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在人间

作者:阿德刺斯忒亚 更新时间:2025/10/3 21:12:40 字数:39566

“我飞往何方皆为地狱;我自己即是地狱。”——《失乐园》(约翰·弥尔顿)

某个时间(黑铁时代) 阿斯加德(Asgard)

一座由白银建成的宏伟宫殿瞩目地矗立在这片阿萨诸神(Aesir)生活的土地上,冰冷,锐利,就宛如一块硕大的冰川。

在阳光的照射下,它会反射出璀璨夺目的光芒,如金子般闪耀,让人睁不开眼睛。

这座庄严又华丽的宫殿名为瓦拉斯贾尔夫(Valaskjálf),意为“ 死者之架(the Shelf of the Slain) ”,从名字上也能知道,这里并非是个充满生机的地方。

辉煌又空荡的宫殿内,耸立着王座希利德斯凯拉夫(Hliðskjálf),王座之上高坐着一个名为奥丁(Odin)的独眼老者,而王座则是能让坐在上面的人监视着九大世界内的一切事物。

老者身着一件斗篷,头戴一顶宽边帽,一只手手肘抵在王座的扶手上,握拳撑着头,眯着眼睛坐在王座上闭目养神,而另一只手却始终紧握着长矛冈格尼尔(Gungnir),没有一丝的松懈。

恶狼格里(Geri)和弗雷基(Freki)熟睡在老者的脚旁,乌鸦福金(Huginn)和雾尼(Muninn)栖息在老者的肩头,一同享受着少有的宁静平和。

突然,奥丁睁开了眼睛,睁开了他的那只仅剩的独眼,那仿佛可以看透世间万物的凌厉目光,尖锐得犹如刀锋。

他抬起头,同时将撑着头的手放了下来,他的嘴角微抿,脸色变得有些冷峻,手中的冈格尼尔也握得更紧了一些。

半晌的沉默沉默后,奥丁突然低语道:“诸神黄昏(Ragnarök)吗?哼……”

冷笑一声后,奥丁那只紧握着长枪的手慢慢地松弛了,他的那只独眼缓缓地闭上了,他将身体倚靠在王座上,神情也稍稍舒缓了些。

奥丁脚边的恶狼仍然在安睡,身体在有节奏地起伏,肩头的乌鸦依旧静立不动,没有一点地躁动不安,共同维系着这少有的宁静平和,但这只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平静罢了。

毫无预兆的,两匹恶狼突然惊醒,开始不停地狂吠,两只乌鸦也不安地盘旋在上空,发出凄厉的啼鸣。

这时在宫殿的门口凭空出现一个人影,紧接着他迈着沉重的脚步走进了大厅。

两匹恶狼开始低吼,两只乌鸦也是噤声,但奥丁却是神情悠然地靠在椅背上,他的嘴角逐渐上扬,最后甚至还发出了爽朗的大笑声。

而站在他面前的这位不速之客则是神情严肃,那是一点也笑不出来……

某个时间(黑铁时代) 天堂

洁白无瑕的云彩映衬着天堂之门泛出的金属光泽,辉煌得并不真实,明明十分具体实际的银白色建筑却显得那么的模糊抽象,让人记不住也忘不掉。

这天堂的入口是大得不可思议,亦远得不可思议,是那样的高不可攀,那样的难以触及,迫使人们去举目,去仰望。

门前仅有两位天使看守,与其说他们是天堂的守卫,不如用“脸面”这个更加贴切的称呼。

他们身着一身白银色的盔甲,手握长矛,像是两座伟岸的雕塑,但相比于大门他们就显得十分的渺小了,而如同机器般冰冷僵硬的他们似乎更像是建筑的一部分。

天堂寂静得如同墓地一般,毕竟它本身也就是储存死者灵魂的地方。

突然,这份死寂被打破,一个身着酒红色西服的男人快速地穿过白云,飞到了天堂之门前,与这些银盔“脸面”、白云构建的地板和耀眼的大门形成鲜明对比。

这富丽堂皇的一切与男人的清新简约相比,倒是显得有些庸俗了。

男人大步走向天堂之门,他的急迫根本无法掩饰,也自然就没有掩饰的必要了。

两位守卫毫无意外地挡住了男人的去路。

“站住。”他们没有感情地说道,机械地发出这样的指令。

男人还是无可奈何地停下了脚步。

“让我进去,我有要事得去见上帝。”男人尽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努力地用一种冷静恭敬的态度去说出这句话。

“你不属于这里,撒旦。”守卫们异口同声地说道,依旧不带一丝感情。

“我再说一遍,”男人压抑着他的情绪,声音让人听着觉得有点闷,“让我进去,我要去见上帝。”

“你不属于这里,撒旦。”守卫们重复了一遍他们的话,并且将长矛的矛头指向了男人。

再也无法抑制内心怒火的男人展开了他的双翼,红黑色的翅膀,张扬,威严,又强大。

“够了!”一个威严声音响起,震天动地。

天堂的大门缓缓打开,仅露出一条窄窄的缝隙,从门缝中飞出了一个人影,落到男人面前,男人认出了他,那是大天使米迦勒(Michael)。

“上帝是不会见你的。”米迦勒说道,同样不带任何情感。

男人愤怒地开口道:“他难道不知道新神……”

“够了!离开!”米迦勒强硬打断了他,没留一点缓和的余地。

男人自始至终都没打算硬闯,而他现在则是再一次证实了一个他已经体会了一辈子的悲哀事实。

“告诉上帝!我今天不是没有来过!”男人撂下一句话后就直接转过身,背向天堂的大门,面朝白云竖直向前倒下,坠落云端,接着飞翔,然后离去……

2000年(黑铁时代) 美国波士顿

“咚!咚!咚!”

三声短促的敲门声打破了屋内的宁静,听到敲门声的沃尔特·卡维尔从自己的房间中里走了出来。

“咚!咚!咚!”

又是三声短促的敲门声,沃尔特快步走向门,就快要到时……

“咚!咚!咚!”

三声短促的敲门声再一次地被敲响。

“来了!”

沃尔特喊了一声,来到了门口。

他从猫眼向门外探去,门口站着一个身着酒红色西装的中年男人,手中好像还拿着什么东西。

沃尔特完全不认识男人,但从他那华贵的服装和出众的外貌判断,他可不是什么推销员。

沃尔特最终还是为陌生男人打开了家门,还没能等到沃尔特能够说些什么,男人就率先开口问道:“是沃尔特•卡维尔先生吗?”

男子说话带有口音,但沃尔特并不能分辨是哪个地区的,只能肯定男人不是美国人。

“是的,我是。我们认识吗?你是哪位?”沃尔特问道。

男人回答道:“我叫尼克,是你的一个远亲。我这次是特意来找你的……我们还是进屋说吧?”

沃尔特先是用了一小段沉默回应了男人,接着他说:“哦,当然,请进。”并将身体侧了过来,给男人让出了一条路。

就这样,沃尔特让这位自称是尼克的男人直接走进了他的家门,沃尔特并没有完全放下戒备,他的目光一直落在男人身上,密切地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

事实上,沃尔特几乎一无所有,哪怕这个身着高档西装的男人真有对他什么企图,沃尔特也没什么东西能失去的,至少现在他的拜访还能丰富一下沃尔特那无聊至极的生活。

男人进门后,沃尔特转身面向着男人的后背,一只手依旧搭在门把手上,这时他也看清了男人手中的东西,那是一本挺厚的书,笔记本,确切地来讲。黑色的封面杂乱地夹着许多暗黄色的纸张,伸出的书页就像是想要逃离禁锢一般。

“你说你是我的亲戚?”沃尔特问道,语气有点像是在质问,他也还没将门完全关上。

男人转过身并递出一只手,微笑着说道:“是的,尼克•凯恩,幸会!”

凯恩,这是沃尔特母亲结婚前使用的姓,而对于母亲,沃尔特知道的信息不见得能有眼前这个陌生人掌握得多。

“咔哒!”

门,关上了。

沃尔特并没有理会男人伸出的手,他对这位亲戚也没有多少热情,很不客气地提出了他的问题:“告诉我,你和我具体是什么关系,你是怎么找到我的,以及你找我究竟想做什么。”

男人收回手,仍旧保持着微笑回答道:“是这样的,我的爷爷是你外公的表兄,也就是说我是你的表亲……我们还是坐下来谈吧?”

沃尔特也认出了男人有着同他母亲一样的深色头发,但他母亲有着一双蔚蓝色的眼睛,而男子则是深灰色的,似乎还泛着若有若无的金黄。

沃尔特指了指客厅的桌椅,向男人示意。 沃尔特的公寓又小又旧,墙壁被暗黄色占领,灰黑色的地板让原本昏暗的屋子映衬得更加阴暗,而靠近窗户的客厅是除阳台外采光最好的地方。

“刺啦!”

“刺啦!”

两张椅子被拉开,相向对立,沃尔特与男人一起坐了下来。

阳光透过了靠近桌子的窗户,呈现出了黄昏般的色彩,显得有些悲凉。

男人坐下后对沃尔特说道:“至于怎么找到你的,我动用了我的一些关系,具体并不方便透露。而至于我找你干什么……”

“啪!”

那本黑色的笔记本被男人摆上了桌子。

“这是……”男人继续对沃尔特说道。

“停!”沃尔特打断了男人,他死死地盯着男人的眼睛,语气更加强硬地说道,“为什么是现在?这么多年了,为什么是现在?”

男人并没有回答,他的脸色也阴沉了下去。

“你们有能力从二点八亿个美国人中找到我的住址,但在我母亲被带走时,你们在哪?当我父亲被大火烧死时,你们在哪?但现在!你们却突然想起来还有我这么一个远亲,你们把我当什么了?”沃尔特越说越激动,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两只手往桌上一拍……

“啪!”

