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的危机如同不断收紧的绞索,日子在饥饿、恐惧和疲惫的循环中艰难前行。萝卜阿姨的粮食分发虽然暂时缓解了部分兔族的困境,却也像在黑暗中点燃了一支微弱的火把,既照亮了方寸之地,也更容易吸引黑暗中觊觎的目光。獾族的骚扰变本加厉,金算盘的笑容愈发难以捉摸,而狼族巡逻队冰冷的注视,则让每一个外出觅食的兔子都脊背发凉。
绒绒的肚子越来越大,胎动愈发频繁有力,三种截然不同的种族特**替显现,让她本就疲惫的身心更加不堪重负。她时常在深夜惊醒,抚摸着腹部,望着窗外冰冷的月光,对灰风的思念如同潮水般涌来,带着令人窒息的孤独和担忧。他到底在哪里?是生是死?为什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д`)ゞ
就在这绝望的氛围几乎要将兔窝压垮之时,一个不同寻常的访客,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傍晚,敲响了她们的门。
那是一只信天翁。巨大的翅膀被雨水打湿,紧紧贴在身上,显得疲惫不堪,喙边带着长途跋涉留下的风霜痕迹。它站在兔窝门口,雨水从它身上流下,在门前积成一个小水洼。它的眼神锐利而沧桑,与森林里常见的鸟类截然不同。
萝卜阿姨警惕地打开一条门缝,紫眸中满是审视:“你找谁?”
信天翁抖了抖身上的雨水,声音带着海风的咸涩和沙哑:“我找一个叫绒绒的兔子。受人之托,带个口信。”
绒绒听到自己的名字,惊讶地从母亲身后探出头。信天翁…这是来自遥远海岸的使者,它们怎么会认识自己?
“谁…谁托你的?”绒绒的声音因紧张而微微颤抖。
信天翁的目光落在绒绒隆起的腹部,似乎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一个叫灰风的兔子。他说,如果我能飞到这片森林,一定要找到他的妻子绒绒,告诉她…”它顿了顿,似乎在回忆确切的措辞,“…他们找到了‘永春草原’,那是一片真正的乐土,没有寒冬,食物充沛,河流里流淌着甘甜的乳汁。”
绒绒的呼吸瞬间屏住,心脏狂跳起来,金色的眼眸迸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ω★)
灰风还活着!他找到了!他成功了!
萝卜阿姨也愣住了,紧握着门框的爪子微微松开。
“但是,”信天翁的话锋突然一转,声音低沉下去,“他们被困住了。那片草原被一道无法逾越的‘叹息峡谷’阻挡,峡谷中弥漫着致命的迷雾,任何试图穿越的生物都会消失。他们无法原路返回,黑森林的路已经被一场巨大的山崩彻底封死。他们…被困在了那片丰饶之地的边缘,如同守着宝藏的囚徒。”
希望的光芒在绒绒眼中凝固,随即蒙上一层深深的阴影。找到了…却回不来?这比没有消息更令人煎熬!
“他…他还好吗?其他人呢?”绒绒急切地追问,声音带上了哭腔。
信天翁摇了摇头:“我见到他时,他还活着,但很消瘦。他们依靠草原边缘的食物生存,但思念家乡,尤其是他,无时无刻不惦记着他的妻子和未出生的孩子。队伍里…有伤亡。有些在穿越黑森林时遭遇了不测,有些…没能熬过最初抵达时的艰难探索。活着的人,也并非全都一心想着留守或寻找归路,似乎…有一些分歧。”它的叙述谨慎而保留,透露出的信息却足以让人想象出那支探险队面临的艰辛与内部矛盾。
信天翁从翅膀下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件用油布包裹的东西,递给绒绒:“这是他让我务必交到你手上的。”
绒绒颤抖着接过,打开油布,里面是一小袋从未见过的、散发着奇异清香的种子,还有一片光滑如镜、闪烁着七彩光泽的奇异羽毛。羽毛的根部,用细细的藤蔓系着一小卷树皮纸。
绒绒迫不及待地展开树皮纸,上面是灰风熟悉的、略显潦草的字迹:
“致吾爱绒绒:吾安,念卿甚切。此地丰饶,然非家乡。归路阻绝,心如火焚。待吾寻得通路,必速归。珍重自身,待我归来。永远爱你的,灰风。”
泪水瞬间模糊了绒绒的视线,滴落在树皮纸上,晕开了墨迹。他还活着!他在想办法回来!他在想着她!
