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掌的暴怒如同惊雷炸响在洞穴中,震得壁上的蜜罐嗡嗡作响。他巨大的熊掌猛地拍向地面,裂痕蛛网般蔓延开来,溅起的碎石和尘土让绒绒惊恐地缩紧了身子。
“臭猫!你找死!”石掌咆哮着,厚重的皮毛因愤怒而竖立,整个身躯仿佛又膨胀了一圈,“敢抢俺的崽和崽他娘!俺把你拍成猫饼!”
斑尾却丝毫不为所动,甚至优雅地打了个哈欠,呼出一些猫薄荷的气息,露出了尖锐的犬齿。“粗鄙。”他轻蔑地哼了一声,金绿色的瞳孔在昏暗光线下缩成一条细线,“只会用蛮力的蠢熊。绒绒小姐怀的若真是熊崽,怎会如此纤细敏感,连这点蜂蜜的气味都受不住?”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绒绒依旧有些发白的脸和紧紧捂住口鼻的爪子。
“放屁!俺的崽像俺!强壮!”石掌怒吼,但眼神却不自觉地飘向绒绒那不堪一击的小身板,底气似乎泄了一丝。
“强壮?”斑尾嗤笑,尾巴尖优雅地画着圈,“或许吧,但绝无可能继承山猫的敏捷与高贵。绒绒小姐那晚可是对月光下我族的捕猎之舞展现了极大的…兴趣和天赋。”他撒谎时眼睛都不眨,语气笃定得让绒绒自己都差点信了那晚除了被舔脖子还有别的什么。
“你胡说!”绒绒终于忍不住小声反驳,声音却淹没在石掌更大的咆哮声里。
“少跟这阴险猫废话!”石掌彻底失去耐心,巨大的身躯猛地前冲,带着一股腥风直扑斑尾,打算用最直接的方式解决争端。
斑尾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轻巧地侧身避开,石掌沉重的扑击只撞翻了一排蜜罐,黏稠的金色蜂蜜顿时泼洒一地,香甜又腻人的气味更加浓郁地弥漫开来。石掌脚下一滑,笨重地摔在蜜泊里,发出愤怒又狼狈的吼叫。
“啧,真是…一塌糊涂。”斑尾嫌弃地避开脚边蔓延的蜂蜜,仿佛怕弄脏自己纤尘不染的爪毛。他不再看挣扎着爬起的石掌,目光重新锁定绒绒,带着一种势在必得的压迫感。“绒绒小姐,我想你需要的是一个安静、舒适、洁净的环境待产,而不是在这个…充满原始气息的洞穴里,被某些不懂分寸的野兽惊吓。”他微微示意,身后的两名猫医立刻上前一步,姿态恭敬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准备“请”走绒绒。
“俺看谁敢动!”石掌咆哮着从蜜泊里爬起来,浑身沾满黏糊糊的蜂蜜和尘土,显得更加狰狞。他挡在绒绒身前,对着山猫发出威胁性的低吼,熊族的几个闻声赶来的壮熊也堵在了洞口,龇着牙,气氛瞬间剑拔弩张,一场跨种族的混战眼看就要爆发。
绒绒被夹在中间,吓得瑟瑟发抖,肚子里的崽崽们似乎也感受到这紧张的氛围,不安地躁动着。她看着眼前为了争夺她(或者说争夺她肚子里可能存在的血脉)而几乎要打起来的熊和猫,只觉得荒谬又绝望。她只是一个想平平安安生下崽子的兔子,为什么就这么难?
“够了!”
一声虚弱却尖利的喊声打破了僵持。绒绒不知哪来的勇气,挺直了小小的身躯,尽管声音还在发颤:“你们都别吵了!我…我谁都不跟!我回我自己家!”