沃尔特愤怒地瞪着男人,压低了声音又重复了一遍他的问题:“为什么是现在?”

“听着,小子!我们并不欠你的!”男人直视着沃尔特的双眼站起身说道,语气也变得强硬了,“我们没有任何义务为你的所有不幸负责!”

沃尔特这也稍微冷静了些,他将一只手搭在额头上并顺着往上移捋了捋头发,最后搭在了他的后脖颈上。

“所以……你到底需要我做什么?”沃尔特说,语气还是很冲,但相较之前还是缓和了不少。

“坐。”男人对沃尔特说,掌心朝上伸出手示意沃尔特。

沃尔特抿了下嘴,也还是坐了下来。

在沃尔特坐下后,男人也坐下了,他将手按在了笔记本上,并将它推到了沃尔特面前,说道:“这就是我找你的目的,去把它交给你,但我不会强迫你,我会给你一个选择。我知道你有很多的不甘,也有很多的困惑,如果你选择收下了它,我就会告诉你一切你需要得知的事情,关于你父母的,关于我们的,而你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我们也都会尽可能帮你。但如果你选择不收下它,那我就会直接把它带走,你就完全当作我从未来过,当作从未见过我,我们也不会再打扰你。”

“你都不打算告诉我这是什么吗?”沃尔特没好气地问道,双手交叉环抱于胸前。

“不,我不会告诉你。”男人回答道。

沃尔特的目光落在了笔记本上,盯着它看了一会儿,接着开口问道:“说到底,你还是希望我能够收下它的,不是吗?”

“当然。”男人毫不避讳地回答道。

“而你甚至都不打算费些口舌说服我收下它,是吗?”沃尔特又问道,目光移到了男人身上。

“不。”男人坦率地回答道。

“为什么?”沃尔特继续问道。

“我仅仅是一个提供选择的人。”男人回答道。

“那我真的有选择吗?”沃尔特最后问道。

“也不尽然,”男子意味深长地说道,他那深灰色的眼睛突然变得金黄,透露出同情,“你……你选择不了你的家人,你也选择不了你在世界的位置,无论如何你的使命会如约来临,而你……根本就没有能力拒绝……”

沃尔特叹了一口气,眼和手同时落到了笔记本上,他将它拿起,翻开封面,在暗黄色的纸张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是名字,细看后,那全是神祇的名字,什么奥丁(Odin),什么宙斯(Zeus),看得沃尔特莫名其妙的。

“我说谎了,你知道……”这时男人突然说道,“某种角度而言,我们确实该为你的不幸负责。”

“你说……哦!该死!”沃尔特看向男人却被吓得直往后靠,结果椅子翻了,把自己摔得仰面朝天。

男人已然变了一副面孔,猩红可怖的脸庞,头顶伸出锐利的双角,一双金色的眼睛深邃又犀利,令人不敢直视。

魔鬼起身将满脸惊恐的沃尔特从翻倒的椅子上扶了起来,对他说道:“重新介绍一下,我叫撒旦(Satan),那就让我们从你母亲真正是谁开始聊起吧……”

某个时间(黑铁时代) 某个地点

漆黑的夜幕上被蘸上白色颜料的油画棒点缀了点点的星光,大地被一层清冷的银色薄纱所覆盖,就是这样一个晴朗的夜晚,宁静而祥和,与任何一个平凡美好的夜晚并无二致,然而,一场属于诸神的晚宴就在这个普通的夜晚中悄然进行着……

“您好,请出示一下您的邀请函。”一个衣着正式的女恶魔十分客气地说道,她恭敬地站在门前,与宾客们一个一个地核对信息。

“给。”奥丁从斗篷下掏出自己的邀请函递给了女恶魔。

女恶魔双手接过,打开后仔细检查了一遍,在确认无误后,她手中燃起火焰将其烧掉,并放奥丁进入,而在奥丁的身后,还有一支望不见尽头的绵延队伍。

进入宴会厅内,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熙熙攘攘的宾客们,他们衣着迥异,来自世界的各个角落,就仿佛是走进了一场世界博览会一般。

其次才是宴会厅那高雅的装饰、辉煌的布置与高档的装潢,再是奢华,再是高贵,终究也还是不被注意的背景罢了。

奥丁用他的那只独眼打量起到场的众宾客,他们几乎涵盖了全世界的各种神祇,没有看到那些住在奥利匹斯山的家伙,倒也在意料之中。

在宾客中奥丁认出了有几个世纪都不曾遇见的神祇,斯拉夫的火神奥格内博格(Ognebog),芬兰的湖泊神、海神维拉莫(Vellamo),波斯的雨神蒂什塔尔(Tishtar)……而且受邀的神祇还并不局限于某一个版本,就这几步路的功夫奥丁就已经遇见了六个版本的自己了。

显然这次晚宴的规模已经达到了近年来之最了。

能搞出这副大场面,撒旦也确实没让自己失望,现在奥丁已经无比期待他究竟还能搞出哪些惊喜,无论如何,与魔鬼做交易总还是令人愉快。

俯瞰大厅,数张盖着白色桌布的圆桌整整齐齐地排列在米黄色的瓷砖地板上,圆桌周围是一圈人头,就像是一块花纹独特的地毯。

当中有一桌显得格外醒目,硕大的圆桌就只坐着一位身着紫色礼服的贵妇人,她的身边站着一个身着燕尾服戴着单片镜的男人,她的身后站了一排女仆打扮的女人,一个个都对她十分恭敬。

没有人会去靠近那桌,所有人都知道女人是谁,摩根·勒·菲(Morgan le Fay),她确实是一个十分强大的女巫,但在诸神面前,她也仅仅是一个会魔术的小丫头,真正重要的是她隶属于万神殿(Pantheon),有属于自己的席位。

而她在这里,就意味着万神殿在这里,没有人愿意招惹万神殿,自然就没有人愿意招惹摩根·勒·菲。

奥丁对摩根·勒·非的出席并不意外,毕竟如此大规模的集会万神殿要是不感兴趣那才奇怪呢。

这无疑是更加拉高奥丁对撒旦的期待,毕竟他要么得说服万神殿,要么得直面万神殿,无论是哪种,都不会是件易事……

就在这时,所有灯光全部被熄灭了,只有一道打向讲台的光束尚在,紧接着走上来了一个身着酒红色西装的男人……

在后台,秘书巴风特(Baphomet)将双手伸向撒旦的脖子,整理了下他的领结,又绕到了他的脖子后面,将领子整平,最后她的手搭在了撒旦的的肩膀上。

“嗯,你看上去很棒,老板!”巴风特上下打量着撒旦,满意地说道。

“终于好了吗……”撒旦有些无奈的说道,撒旦转过身,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呼出,接着灯光被熄灭了,一束光照在了讲台上,撒旦一步一步走上了讲台,从黑暗中走进了灯光下。

撒旦面向众宾客,他将双手搭在了讲台的两侧,将嘴对准了麦克风,他的喉咙动了动,接着开口道:“我是撒旦,你们也许认识我作为魔鬼,作为地狱之主,作为……侵略过诸位的基督教的帮凶。”

底下的宾客们一片死寂,静到撒旦能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撒旦继续说道:“你们绝大多数人都知道,我曾经是一个天使,我的故事从反抗开始,那是相当糟糕的一天,我们在自相残杀,我的剑被迫刺入了我朋友的胸膛,我兄弟的胸膛。我赌上了我的一切,但你们也知道结果,我失败了,我被扔进了地狱,连同我那些将他们的全部信任托付给我的战友。我被冠以撒旦之名,我成了一个控告者(accuser),一个敌手(adversary)。但真正的我其实是一个战士,我一直在战斗,我为自己而战,我为自由而战,我为那些争取自由的灵魂而战。”

撒旦在这停顿了一下,手上将讲台抓得更紧了些。

“在坐的各位,我们曾是敌人,我们也曾战斗过,所以我知道,你们也都是战士。现在让我们抛开旧日的恩怨,毕竟它们在今天已经没法起到多大意义了,在今夜,我们只是一群失败者相聚在一起,仅此而已。我清楚地记得我被驱逐出天堂的那段日子,那是一段糟糕的日子,充滿了愤怒、恐惧和悲伤的日子。但我没有永远沉浸在失败当中,当我环顾四周时,我看到的是我自己的恐惧,是我自己的挫折,是我自己心中的那个与外界塑造出来的如出一辙的魔鬼。我停下了环顾四周,我也不想沉湎过去,我想眺望未来。各位,我们是属于过去,这是一个无奈的事实,但这并不会阻止我们向我们自己发问,明天能变成什么样?明天会变成什么样?明天,会有越来越多和越来越强大的新神进一步挤占我们的生存空间。明天,我们的故事会被越来越少地传颂,以及会有越来越多的兄弟姐妹、父母子女被彻彻底底地遗忘,永永远远地逝去。明天,是充满挑战的,是令人惊恐的,这是一个悲哀的事实,但这并不会阻止我们去希望,去幻想,去预言。”

撒旦在这里又停了一下,他转动脖子,看了一遍在场的每一个宾客。

“我们是失败者,我们败了,但我们更是战士,我们战斗!我不会束手就擒,你们会吗?而一个人的力量,远远比不上所有人的力量,我并不是要求各位将全部的信任托付给我,我已经辜负了一批人了,并不是一个很好的对象,我只是希望各位能够联合起来,这是一场至关重要的战斗,一场关乎未来的战斗,这次,我们为我们自己这帮属于过去的老东西而战,我们为明天而战,我们为那些争取未来的灵魂而战!”撒旦慷慨激昂地说道。

底下的宾客们依旧一片死寂,撒旦自己的呼吸声甚至能听得更清楚了。

撒旦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接着道:“我有一个计划,有这么一个独一无二的拿非利人(Nefilim)……”

2000年(黑铁时代) 美国波士顿

“所以……我母亲的真名叫阿撒兹勒(Azazel),而她……是一个恶魔?”沃尔特瘫坐在地板上,一只手撑在地上,一只手扶着额头,还在消化这些信息。

“是的。”站在沃尔特身旁的撒旦说道,他已经变回了人形。

“而我需要去……与名单上所有神缔结契约?”沃尔特用不确定的语气问道。

“是的。”撒旦回答道。

“这他妈的得要有上万个了吧!”沃尔特情绪激动地说,那只扶着额头的手也跟着抬了起来。

“是的。”撒旦又一遍重复了这个简单的单词,击碎了沃尔特的所有幻想。

沃尔特举起的手这时也无力地落下,撑在地板上,一副消沉的样子。

“你将作为诸神在人间的方舟(Ark),”撒旦说道,“就像是一个储存卡……”

“咚!咚!咚!”