信天翁完成了使命,显得急于离开:“消息已带到,我必须走了。风暴季即将来临,我的旅程还很漫长。”它顿了顿,看了一眼兔窝外萧条破败的景象,补充道,“灰风让我提醒你们…小心‘外来者’。他们在峡谷另一端,看到了不属于森林的足迹…很新鲜,似乎朝着森林的方向来了。这也是他们急于找到通路的原因之一。”
说完,它不待回应,振开巨大的翅膀,迎着风雨,猛地冲入灰暗的天空,很快消失在天际线。
留下兔窝里的母女二人,沉浸在巨大的震惊与复杂的情感漩涡中。
希望如同炽热的火种,瞬间点燃了绒绒几乎枯竭的心田。灰风还活着!他没有忘记她和孩子们!他找到了传说中的乐土!这消息像一道强光,刺破了笼罩已久的阴霾。
但紧随而来的,是更深的忧虑和恐惧。他们被困住了,归期渺茫。探险队有伤亡,内部有分歧…灰风独自在远方,面临着怎样的困境?而那最后的警告——“小心外来者”、“不属于森林的足迹”——像一把冰冷的匕首,抵在了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上。难道森林如今的危机,与灰风他们的发现有关?那些可怕的獾族,或是神秘的金算盘,是否就是“外来者”?还是另有更可怕的威胁正在逼近?
绒绒紧紧攥着那袋种子和那片七彩羽毛,仿佛抓着救命稻草,又仿佛捧着烫手的山芋。
“永春草原…”萝卜阿姨喃喃自语,眼神恍惚,仿佛看到了年轻时与灰风父亲共同的梦想,“他真的找到了…”但随即,她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但回不来?还有未知的危险可能被引来?”她看向女儿,看到了她眼中的光芒与恐惧交织的矛盾。
“妈妈…”绒绒抬起头,泪水还在流淌,眼神却逐渐变得坚定,“爸爸还活着!他在想办法回来!我们…我们要等他!”
但与此同时,一个疯狂的、大胆的念头,如同破土的嫩芽,悄然在她心底萌生——既然爸爸找不到回来的路,那她…能不能去找他?带着这些种子,这片羽毛作为指引?这个念头如此危险,几乎让她自己都感到战栗。她看着自己隆起的肚子,看着三个依偎在身边、懵懂无知的孩子,这个念头显得那么不切实际,却又带着一种致命的诱惑。
萝卜阿姨仿佛看穿了女儿的心思,猛地抓住她的肩膀:“绒绒!你给我听好!”她的声音严厉得近乎尖锐,“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许想!你现在这个样子,能去哪里?黑森林?叹息峡谷?那是送死!而且…”她压低声音,带着无尽的疲惫和恐惧,“如果灰风他们真的引来了什么…你现在离开安全的窝棚,就是自投罗网!”
绒绒缩了一下,母亲的话像冷水浇灭了刚刚升起的冲动火焰。是啊,她凭什么去?她甚至连眼前的獾族都对付不了。
但希望的种子已经播下,担忧的藤蔓也随之疯长。灰风的线索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光芒,却也照出了更深邃、更可怕的黑暗前景。绒绒的心,被这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拉扯着,既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也陷入了更深的、关于远方与未来的焦虑之中。
她将灰风的信紧紧贴在心口,仿佛这样就能离他近一些。窗外,风雨依旧,但在这风雨声中,似乎又夹杂了一些别的、更加隐秘而不祥的声响,仿佛遥远时空传来的、关于未知危险的低沉回响。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