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迁徙队伍在迷雾峡谷中段最为狭窄、行进最为艰难迟缓的地段穿行时,疲惫和紧绷的神经已经让警戒变得迟钝。
就在这精力最为涣散的时刻,复仇的獠牙从最意想不到的阴影中骤然刺出。
浓雾仿佛有了生命,在队伍侧翼的岩石缝隙间剧烈翻滚。
下一瞬,一道道矮壮敦实、披着灰黑条纹皮毛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激射而出!
獾族余孽对这片错综复杂的石林了如指掌,它们利用雾气和嶙峋怪石的完美掩护,发动了蓄谋已久的致命突袭。
它们的攻击目标精准得可怕——并非冲向前方开路的熊族或侧翼警戒的狼族,而是直插队伍相对脆弱的中段,那些由兔族紧紧守护的、承载着生存希望的粮食行囊!
“敌袭——!”
一声凄厉的狼嚎几乎与獾群的扑击同时响起!
是银爪。
他冰蓝色的瞳孔在雾气中骤然收缩成一条细线,全身银灰色的毛发瞬间炸起。
几乎没有丝毫犹豫,他发出一声震撼峡谷的战嚎,率先化作一道银色的闪电,迎面撞向了扑来的獾群主力!
他身后的狼群护卫队成员们闻声而动,如同灰色的潮水,怒吼着卷入战团。
刹那间,怒吼声、狼嚎声、獾类特有的尖锐嘶嘶声、利爪撕裂皮肉的闷响、以及兔族惊恐的尖叫声混杂在一起,将原本压抑的寂静撕得粉碎。
血腥气息如同实质般迅速弥漫开来,盖过了雾水的湿冷腥气。
战斗在能见度极低的浓雾中展开,更加残酷和混乱,每一次扑击和闪避都如同在刀尖上舞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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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在这片浴血奋战的侧翼不远处,另一群狼却冷眼旁观。
以鹰眼老狼王为首,他们静静地伫立在一块较高的岩石上,冰金色的瞳孔冷漠地俯视着下方的厮杀。
鹰眼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眼前并非族人与敌族的生死搏杀,而是一场与己无关的闹剧。
他身边的几头壮年公狼有些焦躁地刨着爪子,低吼着看向自己的王,但鹰眼一个冰冷的眼神扫过,它们便不甘地安静下来,只剩下喉咙里压抑的咕噜声。
鹰眼的算计冰冷而直接——让银爪和他忠诚的护卫队去消耗,去为兔族流血吧。
既削弱了不听话的儿子和他追随者的力量,又能看清獾族的真实意图和实力,何乐而不为?
“保护粮食!围成圈!”
萝卜阿姨声嘶力竭地呼喊,紫色的眼眸因焦急而布满血丝。
兔族成员们惊恐地挤在一起,用身体护住珍贵的行囊,但面对獾族凶悍的扑咬,她们显得如此无力。
混乱中,一头格外彪悍、眼露凶光的公獾,凭借灵活的身形和雾气的掩护,竟然突破了狼群拦截的缝隙!
它猩红的眼睛死死锁定了正在努力拖拽一个粮袋的绒绒,獠牙毕露,带着一股腥风猛扑过去!
那速度快得惊人,眼看利爪就要触及绒绒脆弱的脖颈!
“绒绒!小心!”
一声粗嘎的、带着惊恐的咆哮炸响!
是石掌!
这头憨直的熊族壮士原本在队伍前方开路,听到后方的混乱,想都没想就掉头冲了回来。
他看到那惊险的一幕,黑豆眼里瞬间布满血丝,庞大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像一座小山般横冲直撞过来,试图用身体挡住那头獾。
但有人比他更快!
就在獾爪即将落下的一刹那,银爪的身影如同撕裂雾气的银色雷霆,从斜刺里狂猛扑至!
他根本来不及做任何思考,完全是本能驱使,用尽全身力气将绒绒猛地撞向安全的一侧,同时用自己的后背硬生生迎向了那闪着寒光的利爪!
“嘶啦——!”