三声短促的敲门声突然响起打断了撒旦,沃尔特和撒旦同时看向了门口。

“应该是她到了……”撒旦说道,同时抬起手臂,动了动手指,接着门就自动开了。

沃尔特难以置信地望向门口,从地上缓缓站了起来,激动的泪水从他的眼眶溢出,顺着脸颊流淌而下。

门框里是一个穿着白色T恤、黑色皮夹克和蓝色牛仔裤的女人,她有着一头深色的大波浪卷发,以及一双蔚蓝色的眼睛,完全就是从八十年代过来的。

女人走向泪流满面的沃尔特,微笑着看向他,声音轻柔地说道:“嗨,小家伙,我到家了。”

“我就不打扰你们母子团聚了。”撒旦识趣地说道,很快离开了屋子,并关上了门。

沃尔特抹去眼角的泪水,一个健步,紧紧地抱住了他时隔多年未见的母亲玛丽·凯恩,又名阿撒兹勒。

阿撒兹勒将头靠在了自己儿子的胸膛上,一只手搂住沃尔特的腰上,一只手抱住沃尔特的头,她终于再次感受到了沃尔特的躯体,感受到了沃尔特的温度,她再也难以抑制自己激动的情绪,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许久过后,阿撒兹勒轻抚沃尔特的后脑勺,轻柔地说道:“好了,好了,我们还有很多得聊呢。”

沃尔特不太情愿地松开了手,母子二人也就坐了下来,阳光透过了靠近桌子的窗户,呈现出了黄昏般的色彩,暖暖地照在沃尔特的身上,显得十分温馨。

“我……我不知道从哪里开始,你被带走了,我和爸爸,我们一直没能找到你,我们还以为你死了……爸爸也没能有机会再见到你……”沃尔特有些语无伦次地说道,话语中有些伤感。

“当我生下你后,我的力量几乎完全消失了,基本和凡人无异。在圣三位一体基金会(Trinity Foundation)的猎人找到我后,我根本就无力反抗……但这解释起来就太复杂了……”阿撒兹勒向沃尔特说明道,神情变得有些落寞,“关于你的父亲……我很抱歉,来一趟人间并不容易,而我们能对现世做出的干预也真的很有限,我们救不了他,而我也没能陪在你的身边……”

“不说这些沉重的事情了……我来说说这些年我的情况吧,我从……”沃尔特转变了话题的走向。

“不必了,”阿撒兹勒打断了沃尔特说道,“我一直在守望着你们,沃尔特。就像你父亲经常说的……”

“我(你)是我的守护天使。”二人异口同声地说道,彼此相视一笑。

“当然了,我也看到了一些我希望能永远忘记的东西……”阿撒兹勒坏笑着说道,听到这话沃尔特则是又尴尬又羞愧,不自觉地摸了摸右耳垂。

“对了,撒旦为什么不直接让你把这份名单交给我?是你的话,我一定会接受的。”沃尔特看向了那本黑色封面的笔记本问道。

“他有自己一套关于自由意志的理论,”阿撒兹勒解释道,“但老实说,我也不太能理解他。”

沃尔特的目光重新回到了自己母亲身上,问道:“如果我没有收下那东西,他是不是就不会让我见到你?”

“我不知道,但他似乎总能让事情往他期望的方向发展。”阿撒兹勒回答道。

“唉……”沃尔特叹了口气说,“他可真是一个既古怪又可怕的家伙……话说是只有我这么觉得还是说房间真的变冷了很多?”

听到这话的阿撒兹勒的神情一下子就严肃起来了,她边站了起来边说:“这不错觉,这屋里有一个幽灵!”

阿撒兹勒一个健步来到沃尔特的身边,冷不丁地推倒了沃尔特的椅子,把沃尔特又摔了一个仰面朝天,她大声喊道:“撒旦!撒旦!该死!”

紧接着阿撒兹勒又把沃尔特从椅子拉了起来又扔了出去。

不明所以的沃尔特浑身疼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眼前的景象令他无比诧异,刹那间桌椅被劈成了两半,墙壁上地板上也全是劈砍的痕迹,阿撒兹勒不断地弯腰、扭头、侧身,好像在躲闪什么东西。

“快跑!”阿撒兹勒朝沃尔特喊道。

沃尔特又惊又恐,转身就朝大门奔去,却发现门怎么也打不开,于是他后退几步,拼尽全力拿肩膀去撞门,一下!两下!三下!终于门被撞开了,沃尔特打开门,回了下头,看向依然在与幽灵搏斗的母亲,在片刻犹豫后,还是听从母亲的话,毅然决然地冲出了门外,奔下了公寓,直朝人群中冲去。

这一切发生都太疯狂也太迅速了,半个小时前沃尔特还像普通人一样打完工回公寓,接着他就撞上了撒旦敲门,然后他竟然遇到了十多年未见的母亲,而在一分钟前他们还在打鬼……

突然有谁握住了沃尔特的手,沃尔特停下了脚步,看向了握住他手的人,那是一个他不认识的女孩。

“我是妈妈,我附身了这个孩子。别停,沃尔特,它还在附近……”女孩的喉咙中发出了阿撒兹勒的声音。

女孩牵着沃尔特在人群中穿行,边走边向沃尔特说明道:“那个幽灵有问题,它带着圣神的属性,光凭我现在这个状态还对付不了它……不对劲!后退!”

突然,街道、大楼还有人群全部消失了,只剩下一片单调的白色,他似乎踏入一个纯白的空间,四周没有边界,有底没有顶。

阿撒兹勒身处这片空间中也被迫脱离女孩的身体,现出真身,背上一双巨大的翅膀显得格外醒目。

“这怎么可能呢!”阿撒兹勒惊讶地说道,赶紧张开翅膀将沃尔特护在身后。

他们的正前方缓缓走来一个身着白银盔甲的骑士,白色的战袍上画有猩红的十字,他的右手握着一把长剑,闪耀着骇人的寒光,这便是之前与阿撒兹勒战斗的幽灵。

“那是什么?十字军圣骑士?”沃尔特问,完全没有意识到情况有多么糟糕。

骑士握着长剑直向他们奔去,厚重的盔甲并没有拖慢他的脚步,盔甲发出沉闷的碰撞声宛如敲响的丧钟一般。

沃尔特转身刚要逃跑,眼前突然凭空筑起了一道白墙,高得没有顶,宽得没有边,将沃尔特的后路完全封住。

但这还没完,沃尔特的左右两边也各筑起一面墙,并且三面墙还在不断压向他们,逼得他们直面骑士。

“我们正处在他的契约神的领域中,”阿撒兹勒解释道,“但他一个亡魂凭什么还能使用契约神的力量?”

骑士已然到了跟前,手握长剑就直接朝他们砍去,阿撒兹勒挡在前面用双手抓住了骑士的利剑,而尽管鲜血直流,阿撒兹勒还是让沃尔特赶紧跑。

见到满手鲜血的母亲,沃尔特已经不想再逃了,他决心要帮助自己的母亲,奋不顾身冲上前去,一拳直朝骑士的面门砸去,但他的拳头却直接穿过了骑士的脑袋,沃尔特这才意识到他竟然蠢到了向一个鬼魂挥拳。

骑士抽回长剑,在给阿撒兹勒的双手各留下一道大口子的同时,回身直朝沃尔特的喉头刺去。

沃尔特躲闪不及,而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撒旦终于赶到,他将这白色空间的底部撕开了一道口子,从里面钻了出来,为沃尔特挡下了这致命一击。骑士的剑刺穿了撒旦酒红色的西装却没能刺进撒旦的肉身。

撒旦对身后的沃尔特喊道:“快跑!这不是你能参与的战斗。”

沃尔特这时也顾不上什么,直接朝那没有墙拦着的方向奔跑,但没跑出多远他就停下了。在他的正前方飞着一个身着白袍的男人,挥动着一对洁白的双翼,身后还闪着圣神的光辉,他正用那冰冷的目光俯视着沃尔特。

沃尔特鉴于自己是恶魔的儿子,还与撒旦为伍,觉得这大概率是敌不是友。

而见到天上的男人抽出一把闪着光辉的长剑朝自己袭来,沃尔特更是肯定了自己的猜想,掉头就跑。

撒旦和阿撒兹勒见到沃尔特又跑了回来,也注意到了空中的那个天使,而那个幽灵骑士也得以从撒旦手中脱身,与天使形成了两面包夹之势。

撒旦直接展开了自己的领域,他脚下的空间被染成了黑色,并不断地蔓延开去,当黑色扩散到了沃尔特的脚下时,他的身躯缓缓陷入黑色的空间里,就像陷进流沙一样,而通过这种方法撒旦将沃尔特送出了幽灵的领域。

“现在……该轮到我了。”撒旦说道,整个空间都被染成了黑色,从中还伸出了数条黑色的锁链将骑士和天使牢牢捆住。

撒旦走向阿撒兹勒,治疗了她手上的伤口,并对她说道:“抱歉,是我太大意了。”

“不,还是我太弱了,现在就连领域都没法展开了……”阿撒兹勒神情落寞地说道,失意地看向了自己的双手。

“对此我也是有责任的……”撒旦握住阿撒兹勒的手看向她说道。

“我将用我的剑来捍卫上帝之名,撒旦!”骑士用古法语朝撒旦二人喊道,打断了二人。

撒旦转过身走向骑士,打量了他一番,也用古法语说道:“我记得你应该是被关在地狱的才对,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骑士慷慨激昂地怒吼道:“我本就不属于地狱!”

