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的紧张局势如同不断收紧的藤蔓,勒得每个生灵都喘不过气。而就在这脆弱的平衡即将绷断之际,两股全新的力量,如同投入静潭的巨石,彻底搅浑了这片水域。
首先到来的是獾族。它们并非悄无声息地潜入,而是以一种近乎蛮横的姿态,堂而皇之地闯入了森林的核心地带。这是一支庞大的家族,数量惊人,个个膀大腰圆,覆盖着灰白相间的粗硬皮毛,黑色的面纹让它们看起来永远是一副怒气冲冲、准备寻衅的模样。它们的爪子粗壮有力,擅长挖掘,所过之处,地面被翻得一片狼藉,草皮、灌木、甚至一些小树的根系都未能幸免。(╬ ̄皿 ̄)
它们的目标明确——食物,以及任何能用来构筑巢穴的材料。它们无视任何传统的领地标记或边界,狼族的气味桩被轻易撞倒,熊族留下的爪印被新的挖掘痕迹覆盖,山猫族精心布置的警戒毛发被风吹散。一只试图抗议的松鼠刚开口,就被一头暴躁的公獾一爪子拍飞,撞在树干上晕了过去。
“这里!这里的泥土松软,还有残留的块茎味道!”一头体型格外硕大的獾用鼻子拱着地面,声音粗嘎难听。它正是这群不速之客的首领,自称“裂地”。它指向的地方,正是兔族聚居区边缘的一片肥沃坡地,那里还残留着一些未来得及收获的、发育不良的胡萝卜和块茎。
“挖!”裂地简短地命令道。
十几头强壮的獾立刻扑上前,锋利的爪子如同铁犁,迅速而高效地翻掘着土地。泥土飞溅,可怜的胡萝卜苗被连根拔起,随意丢弃在一旁。不过半日功夫,一片狼藉的坑洞和散乱的泥土取代了原本的田埂。
消息像带着刺一样迅速传开。兔族陷入了一片恐慌。那片坡地虽然今年收成不好,但却是来年希望之所系,如今被毁,等于雪上加霜。
萝卜阿姨听到消息时,正在清点她那惹人非议的“营养膏”库存。她的耳朵猛地竖起,随即又无力地垂下,紫色的眼眸里充满了愤怒与无力。(;一_一)
“獾…是那些该死的挖洞疯子!”她咬牙切齿,爪子里攥着的一罐蜂蜜膏几乎要被她捏变形。和狼、熊、山猫这些“老邻居”相比,獾族是完全不同的概念。后者虽然强大,但至少还遵循着某种森林里潜在的规则或顾忌。而獾族,它们像一股纯粹的、毁灭性的洪流,只遵循最原始的掠夺本能。
几乎在同一时间,狼族的巡逻队与獾族发生了第一次正面冲突。冲突起因是几头獾试图挖掘一处狼族储藏备用猎物的地窖(虽然里面几乎已空)。银爪带领的小队试图驱逐,却遭到了獾族凶狠的反击。这些獾战斗起来毫无章法,却力大无穷,皮糙肉厚,而且极其记仇,一旦被激怒,便会不死不休地纠缠。狼族虽然敏捷凶猛,却在对方这种蛮横的打法下吃了点小亏,银爪的胳膊上也被划开了一道血口,狼狈地退了回来。
熊族和山猫族也很快感受到了压力。獾族看上了蜜语河谷边缘一处向阳的土坡,试图挖掘大型巢穴,直接威胁到了熊族的几个重要蜜源。石掌愤怒地咆哮着驱赶,却差点被几头配合默契的獾拖进它们刚挖好的坑里。而山猫族几处隐蔽的储藏点,似乎也被嗅觉灵敏的獾族盯上了,斑尾不得不频繁调动族猫,加强戒备,眼神一天比一天阴冷。
森林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充满了火药味。旧的矛盾尚未解决,新的、更直接的威胁已然兵临城下。
就在这混乱的节骨眼上,那个神秘商人出现了。
