萝卜阿姨坐在储藏室冰冷的泥地上,四周是堆积如山的物资,却感受不到丝毫暖意。獾族在外墙持续不断的刨挖声,如同敲打在心脏上的闷锤,提醒着她这座看似坚固的堡垒实则摇摇欲坠。三只小兔崽蜷缩在角落的草堆里,睡得并不安稳,时常因外面的异响而惊悸颤抖。绒绒挺着沉重的肚子,笨拙地试图用身体挡住孩子们,望向母亲的金色眼眸里盛满了无助与恐惧。
紧闭门户,死守储备?这条路似乎越来越窄,也越来越危险。她或许能抵挡一时,但能抵挡住整个森林日益疯狂的饥饿吗?能防住无孔不入的獾族吗?能平息族内日益滋生的怨怼和窥伺吗?最终,这座堆满食物的储藏室,只会成为埋葬她们全家的华丽坟墓。 (;一_一)
利用智慧和积累,帮助更广泛的邻居?这个念头大胆而冒险。这等于将自家的财富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风险极高。但…或许也是唯一的生路。将囤积的“罪证”转化为共享的“资源”,将可能引火烧身的财富,变成结盟共赢的筹码。
她的目光落在那些包装好的“营养膏”上。金算盘…那个油滑的鼬鼠商人。与他打交道无疑是与虎谋皮,但他手中似乎确实掌握着一些稀缺物资和…情报。或许,他是撬动眼前死局的那根危险杠杆?
几天后,当金算盘的小推车再次“恰好”晃悠到兔族聚居区边缘时,萝卜阿姨没有像往常一样紧闭门户,而是主动走了出去。
鼬鼠商人看到她,细长的眼睛在镜片后精光一闪,立刻堆起职业化的热情笑容:“哎呀!尊敬的萝卜夫人!日安!看来您终于需要一些真正的‘硬通货’了?我这里有刚到的、绝对纯净的燕麦…”
“金先生,”萝卜阿姨打断他,声音平静,紫色的眼眸却紧盯着他,“我想和你谈笔…大生意。”
金算盘的笑容不变,但尾巴尖几不可察地轻轻摆动了一下:“哦?愿闻其详。” ( ̄ω ̄;)
“我的营养膏,配方可以给你一部分,”萝卜阿姨缓缓说道,注意到对方呼吸微微一窒,“但不是换你那些掺了木屑的燕麦。我要你用实实在在的、能填饱肚子的基础粮食来换,并且,按我指定的时间和地点,分批交付。”
金算盘的小算盘在心里飞快拨动,脸上却露出为难的神色:“这个…夫人,如今这光景,基础粮食可是最紧俏的…”
“我知道你有渠道,”萝卜阿姨不容置疑地说,“而且,这只是第一部分。如果你做得好,后续还有更多…你感兴趣的东西。”她抛出了诱饵。
金算盘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光遮住了他的眼神:“那么,夫人,您想要多少?”
“第一批,我要足够五十户兔族家庭吃一周的混合杂粮和干草。”萝卜阿姨报出一个让金算盘都挑了挑眉的数字。
“五十户?夫人真是…心怀大爱啊。”金算盘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但这风险…”
“你可以从中抽取你认为合理的‘辛苦费’,”萝卜阿姨冷冷道,“但粮食必须足量、质优。我会派人验收。而且,运送过程,你必须‘确保’安全。”她刻意加重了“确保”两个字。
金算盘沉默了片刻,小爪子摩挲着手杖:“听起来…似乎可行。那么,配方…”
“粮食安全送到,配方第一部分立刻给你。”萝卜阿姨斩钉截铁。
一场危险的交易就此达成。金算盘带着一部分预付的“样品”营养膏和莫测的笑容离开了。
萝卜阿姨回到窝里,感觉后背都被冷汗浸湿。她知道自己在走钢丝。(´-﹏-`;)
接下来的几天,她开始行动。她没有大肆宣扬,而是先找到了几位平日里关系尚可、嘴严可靠的兔族邻居,大多是带着幼崽的母亲或年迈但德高望重的长者。
“家里还有点余粮,大家分一分,熬过这几天。”她将第一批从金算盘那里换来的粮食分出去时,只是轻描淡写地这样说,绝口不提交易和配方的事情。
收到粮食的家庭感激涕零,饥饿暂时得到缓解,看向萝卜一家的眼神也从之前的复杂和嫉妒,多了几分真诚的感激和困惑。
同时,萝卜阿姨开始严厉地教导绒绒和孙辈们生存技巧,不再是过去那种呵护式的照顾。
“记住这些标记!”她指着地上几种不起眼的杂草和石头摆放的图案,“这是警告,表示附近有危险。这是安全路径。这是食物标记。”
她教他们如何更隐蔽地挖掘和伪装小型储藏点,分散风险。“不能把所有胡萝卜放在一个坑里!”她反复强调。
她甚至开始训练他们辨认可食用的野生植物和根茎,以及哪些植物在危急时刻可以用于自卫或治疗。“我们兔子不是只会吃胡萝卜和干草!”她挖来一些味道苦涩却能充饥的块茎,强迫大家适应它们的味道。
最小的孙崽吃了一口,立刻吐了出来,眼泪汪汪。萝卜阿姨心一硬,逼着他咽下去:“哭!哭能当饭吃吗?万一没粮了,就靠这个活命!” (╬ Ò﹏Ó)
绒绒学得最认真。她挺着肚子,努力记忆母亲教的每一种知识。她意识到,依赖外界的保护(无论是银爪、石掌还是斑尾)都是不可靠的,唯有自己强大起来,才能保护自己和孩子们。她甚至开始默默练习母亲教的、利用地形和敏捷摆脱追踪者的技巧。
几天后,金算盘的第一批粮食果然“安全”送达了。运送过程出奇顺利,据说连一直在附近徘徊的獾族都“恰好”被引开了。萝卜阿姨验收了粮食,质量居然还算不错。她依约交给了金算盘一部分配方——当然,是经过修改、缺少几种关键催化材料的版本。
金算盘如获至宝,小眼睛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但似乎并未立刻察觉异常。
萝卜阿姨则将大部分粮食再次分发给更急需的家庭,只留下小部分作为“辛苦费”和自家储备。她开始有意识地在族内建立起一个小小的、以物资互助和信息共享为基础的脆弱网络。
效果是显而易见的。兔族内部的恐慌情绪稍微缓解,对萝卜一家的敌意也减少了许多。甚至有年轻力壮的兔子主动提出,可以帮忙夜间巡逻,防范獾族的骚扰。
然而,萝卜阿姨并未放松警惕。她知道金算盘绝非善类,如此合作背后必定有所图谋。她更担心的是,这种“分发粮食”的行为,是否会引来更强大、更贪婪的掠食者的注意。
果然,狼族的巡逻队出现在兔族区域的频率明显增加了。他们不再仅仅是远远观望,而是会靠近,用冰冷的狼瞳审视着那些似乎刚刚吃饱、脸色稍缓的兔子,鼻翼翕动,仿佛在计算着什么。
银爪有一次巡逻时,远远看到了正在教孩子们辨认草药的绒绒。他的眼神复杂无比,充满了痛苦和挣扎。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发出一声极轻的、几乎听不见的叹息,转身快步离开,狼尾低垂。
萝卜阿姨站在窗前,看着银爪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远处树影下似乎一闪而过的、山猫的尾巴尖,眉头紧紧锁起。
她的抉择带来了一线生机,却也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与魔鬼的交易才刚刚开始,而她要走的钢丝,还很长,很险。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