“跟你那全能的上帝说去。现在,回答我的问题,你是怎么从地狱逃出来的?”撒旦没理骑士问道。

“你没资格审判我,魔鬼!是主终于看到了我的虔诚,洗刷了我的冤屈,将我从你那堕落的王国中解放出来并派遣了大天使米迦勒来指引我……”

撒旦在骑士说完前操纵空间将他的嘴给堵上了,从他嘴里根本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于是他便走向了另一头的米迦勒。

别人或许还有可能,但米迦勒,能有这么一个没见过的版本还真是稀奇。

“你是怎么做到和一个鬼魂缔结契约发挥神能的?”撒旦问他。

米迦勒看向撒旦的眼睛,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下一秒他就毫无征兆地在撒旦面前爆炸了,直接将撒旦炸飞了,也震惊到了在场的所有人。

被炸飞的撒旦伤得不轻,被炸得皮开肉绽,已经显出了那副猩红可怖的魔鬼样貌,他虚弱地咳嗽着,嘴里还涌出了鲜血。

阿撒兹勒急忙赶上前去,检查撒旦的状态,这可能是她这几个世纪以来第一次看到他伤这么重……

2000年(黑铁时代) 某个地点

这是一片无尽的白色花海,尽管没有风,却依然摇曳着,像海浪一般在翻涌。

花海里稀稀疏疏凸起的石碑,镌刻着逝者的名字,而在这片无尽的白色大海中,有着无数块这样的石碑。

这些花并没有散发出沁人的芬芳,而是淡淡像铁锈一般的味道,似乎是血的味道。

重伤初愈的撒旦一反常态,换上了一身肃穆的黑色西服,身后跟着他的秘书巴风特,也是穿着一套庄重的女士西服,她的手中攥着一条黑色锁链,锁链那头绑着一个灵魂,一个十字军骑士的灵魂。

他们踩在这片花海里,脚下并不是松软的泥土,而是什么坚硬的东西,似乎是骸骨。没走多远,他二人就看到了他们此行要寻找的人——死亡(Death)。

那是一个头戴黑纱,身着黑色丧服的女子,宽大的裙摆,精致的裁剪,显得非常优雅。她的一只手摘掉了黑色的手套,温柔地抚摸着一匹灰白骏马的脖子。

撒旦刚一走近便感受到了一股窒息般的压迫,但要是换作以前,当他踏进死亡领域的那一瞬间就应该能觉察到了。

“伟大的死亡啊,我有事情需要向你咨询。”撒旦用请求的语气说道,他谨慎地挑选着自己的用词。

“什么事?”死亡停下手里的事看向撒旦一行人,声音冰冷地问道。

撒旦回答道:“我们遇到了一个……特殊的灵魂,不知怎的,他做到了与一个米迦勒缔结契约,并能展开领域,当我们抓到他和他的契约神时,那个米迦勒却当着我的面爆炸了。而在地狱里,我们也没能在他身上,从他嘴里得出些什么有用的东西。”

巴风特收了收锁链,拎起那个十字军骑士递到了死亡的跟前。死亡的压迫感使令她有些微微地发抖,手中的锁链也随着她发出了乒乒乓乓的声响。

死亡来到灵魂面前,尽管撒旦所言荒谬至极,但这反而说明他说的是真话。她弯了弯腰将那只没戴手套的手搭在了幽灵的脸上。

不久过后,死亡收回了手,她直起身面向撒旦说道:“我检查了这个灵魂,没能发现什么特殊之处,所以或许真正特别的是他的契约神?”

“我也想过这种可能,毕竟那还是一个我没见过版本的米迦勒,但是……如果这是真的,那这意味着什么,恐怕是我完全无法想象的。”撒旦对死亡说道。

死亡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也无法想象……显然世界已经不再遵循我们所熟知的规律了,我会继续跟进调查的,如果我得出了答案的话,我会通知你们的。”

撒旦向死亡道谢,巴风特拎着骑士退了回来,撒旦在这时却又开口道:“容我多嘴,你现在的状态……”

“相当糟糕,”死亡毫不不避讳地说道,“我在变得越来越虚弱,而我甚至都不知道是为什么……”

那匹灰白色的马这时突然靠了过来,就贴在死亡身旁,用头轻轻地蹭了蹭死亡的手。

“如果我能为你做什么,请务必让我知晓。”撒旦说道。

死亡摇了摇头说道:“你还是先养好自己的伤吧,我们都有自己的伤口需要舔舐。”

撒旦朝死亡点了下头,便与巴风特一起转身离去……

1097年(青铜时代) 罗姆苏丹尼西亚

尼西亚曾是拜占庭的重镇,现在又作为了罗姆苏丹的首都,坚固的城墙高达九米,周长六公里,沿城墙还布置着一百多座箭塔,而更重要的是它就靠着阿斯卡尼亚湖(伊兹尼克湖),易守难攻。

从五月份起十字军就开始朝尼西亚发起进攻,久攻不下,直到阿莱克修斯带领着拜占庭船队到来,这才让城内的突厥人投降。然而阿莱克修斯为了让十字军相信尼西亚是被攻下的,而不是靠背地里交易得到的,于是阿莱克修斯做了一个局,他致信给十字军让他们在第二天再次发动联合袭击,而当翌日十字军来到城下,看见了拜占庭的旗帜,但十字军们也并不是傻子……

“卑鄙的阿莱克修斯!可恶的拜占庭人!我们辛苦了一个月,却被这些和突厥人勾结的家伙给耍了!”一个十字军士兵说道。

“少说两句吧,至少阿莱克修斯还是拿出了些金银分给我们,而且他有意向招募伯爵大人,说不定到时候我们还得听他派遣呢。”另一个十字军士兵说道。

“唉,行吧……那我们什么时候走?”十字军士兵问道。

“快了,快了,大概六月底吧……”另一个十字军士兵回答道……

在无法被凡人探视到的地方,撒旦正默默关注着这场战役,而在他的身旁还有一位身着一袭血红长裙的年轻女子,战争(War)。

战争有一头火焰般的长发,一双风情万种的双眸和一个妩媚性感的红唇构成了她美艳动人的容貌,其中橘黄色的瞳孔宛如反射火光一般,凌厉的目光更是令人不寒而栗。

她的皮肤细腻白皙,与她那身奢华高贵的黄金饰品十分相衬,但同时也让溅到她身上的鲜血更加醒目。

“这可真是一场有趣的战役。”战争和撒旦聊了起来,语气轻松得就像是在讨论天气怎么样。

“而这更是一场荒谬的战争。”撒旦回应道,语气有些沉重。

“这不正好吗?耶路撒冷可是三教圣地,犹太人在那里建了所罗门圣殿,耶稣在那里被钉死在十字架上,默罕默德是飞到那里接受安拉的指示。因此所有为争夺耶路撒冷所施加的血腥与暴力,每一滴为此流下的鲜血,全部都是你的神的祭品,他们一个个全部都在向你的神祈祷,紧接着就把屠刀挥向了彼此,这可真是太有趣啦!”战争说道,她的红唇白齿构成了一个迷人的微笑,却表现得更加的瘆人。

“他不是我的神……”撒旦小声说道,显得苍白又无力。

“哦,对了,更有意思的是他们还全部得下地狱!哈哈哈!”战争又补了一句,直接笑出了声。

撒旦的嘴角抽搐着,最终也忍不住和战争一起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乌尔班二世甚至还向他们承诺所有的罪孽会被立刻赦免!”撒旦大笑着说道。

“他们怎么说来着?杀死异教徒不算谋杀,是通往天堂的正道!哈哈哈!”战争接着说道。

“此乃上帝所愿(Deus le volt)!哈哈哈!”撒旦也接茬道。

“圣战!”战争高喊道,接着和撒旦一起放声大笑。

突然一股特有的气息打断了二人的欢笑声,这是一股能将空气凝固的令人窒息的死气,二人不约而同回过头,便见到了一身黑裙头戴黑纱的死亡,她冷冷地说道:“该走了,姐姐。”

战争微笑地看向撒旦与他挥手道别:“魔鬼,和你在一起很开心!下次再见!”