石掌和斑尾同时一愣,看向她。
“大妹子,你别怕,俺肯定护着你…”石掌急忙道。
“绒绒小姐,熊族的生存环境并不适合养胎…”斑尾试图劝说。
“我说了我要回家!”绒绒重复道,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妈妈还在等我…至于孩子…等生下来再说!”她只想立刻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石掌看着她倔强又可怜的模样,熊熊的怒火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瞬间熄了大半,只剩下无措和担忧。“…那,那俺送你回去。”他嘟囔着,狠狠瞪了斑尾一眼,“免得某些家伙半路使坏。”
斑尾眯了眯眼,似乎权衡片刻,最终优雅颔首:“可以。为确保你的安全,我会派护卫…远远‘护送’。”他将“护送”二字咬得意味深长。
于是,在这诡异的气氛中,绒绒踏上了回家的路。石掌坚持要亲自送她,庞大的身躯小心翼翼、笨拙地护在她身边,时不时紧张地问她累不累,要不要歇会儿,甚至想把她扛到自己肩膀上(被绒绒惊恐地拒绝了)。而在他们身后不远不近的树影里,几只山猫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跟随,斑尾则早已先行离开,大概是去布置他那所谓的“贵族式胎教”了。
终于,熟悉的胡萝卜田和那个小小的、被妈妈打理得井井有条的窝出现在眼前。绒绒几乎要哭出来,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和委屈涌上心头。
窝棚里,萝卜阿姨正对着一个算盘和一堆账本唉声叹气,嘴里念叨着“亏了亏了”、“明年种子钱都不够了”,一抬头看见浑身沾着点点蜂蜜、神情惶恐的绒绒,以及她身后那座山一样的熊和远处若隐若现的猫影,手里的胡萝卜“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你个死丫头!又惹了什么祸回来?!”萝卜阿姨的咆哮瞬间冲垮了绒绒最后的坚强,她哇的一声哭出来,扑进妈妈怀里。
石掌尴尬地站在原地,搓着巨大的熊掌:“那啥…阿姨,俺是…”
“闭嘴!待会儿再审你!”萝卜阿姨一边拍着哭得抽噎的女儿,一边用眼刀狠狠剐了石掌一眼,又警惕地瞄了瞄远处那些不请自来的山猫护卫,“全都给我外面等着!”
她把绒绒拽进窝里,砰地关上门,隔绝了内外世界。
仔细听完了绒绒抽抽搭搭、断断续续的叙述,萝卜阿姨的脸色变了又变,从愤怒到震惊再到一种破罐破摔的麻木。她深吸一口气,猛地打开门,对着外面喊:“都给我听好了!”
石掌和暗处的山猫护卫都竖起了耳朵。
“我闺女要安心养胎!谁都不准来打扰!”她叉着腰,气势惊人,“但是!既然你们都觉得自己可能是崽子的爹,行,按《森林混血儿抚养公约》未确定生父前的暂行条款来!从明天开始,狼族、熊族、山猫族,每天轮流送补品!狼族送剔骨精肉干——剔干净点别吓着我闺女!熊族送蜂王浆——要最新鲜最纯的!山猫族送冰鲜河鱼——处理好了再拿来!”
她目光扫过目瞪口呆的石掌和微微晃动的树丛:“谁家敢断供,或者送次品,就自动丧失认亲权!听懂没有!”
门外一片寂静。石掌率先反应过来,连忙点头:“懂!懂!俺明天就送最好的蜂王浆来!”
树丛里传来一声轻微的“喵呜”,似是回应。
萝卜阿姨满意地哼了一声,再次砰地关上门。
窝棚内,绒绒呆呆地看着妈妈:“妈,这样行吗?”
“有什么不行?”萝卜阿姨捡起地上的胡萝卜,狠狠咬了一口,“男人靠不住,但他们的粮食很靠谱!这帮混蛋敢让我闺女受委屈,我就让他们大出血!你这胎怀得这么辛苦,正好补补!”
她看着女儿依旧苍白的小脸和微凸的肚子,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下来:“别怕,闺女,有妈在。咱娘俩什么坎过不去?现在,好好睡一觉,天塌下来…也有肉干和蜂王浆先顶着!”
绒绒依偎在妈妈身边,感受着久违的、令人安心的胡萝卜气息,紧绷的神经终于慢慢放松下来。窗外的月光静静洒落,照着她疲惫的睡颜,也照着窝棚外尚未散去、各怀心思的“潜在爹们”和即将到来的、鸡飞狗跳的补品争夺战。而肚子里的崽崽们,似乎也暂时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