讶和关切,鼻尖还沾着新鲜泥土,似乎刚刚挖掘完什么。
绒绒的眼泪顿时决堤,多日的委屈和恐惧找到了宣泄口:“石掌...呜...他说我是来讹人的...”她抽噎着,话都说不完整。
“啥?!放他娘的狼屁!”石掌顿时暴怒,一掌拍在树洞旁的树干上,震得整个树洞簌簌作响,差点塌陷,“银爪那小子居然不认?走!跟俺回熊族!俺们熊最讲义气!俺的崽俺肯定认!”他气得呼哧带喘,胸前的毛发都竖了起来。
看着石掌虽然粗鲁却真诚的模样,绒绒心中涌起一丝暖流。她小心翼翼地爬出树洞,跟着这座小山一样的熊族战士,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熊族领地走去。
熊族的领地弥漫着一股浓郁的、混杂着蜂蜜甜香和野兽腥膻的气味。石掌的洞穴宽敞却杂乱,地上堆满了各种大小的蜜罐和厚实的兽皮,墙壁上挂着风干的鹿腿,角落甚至还有半只没吃完的野猪遗体,浓郁的血腥味和野兽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作为食草动物的绒绒一阵反胃,差点干呕出来。
“来来来!大妹子,别客气!俺特意给你炖了蹄花汤补身子!”石掌热情地端来一个巨大的石锅,里面热气腾腾,漂浮着几个硕大的、炖得烂糊的猪蹄。
绒绒盯着那锅油腻腻、散发着肉腥气的汤,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样,尖叫声噎在喉咙里,脸色煞白。她艰难地别开脸,小声道:“石掌...我...我们兔子不吃肉的。”
石掌愣了一下,猛地一拍脑门:“瞧俺这记性!忘了你们兔子光啃草了!”他显得有些懊恼,但很快又振作起来,“没事!俺们有的是蜂蜜!管够!蜂蜜养人,对崽好!”他豪爽地搬来好几个大蜜罐,塞到绒绒面前,金黄色的蜂蜜几乎要溢出来。
很快,熊族的长老和好奇的族人们闻讯赶来,将洞穴挤得水泄不通。他们围着绒绒,硕大的熊头凑近她,用力嗅着空气中她的气味,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嗯...气味是有点像咱熊崽...闻着挺甜,有股蜂蜜和...青草味?”一个长老捋着胡须,若有所思。
“但咋这么小只?这身板能生出健壮的熊崽吗?”另一个熊大妈用爪子比划着,担忧地看着绒绒纤细的腰肢。
“得测试测试!按老规矩,扔蜜池里看她能浮多久!浮得久说明体质好,能生养!”一个看起来颇为年长的熊爷爷提议道,引起一阵附和。
“光浮着不行,还得看力气!不如让她抱会儿蜂窝练练臂力?咱熊崽可不能输在起跑线上!”另一个声音响起,带着跃跃欲试的兴奋。
绒绒被这些简单粗暴的“关怀”和测试提议吓得耳朵紧贴后背,瑟瑟发抖,下意识地护住自己的肚子。石掌见状,有些不耐烦地吼了一声:“行了行了!都别瞎吵吵!吓着俺崽和他娘了!”
他轰走了大部分看热闹的熊,洞穴里暂时安静下来。石掌搓着巨大的熊掌,显得有些扭捏,黑亮的眼睛看着绒绒,似乎下了很大决心。他突然从身后拿出一大束刚采的、还带着露水的野花,笨拙地递到绒绒面前,花朵被他巨大的爪子衬得格外娇小脆弱。
“那啥...大妹子,”他的声音比平时低沉了许多,带着一丝罕见的羞涩,“俺们熊族认崽其实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简单得很!你...你啃一口俺的掌印就行!”
说着,他伸出自己毛茸茸、厚实无比的巨爪,递到绒绒嘴边,掌心的肉垫厚实而粗糙。“但...但是得先说好,”他补充道,语气变得认真,“这要是啃了...按俺们熊族的规矩,你可就得跟俺过一辈子了嗷!俺们熊,最认死理,讲从一而终!”
绒绒看着眼前那比她脑袋还大的熊掌,闻到上面混合着泥土、蜂蜜和淡淡野兽气息的味道,彻底僵住了。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接受意味着要融入这完全不适应的粗犷生活,拒绝又怕伤了好心熊的心,更怕无处可去。
就在她对着熊爪不知所措,内心激烈挣扎之际,洞外突然传来一声清冷而带着几分嘲弄的冷笑。
“呵,真是野蛮又毫无美感的认亲方式。”
山猫族长斑尾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倚在了洞口,优雅地舔着自己光滑的前爪,一双金绿色的瞳孔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幽光。他体态修长,毛发顺滑,与洞穴内粗犷的环境格格不入。
他轻盈地迈步进来,无视了石掌瞬间阴沉下来的脸色和威胁性的低吼,目光直接落在绒绒身上,带着一种审视和势在必得。“我们山猫族,向来有更科学、更优雅的方案来解决这类...血脉问题。”
说着,他爪尖一挑,一样东西划过一道弧线,轻轻落在绒绒面前的干草上。那正是她失踪许久、怎么都找不到的绣花小包,里面曾装着她最爱的胡萝卜干和小玩意儿。
“那晚你落下的。”斑尾的语气平淡,仿佛在陈述一个事实,“除了这些...普通的零嘴,”他略带嫌弃地瞥了一眼小包,“里面还有我的家传玉佩。那是山猫族长一脉的信物,从不离身。”
绒绒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地反驳:“那明明是...”那明明是她前几天在路边捡到的一块挺好看的亮石头,觉得好看就随手塞进了包里,怎么就成了他的家传玉佩?
斑尾却仿佛没听到她的低语,或者说根本不在意,他的金瞳紧盯着她,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根据山猫族律法第37条——任何持有族长信物并确认为其孕育子嗣者,自动获得族长配偶身份,享受一切相应权利与...义务。”
他微微侧头,身后阴影处立刻闪出两名体态精干、眼神锐利的猫医,他们戴着奇怪的仪器,对着绒绒微微颔首。“现在,请随我们回公馆,”斑尾的语气不容拒绝,“我们需要为您做一次全面检查,并即刻开始进行...必要的胎教和贵族礼仪培训。山猫族的继承人,绝不能在任何方面有所欠缺。”
石掌终于从震惊和愤怒中反应过来,暴怒地一掌拍碎身旁一个空蜜罐,黏糊糊的蜂蜜溅得到处都是:“臭猫!少在这放屁!先来后到懂不懂!是俺先找到大妹子的!”
斑尾只是优雅地甩了甩尾巴,亮出锋利如匕首的爪尖,眼神冰冷而轻蔑:“偷摸孕妇尾巴根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讲什么先来后到的道德?”一句话精准地戳中了熊族的粗鲁行为,让石掌气得嗷嗷直叫,却又一时语塞。洞穴内的气氛瞬间剑拔弩张,熊的低吼和山猫威胁性的嘶嘶声交织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