话毕,战争便奔向了死亡,牵起她的手一同消失在了充满血腥味的空气中,而那,是专属于她的香水味。

撒旦目送二人离去,接着撒旦原地坐了下来,他望向远处的尼西亚,一股复杂的情感从他的心底泛起,他低下头,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接着嘴角微微地扬起,低声说道:“去他妈的上帝,去他妈的世界……去他妈的魔鬼,去他妈的地狱……”

2001年(黑铁时代) 美国波士顿

刚缔结完契约浑身疲惫的沃尔特回到了人间,他和往常一样掏出了公寓的钥匙,插进门锁中,在“咔哒”一声后,沃尔特推开了公寓的门,却发现身着酒红色西装的撒旦,他一脸愁容的站在客厅中央,手里还握着电视遥控器。

“坐,你需要知道这个……”撒旦见沃尔特回来了,便对他说道,同时打开了电视。

困惑不解的沃尔特也照做了,他走进屋,坐在了沙发上,而电视机里播报的这一切令他无比震惊,随后一个复杂又强烈的情感充斥了他的内心……

这天早上,美国总统小布什来到了佛罗里达州的一所小学,他将与小学生们一起上一节课,然而在他进入教室前,他被告知一架飞机撞上了纽约世贸中心。

“纽约的天气一定很差。”

这是他的当时的想法,但不久之后,当他看着小学生们朗读单词时,他被又告知,第二架飞机撞上了纽约世贸中心,美国正在遭受袭击。

听到这个消息后小布什尽全力保持镇定,作为总统,他不能在民众面前惊慌失措,尤其是在这个时候,尤其是在这些孩子们面前,但熊熊燃烧着的世贸双塔却表明了没有一分一秒可以耽搁……

九点三十七分,第三架被劫持的飞机撞上了五角大楼,显然这是一场针对全美的袭击,而美国的领空还飞行着四千八百多架民航飞机,也就是四千八百多个威胁和隐患……

浓密的黑烟从世贸双塔中向空中喷射而出,极度的混乱笼罩了整个纽约曼哈顿。大街上到处都是仓皇逃窜的人群,在他们的身后,被大火困在四百米高大楼中的人们从楼上坠落,砸在混泥土上发出了绝望的砰砰声……

九点五十九分,世贸南塔坍塌。

十点二十八分,世贸北塔坍塌。

这两座庞然大物倾倒而下产生的烟尘更是遮天蔽日,而在其消散后留下的,是骇人的残垣断壁与血腥的残肢断臂,事件总共造成了两千九百九十六人丧生,其中有三百四十三名是消防队员……

小布什穿梭在人群间,爬上了一处废墟,他接过别人递给他的一个扩音器,他向群众承诺道:“我能听到你们!我能听到你们!世界能听到你们!而那些将这些建筑撞倒的人们也将很快地听到我们!”

接着人群里发出了强烈又狂热的欢呼声……

惶恐不安的沃尔特瘫坐在沙发上,那两架撞向世界世贸双塔的飞机全部都是从洛根机场起飞的,实在是太近了,真的是太近了……

突然一只手搭在了沃尔特的肩膀上,把他吓了一跳,那正是撒旦的手,他严肃地对沃尔特说道:“听着,世界的秩序被再一次地彻底颠覆了,我需要去处理一些事情,而我也同样需要你歇一段时间,你现在不该接着去缔结契约,而是去面对这个凡人的世界,面对这个更加残忍和荒谬的世界,你需要好好消化这边的一切。”

“我……”沃尔特结结巴巴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他并不是特别能理解撒旦的意思,只是瘫坐在沙发上,眼神迷茫地看向了撒旦。

撒旦看向沃尔特的眼睛,真诚地说道:“听好了,你不只是一个拿非利人,你更是一架联通两个世界的桥梁!你在这两个世界都有责任,你需要对这两个世界都负责!行了,我真的该走了。”

话毕,撒旦直接消散在了空气中,回到了地狱,而阿撒兹勒正在他的办公室里等自己。

“抱歉,阿撒兹勒,我必须要走那一步了。”撒旦满怀歉意地说道。

阿撒兹勒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份哀愁,她叹了一口气说道:“我能理解,告诉我你需要我做什么?”

“当时机来临之际,我需要你去取代我,掌管整个地狱。”撒旦认真地说道。

“你确定吗?”阿撒兹勒有点难以置信地问道。

“是的……”撒旦说道,“实话告诉你,耶和华(Jehovah)已经失踪了,现在天堂的实际掌权人是米迦勒,而这注定不会长久,他米迦勒可以,其他天使亦行,很快就会有新的权力争夺。我不知道耶和华有什么企图,但地狱自然也不可能独善其身,我们要面对的恐怕还要更加复杂……我必须得跳出地狱才能去正确判断这件事,而你是我唯一信任的人选……”

“但我现在的状态……连领域都无法展开,恐怕是难以胜任。”阿撒兹勒向撒旦提出自己的疑虑。

“这点你不必担心……”撒旦说道,伸出了他的拳头,有一枚银币在他的指节间滚动,他手心朝上摊开手掌,那枚银币安静地躺在手心。

“这是我想得那个吗?”见到银币的阿撒兹勒有些惊讶,毕竟这一共也就只有三十枚。

“是的……”撒旦十分落寞地说道,“我很抱歉,我把你的儿子当作一枚死棋,而现在,我又要请求你去做另一枚死棋……我真的不想失去那个孩子,我也不想失去你……但,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

“我知道,我知道,我能理解,我不怪你。”阿撒兹勒安慰撒旦道,“我能承受得住,而你也要能承受。你既然是地狱的王,那你就要担负起随之而来的代价。你既然要对整个地狱负责,那你就要做出必须做的决定,成为必须成为的人。”

撒旦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道:“谢谢你,阿撒兹勒……”

2001年(黑铁时代) 阿富汗某地

美军战机呼啸着划过天际,投下一枚又一枚集束炸弹,这地毯式的轰炸,封锁了道路,炸毁了车辆,扫平了战壕,留下了一片鲜血与战火的海洋,留下了一曲饥饿和贫困的悲歌……

在战火与硝烟中舞动着一个猩红的魅影——战争。

她身着一条红纱裙,赤脚走在那被大量地雷所污染和破坏的土地上,纤纤玉足上沾满了鲜血,迈过一具又一具不成人形的尸骸,拖在地上的裙摆也是留下了一条又一条血河。

“帮帮我,姐姐……”死亡突然出现在战争面前,虚弱地求救着。

眼前的死亡一改之前的丧服打扮,转而身着一套漆黑的骑士盔甲。

她的右手紧握一杆绣着一朵白色五瓣玫瑰的黑色旗帜,旗杆深深地插着地里,撑起死亡的重量,支撑着她勉强立住。

死亡向战争无力地伸出左手,被战争稳稳地接住了。

战争微曲膝盖,一只手接住死亡递出胳膊,左手撑着死亡右腋。

死亡将头稳稳地靠在了战争的肩膀上,将自身的重量压到了战争身上。死亡的眼睛不争气地闭了起来,她紧握旗杆的右手最终也松了开了,整个人倒在战争怀中。

于是就这样,在废墟、尸骸与血泊的包围中,身着厚重黑甲的战士倒在了身着轻薄红纱的倩影身上。

战争赶紧将自己的能量输送给死亡,她还从未见过死亡有如此虚弱的时候。

接着她她左手抱着死亡的大腿,右手托着死亡的右腋,将死亡抱了起来。死亡的手虚弱地垂了下来,她的头也是无力地耷拉着。

一匹猩红的骏马奔驰而来,停在了战争面前,战争则小心翼翼地将死亡安置在马背上,并牵着马前往死亡的领域。

躺在白色的花海中,死亡的恢复速度变得快了些,最终死亡还是从朦胧中恢复过来意识,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但依旧十分的虚弱。

而战争就蹲坐在她身旁,紧张又担忧问道:“你可真是吓死了我了,赶快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

死亡慢慢地坐起身来,严肃认真地说道:“姐姐,世界的规则在崩坏,而光靠我的力量根本无法修复它……”

1986年(黑铁时代) 某个地点

一天晚上,漆黑的电脑屏幕上突然亮起,并不受控制地涌现出一连串绿色的字符,坐在电脑前的埃尔温•舒尔兹无论怎么点鼠标,怎么按键盘,都完全不起任何作用。

有些不知所措的埃尔温还以为是电脑中了病毒,但当他仔细地看向那串字符时,这才发现了那其实是一串代码,明显是精心编写出来的,于是他打消了是电脑中病毒的猜想。

埃尔温阅读起不断加载出的代码,但它的复杂程度是他见所未见的,他并不知道这串代码能起到什么作用,是干什么的,而他也很难想象在这个时代能有任何人写出这种水平的代码。

于是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的埃尔温·舒尔兹果断地联系了自己的上级,但令他十分惊讶的是上级并没有在电话里回复他,而是亲自来到他的面前并递给了他一张纸条,纸条上面是他亲笔写下的:“你什么也不要做,彻底忘掉今晚发生的所有事,也永远不要和任何人提起,否则你和你相关的所有人都将会被完全抹除。”

当惊愕的埃尔温看完以后,他上的级便直接拿打火机将纸烧掉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这晚埃尔温早早地结束了工作,带着惶恐的心情,回到了自己的公寓,而在第二天,埃尔温发现自己已经被调到了组织的一个编号为GITS—19895的计划中,名为伽拉忒亚(Galatea)的项目……

1986年(黑铁时代) 中国昆仑

晶莹剔透的雪花穿过繁茂如盖的枝叶,缓缓地飘下并最终落在了早已被白色覆盖的山石与泥土之上,这漫天飞舞的白雪就这样无声地将山林涂抹得皓然一色。

跟随着雪地上的一串足迹,最终找到了一个人影……

男人步履蹒跚着地走在雪地上,发出了喧杂的脚步声,并留下了深深的脚印。

突然寒风呼啸,卷起轻盈的雪花就直朝男人袭来。

面对凛冽的大风,男人架起了手臂,拖着沉重的身躯,迈着艰难的步伐,坚定不移地前进着。

那寒风似乎也被男人的坚毅所折服,并没有太刁难他,很快就收敛了自己的暴戾,白雪缓缓散落,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

古怪是在刺骨的寒冷中,男人的口中却并没有呼出白气,甚至没有呼出任何的气,亦或是吸入任何的气。

而更古怪的事发生了,男人突然停下了他的脚步,他的前方是一片竹林,与男人身后的白雪纷飞和银装素裹截然不同,竹林是那样的幽深宁静和苍翠欲滴,全然是另一副景象,产生了巨大的割裂感。

男人掸了掸身上的积雪,毅然决然地踏入竹林中,而当他刚迈入这片翠绿中时,从深处氤氲的烟霞里突然冲出一头麟头豸尾体如龙的怪兽,它的角直指男人,同时发出警告的低吼声。

“我是来找姜太公的。”男人对怪兽说道,同时缓缓举起双手,来表示自己并无恶意。

怪兽并没有理会男人,继续发出低吼,并朝男人逼近。

男人的脚下没有一丝后退,反而是仰头大喊道:“姜子牙!师尚父!太公望!出来见我!”