令人牙酸的皮肉撕裂声响起。
银爪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吼,背上赫然出现了几道深可见骨的狰狞伤口,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他银灰色的皮毛。
巨大的冲击力让他踉跄几步,但他依然顽强地转过身,龇着锋利的獠牙,死死挡在绒绒和那头獾之间,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
那獾被银爪的气势所慑,加上石掌已经怒吼着逼近,它不甘地嘶叫一声,迅速后退,重新没入雾气和混乱的战团中。
“银爪!”
绒绒摔倒在地,回头恰好看到银爪为她挡下利爪、鲜血淋漓的一幕,金色的眼眸瞬间被恐惧和揪心填满。
她连滚爬爬地冲到他身边,声音带着哭腔,“你的背!”
银爪强忍着火辣辣的剧痛,冰蓝色的瞳孔扫过她安然无恙的身体,微微松了口气,但声音因疼痛而沙哑:“没事…皮外伤…”
但他背上不断涌出的鲜血和微微颤抖的身体却出卖了他。
“别动!我给你止血!”
绒绒顾不上害怕,手忙脚乱地撕下自己衣摆的布料,颤抖着双手按向他背上翻卷的伤口。
她的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他温热的、被鲜血浸湿的皮毛和那狰狞的伤口边缘。
那触感让她心尖都在发颤。
银爪因她轻柔却笨拙的触碰而肌肉瞬间紧绷,倒抽了一口冷气,但他硬生生忍住了,没有躲开。
他微微侧过头,用极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安抚,对她说:“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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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石掌也冲到了跟前,看到银爪背上的伤和正在为他包扎的绒绒,他愣了一瞬,黑豆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后怕,有感激,也有一丝莫名的失落。
但他马上反应过来,怒吼一声,转身挥舞着巨大的熊掌,如同狂暴的战神,将另外两只试图趁机靠近的獾狠狠拍飞,牢牢地护在了他们两人身后。
这场突如其来的袭击,在狼族主力的拼死抵抗、熊族石掌的意外介入以及兔族的誓死守护下,最终以獾族的暂时退却告终。
雾气中留下了几具獾和狼的尸体,以及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
鹰眼冷漠地看着逐渐平息下来的战场,看着儿子鲜血淋漓的背影,眼中没有任何波动,只是淡淡地甩了甩尾巴,带领着他那支“袖手旁观”的狼群,悄然消失在雾气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银爪在绒绒的搀扶下勉强站立,背上的伤口阵阵作痛,但更痛的是心中那份被父亲和部分族人抛弃的冰冷。
而绒绒看着他背上为自己而受的伤,心中充满了感激、愧疚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悄然滋生的情愫。
石掌挥出厚实的熊掌,将一只纠缠不休的獾狠狠拍开。
震耳的咆哮还在喉间滚动,他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瞥向了队伍另一侧。
就在那混乱的战场边缘,雾气稍稍稀薄的地方,他看到了让他动作瞬间僵住的一幕。
银爪背对着他,银灰色的皮毛上几道狰狞的伤口正汩汩冒着鲜血。
而绒绒正紧挨在银爪身边,那双总是带着温柔怯意的金色眼眸此刻盛满了前所未有的焦急和专注。
她纤细的爪子颤抖着,正用撕下的布料小心翼翼地为银爪擦拭、包扎伤口。
她的动作那么轻,那么柔,仿佛在对待一件极易破碎的珍宝。
石掌的黑豆眼一下子瞪大了。
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复杂难言的情绪猛地攥住了他简单的心。
像是被蜂群蜇了胸口,又闷又疼。
还有点酸溜溜的。
他看不懂银爪眼中那种深沉的东西,也说不清绒绒脸上那份超出寻常的担忧意味着什么。
但他就是觉得心里堵得慌。
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在他还没弄明白是什么的时候,就已经悄悄溜走了。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低低的、连自己都不明白为何的咕噜声。
粗壮的手臂无力地垂了下来。
刚才还沸腾的战意,像被泼了一盆冷水,瞬间熄灭了。
他笨拙地转过身,不再看向那边。
假装全力投入到驱散剩余獾群的战斗中去。
熊掌挥动得更加凶猛,像是在发泄着什么。
可那双总是透着憨直的黑豆眼里,却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失落和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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