他是一只毛色油光水滑的鼬鼠,自称“金算盘”。他总是带着一副圆溜溜的小眼镜(不知从哪个人类垃圾里淘来的),挂着一根细小的手杖,乘坐着一辆由一只沉默寡言的大耳狐拉着的、堆满了各种杂七杂八货物的小车,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各个氏族的领地边缘。( ̄ω ̄;)
他的货物堪称琳琅满目,却又极其刁钻:有小袋的、明显掺了杂质的粮食;有颜色可疑、气味刺鼻的所谓“万能药膏”;有几把锈迹斑斑却依旧锋利的短刃;甚至还有一些来自人类世界的、谁也说不清用途的小玩意儿。
但他的要价却高得离谱。一袋掺了木屑的燕麦,他要换一张完整的、上好的兔皮或者等重的蜂蜡。一小罐药膏,他要换三捆最优质的干草或者十枚渡鸦的尾羽。
“哎呀呀,各位尊贵的邻居,时局艰难呐!”金算盘总是搓着他那细小的爪子,眼镜片后的眼睛里闪烁着精明的、毫无温度的光,“货源紧张,运输危险,鄙人也是冒死为大家服务啊!价格嘛,自然要体现风险,对不对?” (→_→)
他似乎对森林里正在发生的冲突了如指掌。他会在狼族和猞猁族关系紧张时,“恰好”兜售那些锈蚀的短刃;会在熊族为蜂蜜发愁时,“无意”中透露某处还有一小片未被搜刮干净的野蜂巢(但需要用食物来换位置);他甚至在獾族挖掘的废墟旁,向惊恐未定的兔族展示一种据说能加固洞口的、价格不菲的铁丝网。
他从不强迫买卖,总是摆出一副“你情我愿”、“公平交易”的模样,但他出现的时机和提供的“解决方案”,总像是在早已烧得滚烫的油锅里,又滴进了一滴冷水。
萝卜阿姨警惕地打量着这个不请自来的鼬鼠商人。她本能地不信任他,他那过于油滑的腔调和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小眼睛让她极其不舒服。然而,当金算盘“无意”中瞥见她储藏室里那些营养膏,并露出极大“兴趣”,提出愿意用相当数量的、相对优质的胡萝卜和干草来交换时,萝卜阿姨的心动摇了一下。(・-・。)
家族的食物储备确实因为獾族的破坏和异常天气而捉襟见肘。孩子们不能饿肚子。她需要为即将到来的、可能异常残酷的冬天做准备。
“妈妈,不要…”绒绒轻轻拉住母亲的围裙,金色的眼睛里满是忧虑,“那个人…感觉不好。他的味道很奇怪。”怀孕让她对气息格外敏感,她从金算盘身上嗅到了一种混杂着贪婪、谎言和危险的气味。
萝卜阿姨拍了拍女儿的手,叹了口气:“我知道,孩子。但算盘有时候不得不打。”她目光复杂地看向那堆营养膏,又看了看角落里眼巴巴望着她的三只小兔崽。最终,生存的现实压倒了直觉的预警。
她走向金算盘,开始了艰难的、令人身心俱疲的讨价还价。每一罐营养膏换来的食物都比它实际价值低得多,但金算盘总能巧妙地利用她的焦虑和对未来的恐惧,将她逼到底线。
而当银爪拖着受伤的胳膊,犹豫着是否要用族里为数不多的优质皮草去换金算盘那些劣质药品时;当石掌盯着金算盘地图上标记的那个可能存在的蜂巢,思考着是否值得用一部分过冬存粮去冒险时;当斑尾冷眼看着金算盘试图向他推销一批“足以对抗獾族挖掘”的带刺铁蒺藜时…
他们都隐约感觉到,这只滑不溜手的鼬鼠,他的算盘珠拨响的,或许不仅仅是生意,而是更深、更危险的东西。森林的危机,因獾族的蛮横而加剧,更因这神秘商人的出现,而滑向了一个更加不可预测的方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