怪兽并没有管男人掷地有声的喊话,直直朝男人冲锋,眼看它的角就要扎穿了男人的身躯,就在这时……

“退下,四不相!”

一个沧桑的声音回荡在竹林间,喝退了怪兽,四不相在刺到男人前紧急调转了方向,在男人身前侧过身又绕回原位,退入了竹林深处的浓雾中。

“你找我何事啊,人偶?”

那个声音再一次回荡在竹林间,从四面八方传来,根本无法判断发声者的所在地。

男人走上前几步,说道:“我来自未来,我来是为了改变我的过去,同时也是你的未来。我相信你会想要听听我接下来要说的话……”

“比起这个,时空穿越乃是禁忌,你是怎么做到的?”声音问道,打断了男人。

“是新神的力量,科技之神,我将我的灵魂,我的意识,我的生命,我的一切通通都缝进了一串代码,并将它发送到了我诞生前的一台电脑上,接着我又打印出我现在这具身躯。”男人解释道。

“我并不能完全明白你说的意思,但我愿意相信你,我也相信你的行为会为这个世界带来多大的灾难!禁忌之所以是禁忌是有原因的……”声音说道,这时从竹林深处走出一个仙风道骨的老者,一身白袍,精神矍铄,却又面露愁色。

“我不否认我的自私,但既然我能有不惜创造灾难的理由,那必然也有化解灾难的把握。”男人对姜子牙说道。

“哈哈哈!有趣,甚是有趣,你叫什么名字,人偶?”姜子牙大笑着问道。

“我叫丁禹。”男人回答道。

“好好好,你好,丁禹。既然你来自未来,那么现在的你要怎么办?同一时间可不该有两个相同的灵魂。”姜子牙问道。

“在现在的我诞生之前我会直接将自己删除,我将不复存在,这具身躯也将成为一个真正的人偶。”丁禹坚毅地回答道。

“所以,你这是将遗愿托付给老夫了吗?那老夫又为什么非得帮你呢?”姜子牙毫不客气地问道。

“在未来,旧神与新神间会爆发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而你是其中相当重要的一环。”丁禹说道,“那帮蠢货想出了一个馊主意,届时你将参与主持一场虚假的封神仪式来稳住新神,将他们一网打尽,可新神也不是傻子,计划很快就出了岔子,你的下场并不好,更重要的是,不光是你,邑姜……”

“够了!”姜子牙打断了丁禹,“行,老夫明白了,那么你还剩多少时间?”

“不到一个月……”丁禹有些落寞地回答道。

“唉,那便在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你就好好与这世界告别吧,你的遗愿我会替你完成……所以你不惜触犯禁忌也要改变的是?”姜子牙问道。

丁禹对姜子牙回答道:“我家人的命运。”

“哈哈哈!真是一个单纯又无聊的理由啊!罢了,罢了,老夫也懂啊,老夫也懂……”姜子牙大笑着说道……

2003年(黑铁时代) 美国波士顿

阳光透过了靠近桌子的窗户,撒在了黑色封面的笔记本上,沃尔特的手翻开笔记本,直接翻到了最后一页,本就泛黄的纸张在阳光下显得更加深沉。

沃尔特手中钢笔的笔尖轻轻地落在了纸张上,在撒旦的见证中,流畅地划掉了笔记本上的最后一个名字。

“就是这样,你已经将它全部完成了。”撒旦有些感慨地对沃尔特说道。

沃尔特放下笔,靠在了椅背上,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他的心头,是激动?是释然?还是迷茫?不,那是一种更加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但无论如何,此时沃尔特最深的感受也就只剩下了疲惫。

“你将来有什么打算吗?”撒旦语气轻松地问道,同时将双手搭在沃尔特的肩膀上,帮他捏了捏肩。

沃尔特仰起头对撒旦说道:“我还没完全想好,但我想去开启一段新的生活,离开波士顿,或许吧。”

“那祝你好运,你将会需要它的。”撒旦对沃尔特说道,同时将双手收了回去。

沃尔特低下头,有些落寞地问道:“那么,接下来……就是告别的时刻了吗?”

“我恐怕是的。”撒旦有些遗憾地说道。

“这是一段……一段十分精彩的旅程,或许魔幻色彩太多了些,哈哈……”沃尔特感慨万千地说道,“我并不后悔当初的决定,老实说我根本无法想象假如我那天拒绝了你,我的人生将会变成什么样。这些年发生了太多太多了,我至今仍然记得电视中播放的画面,烟雾和火焰从世贸双塔中倾斜而出,遮住了阳光,使整座城市的天际线变得晦暗。它十分彻底地改变了我们的生活模式和生存逻辑,强硬地将我们从憧憬未来的美好直接拉到了接受现实的残酷;它在我们每个人的头上都悬挂起一了把达摩克利斯之剑,并将其命名为《爱国者法案》;它让美国获得了入侵其他国家的同情票,于是我们开始用同一个理由在世界各地打同样的战争……它成了一个象征,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我们美国的处境有多么破碎,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我们个体在时代浪潮中有多么渺小,但至少现在,我有了去正视它的勇气和底气,而这点我是需要感谢你的。”

“我感到十分的荣幸,但是沃尔特,”撒旦说道,“你是你母亲的孩子,你更是你父亲的孩子,哪怕你从未遇见过我,你也能勇敢并坚强地挺过任何困难,不必妄自菲薄。”

“谢谢你,撒旦,我很高兴能听到你这么说。”沃尔特说道,嘴角微微上扬。

撒旦也微笑着说道:“不用谢。那么……就再见了,沃尔特,再见……”撒旦的身影随着他的声音一同消散而去,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就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沃尔特扬起的嘴角又缓缓地沉了下去,他将笔记本合上,告别了他这段历时三年的奇妙经历。

沃尔特的指尖轻抚笔记本那漆黑的封面,并没有过多留恋,他便将笔记本拿起,放到了一旁的架子上,然后瘫坐在沙发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咚!咚!咚!”

三声短促的敲门声惊醒了沃尔特,他望向大门,一时也想不到有谁会来找他。

“咚!咚!咚!”

又是三声短促的敲门声,沃尔特快步走向大门,快要到时……

“咚!咚!咚!”

三声短促的敲门声再一次地被敲响。

“来了!”

沃尔特喊了一声,来到了门口,一切宛如昨日重现一般。

沃尔特从猫眼向门外探去,门口站着一个他完全不认识男人,他神色慌张,一副焦急的样子。

沃尔特给陌生男人打开了家门,还没能等到沃尔特能够说些什么,男人就急忙开口问道:“请问你是沃尔特•卡维尔吗?”

“是的,我是。”沃尔特回答道,他不知道男人是怎么知道自己名字的。

听到沃尔特这么说,男人表现出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接着男人说道:“你好,我的名字叫亨利·怀特。我和你一样,是一个拿非利人。”

沃尔特一听这话十分诧异,同时整个人更加的警惕了,他问这个自称是亨利·怀特的男人:“拿非利人?什么是拿非利人?你为什么会认识我?你究竟是怎么找到我的?你找我又有什么事?”

亨利的神情变得慌张起来了,连忙说道:“我并没有恶意,我只是需要你的帮助。”

“你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我建议你赶快开始解释。”沃尔特冷漠地对亨利说道,同时他将门微掩,做出了要将门关上的样子。

“行!行!求你了,别把门关上!”亨利激动地说道并开始解释,“有一份名单,记录着世界上现存的所有拿非利人,你的名字就在上面,我偶然获得了它。我有在警察机关的关系,所以通过你的医疗记录,我最终找到了你。听着,我真的没有恶意,只是我需要你的帮助,我需要你救我的命!”

“救你的命?是什么在威胁你的性命?为什么我能救你的命?还有那份名单是怎么回事?”沃尔特对亨利的说法又提出了更多的问题,而他对男人的警惕也并没有一丝打消。

亨利一听又着急又激动,连忙说道:“是圣三位一体基金会!他们正在到处追杀我们,而你是唯一一个从它的追杀中幸存下来的拿非利人!你一定有能力救我!”

沃尔特知道这个圣三位一体基金会,当初就是它将自己的母亲掳走的,但显然那次并不是奔着自己去的。

而真要说到追杀,沃尔特能想到的就只有自己六岁那年一个失业的疯狂消防员纵了一场带走自己父亲生命的火,以及三年前袭击自己和母亲的幽灵骑士,或许是幽灵骑士那次,但还没有任何能够确定是圣三位一体基金会对自己追杀的实证,所以他依旧无法完全信任男人。

不过他说的有一点倒没错,沃尔特现在确实是有对抗基金会的能力,并且沃尔特也十分在意男人口中的那份拿非利人的名单,于是在一番权衡过后,沃尔特决定先配合着男人来,而事实上,就算男人真是不怀好意,沃尔特也十分有自信能应对。

“行了,我知道了,先进来吧。”沃尔特说道,将门完全打开并侧过身,让亨利进来。

亨利嘴上连忙表示感谢,脚下更是径直进到屋里。

沃尔特关上了房门,问亨利:“你之前说的是'我们',所以你有与其他的拿非利人联系是吗?这是否意味着还会有更多拿非利人敲响我的家门?”

“不瞒你说,除你之外,我还联系了其他很多的拿非利人,也能互帮互助,共同逃命。目前我们就都住在波士顿的一家旅店内,这也算是派我先来调查情况。”亨利回答道。

“我明白了,所以你们对追杀你们的圣三位一体基金会有什么了解?”沃尔特问。

“我们知道的并不多,只知道他们的势力遍布世界各地,而且他们会高调地展示自己的战果……”亨利回答道,神情变得有些落寞。

“所以你们既不知道圣三位一体基金会的手段,又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找到你们的,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追杀你们……”沃尔特用无奈的语气说道,“那么你们现在的处境相当危险啊,相当于是把所有的鸡蛋放进了一个篮子里……先带我去见你的其他同伴吧,但愿我能在圣三位一体基金会之前见到他们。”沃尔特并没有完全信任亨利,但还是需要先获取情报。

“好……好的!”亨利有些慌张地回答道。

紧接着二人便离开了沃尔特的公寓,前往了亨利口中的那个拿非利人聚集的旅店。

亨利在街上拦下了一辆黄色的出租车,沃尔特和亨利一起坐上了上去,亨利坐在了前排司机旁边的位置,而沃尔特则坐在了后排司机后面的位置。

“去波士顿广场公园酒店。”亨利对司机说道,接着车轮便开始转动,两旁的景物也开始变化。

沃尔特看向了车窗外,街道上车并没有很多,但倒也不算冷清,只是……平凡,而沃尔特也确实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能好好看波士顿的街道了。

出租车开上了东北高速公路(Northeast Expressway),接着又开上了神秘河大桥(Mystic River Bridge),而车窗外,蔚蓝的水面如镜般平静,在阳光下泛着点点金色的闪光,一幅波光粼粼的景象。

沃尔特望着窗外,泛起了困意,打了个哈欠,接着眼睛就已经不知不觉地闭上了……

恍惚间,沃尔特隐隐听到有什么人在说话,他迷迷糊糊地动了动,发现自己动不了,这才意识到自己被绑架了。

沃尔特被锁在了一张椅子上,他的脖子上还被套上了一个什么东西卡住了他。

他睁开眼睛,自己既不在出租车上,也不在波士顿广场公园酒店,而是在某个仓库里。

同时沃尔特也注意到了他面前踱步的亨利·怀特,而除他之外还有不少人,其中也包括了那位出租车司机,这下沃尔特也大概明白了发生什么,于是沃尔特就试图去展开领域,却并没能生效,这可能与他脖子上那个古怪的项圈有关。

这时亨利也注意到了沃尔特醒来了,他停止了踱步,并径直朝沃尔特走去。

“你比我意料中醒得更早。”亨利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对沃尔特说。

沃尔特正视亨利的眼睛,没有好气地问道:“你们抓我是要做什么?”

亨利的嘴咧得更大了,他转头看向自己的同伴,接着又转向沃尔特,将手伸向沃尔特的脸,他的拇指和其他四只指头十分用力地钳住沃尔特的脸颊。

沃尔特试图靠扭头去挣脱,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亨利的力气意外的大。

亨利弯下腰,靠在沃尔特的耳边,恶狠狠地低声说道:“你的那张脸啊,真的让我很不爽啊。”紧接着,亨利直起身子,收回了抓着沃尔特的手,又以拳头的形式重新落在了沃尔特的脸上,直接将沃尔特的牙齿打掉了。

忍着剧痛的沃尔特吐了一口鲜血,将头转向亨利,盯着他的眼睛,又重复了一遍他的问题:“你们抓我是要做什么?”

亨利眯了眯眼睛,接着朝沃尔特问道:“告诉我沃尔特,你对拿非利人了解多少?”

“天使与人的后代。”沃尔特忍着嘴里的疼痛回答道。

“你说的很对,”亨利用嘲讽的口吻说道,“所以你应该知道那个你并没有抓住的重点,也就是!我们不是人……我们是半神!我们是与人缔结契约!而不是与神啊……”

亨利边说边绕到了沃尔特的身后,同时将双手搭在了沃尔特的肩膀上。

接着他又弯下腰,靠在沃尔特耳边低语道:“你的确是最特别的,因为你是最糟糕的残次品!一个人类……”

然后亨利又做作地走到了沃尔特眼前,背对着他,高高在上地说道:“你并不是什么弥赛亚(Messiah),但也就只有你这样的人类才能与如此多的神祇缔结契约,搞得我们才是没人要的杂种一样!真是难以想象,竟然会有那么多人想要你那个令人作呕的灵魂……”

“你们这是想卖掉我?”沃尔特问。

亨利转过身面向沃尔特,微笑着说道:“你甚至都不知道你有多抢手,光是为了能够复制一个你,当年圣三一都能冒死把阿撒兹勒给绑走,而现在的你,买家更是得抢着付款,直朝我们这赶。”

“所以……在买家赶到的这段时间里,你们这帮杂种就这么干耗着?”沃尔特强硬地说道,尽管他的声音已经含糊不清了。

亨利的笑容消失了,他毫不客气地说道:“别再逞强了,你就和那些弱小的人类一样感到无助和绝望吧,乖乖让我们给迷晕了成功交货就行……”

亨利话正说着,他的一个同伴已经拿着一块手帕递了过来。

“加大剂量了吗?”亨利接过手帕问。

“是的。”对方回答道。

“很好。”亨利笑着说道,拿起手帕就要往沃尔特脸上摁,身后却突然发出了爆炸声,把亨利吓了一跳,他立刻转过头,只见仓库的大门被轰倒了,而从烟雾中走出一个打扮古怪的少年。

少年是一个亚裔,一身黑衣黑裤,脚上穿着高筒白袜和黑色圆口鞋,一头长发拢发于头顶挽成了一个发髻,身后还背着一把剑。

“那就是买家吗?还挺年轻的。”沃尔特用嘲讽的语气插了一嘴。

“我一会儿再来对付你!”亨利扭过头恶狠狠地对沃尔特说道。

接着他又朝他的同伴喊道:“还愣着干嘛!将他拿下!”

这帮拿非利人纷纷冲向少年,而少年则不慌不忙,像变魔术一样从指间抽出一张画着红色图案的黄纸,少年咬破另一只手的大拇指,在黄纸的上中下部各滴上一滴血,整个过程干净利落,十分迅速。眼见拿非利人们就要冲到少年面前,少年便用中文快速念道:“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

话音刚落,他指间的黄纸飘浮到了空中,并发出刺眼的亮光,而等强光散去,只见那些奔向他的拿非利人都已经躺在地上,时不时还抽搐一下。

亨利见状大惊失色,但很快就做出反应,一只手托住沃尔特的下巴,一只手盖住沃尔特的脑袋,朝少年大喊道:“退后!不然我就扭断他的脖子!”

少年一边嘴里说着亨利听不懂的中文,一边朝他们走来,丝毫没有任何放慢脚步的意思。

亨利还以为是少年听不懂自己在说什么,但突然他发现自己那只托着沃尔特下巴的手竟然掉到了沃尔特的腿上,然后他感到一阵剧痛,伴随着喷溅的鲜血。

与此同时少年背上的那把剑竟然悬浮在空中,并且已经死死抵住了亨利的咽喉。

不光如此,那些束缚沃尔特的手铐脚铐都已被砍断,沃尔特也赶紧挣脱,立刻远离了亨利,同时也与少年拉开了距离。

“我并不想杀了你们,”少年用英语说道并指向了沃尔特,“但我必须带他走,所以不要逼我。”

亨利表情痛苦地点了点头,并举起了被砍掉了手掌的双臂。

“请跟我来,沃尔特·卡维尔先生。”少年用英语对沃尔特说。

沃尔特在稍微犹豫了一小会后还是去到了少年身边。

“你脖子上的这个项圈我暂时还没法处理,只好先戴着了。”少年朝沃尔特说,接着转向亨利,“那么,再见了诸位。”

而亨利就只能不甘地看向少年与沃尔特离去的背影,他还必须得要思考该如何应对愤怒的买家。而等沃尔特和少年走远后,亨利就赶紧去查看同伴的情况,毕竟他现在没法处理自己的伤口……

“你是叫亨利,对吧?”一个声音说道,明明语气轻松,却令亨利毛骨悚然,他僵硬地抬起头看向了倒塌的仓库大门。

门口站着一个身着酒红色西装的男人,他微笑着说道:“你好,我就是那个和你沟通的买家,说实话,你们的表现我还是有点失望的……”

另一边,少年正带着沃尔特前往一家位于唐人街的餐馆,去解决沃尔特项圈的问题。沃尔特则是一肚子问题,一路上问题不断,少年却只是简单交代说:“我叫俞重癸,我是来保护你的人。”

“你是怎么做到的?那张黄纸!还有那把剑!是某种魔法吗?”沃尔特仍然不依不饶地问道。

忍无可忍的少年突然停下了脚步,沃尔特也就只好跟着停了下来,少年严肃认真地看向沃尔特说道:“听着,你或许觉得已经踏进了这边的世界,但是你并没有,你也没必要,你只需要好好过你那平凡的生活就行了,你真正属于的是那边的世界。”

少年说完就接着走了,而沃尔特则是在原地愣住了一会儿,尽管最后他还是跟了上去,但他的背影却显得落寞了不少。

1999年(黑铁时代) 中国昆仑

幽深的竹林中,有一片空地,上面安放着石桌和石凳,两张石凳上分别坐着姜子牙和撒旦,石桌上还摆着一盘棋,黑子与白子在这片翠绿间交错着,步步为营。姜子牙执白子,撒旦执黑子,而现在正轮到姜子牙下,可突然一声虎啸打断他们。二人看向声音的来源处,一头白额虎,虎背上还坐着一个白面长须的道人。

道人一脸的不爽,骑着老虎径直来到了姜子牙的面前,没好气地对他说道:“该打点的我都打点过了,十二部那边也搞定了。”

“真是辛苦你了啊,师弟。”姜子牙微笑着对道人说道。

“哼!”道人不满地发出一声,接着他的目光落到了坐在姜子牙对面的撒旦。

姜子牙也注意到了这点,对道人说道:“介绍一下,这位是……”

“地狱之主我还是认识的……”道人打断姜子牙,“罢了罢了,更深的事我也不想参与,但愿你们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

话毕,白额虎就调转头,驮着道人离去,姜子牙目送他渐渐离去,然后他说道:“那是我的师弟,申公豹。他一直都是更聪明的那一个,我们也确实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撒旦叹了一口气,说道:“一只南美洲亚马逊河流域热带雨林中的蝴蝶,偶尔扇动几下翅膀,就可以在两周以后引起美国得克萨斯州的一场龙卷风。而我们面临可是一个穿越者,哪怕这都过去了十三年了,但依旧没有人知道他到底能引发一起怎样的风暴……”

姜子牙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说道:“我们都太过习惯于各种各样的规则与秩序了,新神的存在打破一切,颠覆了一切,毫不留情地宣告了我们的毁灭。”

撒旦也附和道:“超出我们掌控之外的事迟早是会发生的,但是新神……时空穿越是诸神都清楚的禁忌,我们不知道它是怎么来的,违背了会怎么样,但我们确实知道它。而如果说我们都被禁止了对时间的篡改,那么时间穿大概率真的会造成什么灾难性的影响。可新神不一样,他们并不清楚,也不顾及这些禁忌,说不定明天就会是世界末日。而当规则在被不断地颠覆,那便不会有人再去遵守,依赖规则所存在的一切共识也会随之全面崩塌,信任与团结也终将成为无稽之谈……”

姜子牙笑了笑说道:“这倒还挺像是亵渎者的手笔和做派。”

撒旦有点不耐烦地对姜子牙着说道:“行了,行了,赶紧下子吧,该你了!”

只见姜子牙果断地用食指和中指撷起一枚白子,那枚白子铿锵有力地落在石桌上,还是一记妙手,基本宣告了撒旦的失败。

撒旦见状有点恼地笑了出来,自暴自弃地将手中的黑子像掷硬币一般随便地弹在了棋盘上,而姜子牙则是笑着说道:“无论如何,我们所有的布局到了关键时刻都还是能起到它的作用的……”

2001年(黑铁时代) 某个地点

一袭红色长裙的战争焦虑地在白色的花海里来回踱步,长长的裙摆也沾上了白色的花瓣。她的面容凝重,眉头紧锁,一只手横在胸下,一只手撑着下巴,一副十分忧虑的模样。

“我亲爱的姐姐,你再这么来回走啊,就要把我种的花给踩坏了啊……”死亡朝战争说道,她身着一整套漆黑的盔甲,头盔被她抱在手里,露出了她的真容,她那头乌黑的秀发被盘了起来,下面是一副姣好的容颜,她有一双漆黑空洞又没有眼白的眼睛,而她的肌肤是那样苍白,毫无血色。

听死亡这么说,战争这才停下脚步,她叹了一口气,交叉双臂于胸前,原地盘腿坐了下来,接着说道:“这实在是太骇人听闻了,如果已经能创造出人造神了,那还能创造什么?一个人造的我吗?”

死亡也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也不太清楚它的具体机制,一些本不该进行流通的生命能量从一个又一个缺口中泄露了出去,诞生出了不少本不应该存在的生命,我费尽全力也只是勉强将这些生命源的缺口给封上了,起码现在不会有更多的人造神出现。”

“你也是,竟然傻到了想要靠自己一个人去修复它,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之前你都直接昏倒了在我面前,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比起什么人造神,总归也还是你的状况更为重要啊,无论是我站在一个姐姐的角度考虑,还是我站在这个世界的角度考虑……”战争带着些责备的口吻说道。

“我……”死亡是愧疚难当,一句话也说不出话来。

“算了,算了,下次别再做这么冒险的事啦,你现在的状态已经大不如前了,就连大哥都不知道该怎么把你治好。”战争说道,她的语气也缓和不少,“现在更大的问题是还有很多别的缺口存在,都不知道还会诞生什么别的乱七八糟的东西。而像你这样一个一个去封住它们,别说是你了,我们四个的力量加起来都不够,还是得找到其他方法去修复它们……”

死亡无奈地说道:“但这缺口又不能不补,我现在也就只能一边去补缺口,一边想其他办法。”

“唉……”战争也叹了口气,说道:“也就只能先这样了,我会找人一起去帮你的,别再想着自己一个人去硬抗了……那个家伙叫什么来着?丁禹?那个时间线的人也都疯了吗,竟然让他触犯了禁忌!他的灵魂呢?我真想把他扔进撒旦手里最恐怖最痛苦的牢房里!”

死亡摇了摇头说道:“他对自己做的可狠多了,他将自己的灵魂缝进了数据里,在他将把自己删掉的同时他的灵魂也随之消散了,你可再也没办法找他麻烦了。”

听到死亡这么说,战争心里五味杂陈,语气里既带着不爽又带着同情地说道:“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为了什么让自己去经历这一切……”

2003年(黑铁时代) 美国波士顿

死里逃生的沃尔特跟着俞重癸一起前往了唐人街,那块题有“天下为公”四个大字的牌坊显得十分醒目,而同样醒目的还有身着道袍的俞重癸和戴着项圈的沃尔特。

这一路上沃尔特时不时就会感受到有人朝他们投来的异样目光,这让他感到又尴尬又羞耻。

在唐人街的街道上,亚裔面孔成了主流,在各式店铺的招牌上,汉字成了主流,无一不在彰显这里是华人的文化,是华人的生活。

沃尔特能够十分直观地感受到自己是一个格格不入的外来者,他就这样踏进了新的世界……

俞重癸带着沃尔特走进了一家并不起眼的中餐馆,店内陈设简单,装潢朴素,并不大的店铺里就摆着几套木桌和木椅,显然也招待不了多少客人。一个身材魁梧的亚裔中年男人掀开帘子从后厨走了出来,他套着一条有些脏的白围裙,手里拿着一个不锈钢的盆子。

“小俞啊,这是?”男人用中文说道。

俞重癸说道:“嗨,甭提了。撒旦刚开始放线,这小子就被人得逮住了,于是我就连忙跑去救他……”

“咕咕咕!”

这时俞重癸的肚子突然响了。

“哟,这还没吃饭呢?那我给你整点啥吧,炸酱面成吗?”男人问。

“那就劳驾了,张叔。” 俞重癸搔搔后脑勺,有点不太好意思地说道。

男人将不锈钢的盆子放到了一旁的木桌上,又走进了后厨。俞重癸则拉开了一张椅子,坐了下来,从靠墙的筷子筒里抽出一双筷子,耐心地等起来了。

听不懂中文的沃尔特也就跟着一起坐了下来,坐在了俞重癸对面。

俞重癸看沃尔也坐了下来特,便用英文开始向他说明:“等我先吃个饭,然后就让老板帮你看看怎么拆除那个项圈。拆掉项圈后你就可以走了。”

“走?去哪里?回我的公寓吗?但那里已经不安全了啊。”沃尔特问。

俞重癸满不在乎地回答道:“相信我,哪里都不安全。而真正会对你下手的,不是强到不讲道理的怪物,就是蠢到不知深浅的傻子。前者谁都对付不了,后者我就能对付,所以你不必担心,毕竟担心也是没有意义的。”

沃尔特沉默了,他摸了摸自己的耳垂,在犹豫了一会儿后他还是开口问道:“你之前说,我没有踏进这边的世界,我是属于那边的世界,是什么意思?”

俞重癸皱起了眉头,搔了搔后脑勺说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但事实上是,尽管你是一个拿非利人,但你对这边的世界却仍然知之甚少,哪怕是撒旦带着你做的那些,也就只是在门口徘徊,从未踏进过这边。而你也已经在那边的世界生活这么久了,你也完全可以这么一直这么生活下去,并不需要踏入这边的世界。”

沃尔特十分不解地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这不是由我……”

“打住!”俞重癸打断沃尔特道,“那你以为像我这样的人存在是为了什么?不就是能让你有得选吗?你这是要否定我们的付出,否定我们的牺牲吗?”

沃尔特一时语塞,开始认真思考起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

“听着,我不像你,我是真的没有选择,而我明确告诉你这边的世界一样的残酷与黑暗,甚至更加的痛苦与无助,只是你还没有接触到罢了。所以,当我说出你是属于那边的世界时,请你相信我。你可以去找一份工作,找一个恋人,组建一个家庭,干什么都好。相信我,这份平凡的生活,是真的来之不易的啊……好好想想吧。”俞重癸说道,说着说着,神情也变得有些落寞。

“我……”沃尔特试图说些什么,但口中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男人从后厨端出来一碗热腾腾的炸酱面,深色的酱汁浇在了白色的面条,淋在了水灵的黄瓜丝和胡萝卜丝上,被稳稳地摆在了俞重癸面前。

“慢用。”男人说道,露出了一副自信的表情。

俞重癸的脸上瞬间明亮了,他的目光一刻不停地落在那碗面上,他头也不抬地说道:“王叔,帮他看看那个项圈,我就先吃饭喽。”俞重癸边说边开始拌面,没拌几下就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吃得特别香。

张叔则来到沃尔特的身边,查看起他的项圈来,嘴里念念有词:“如恩文(runes)啊,这些年都没怎么见到过了……哈……还真是个古怪的小玩意儿啊……”

“咔嚓!”

不知道张叔具体做了什么,但他一下子就把项圈给解开了。

俞重癸见状也就停了筷子,用英语对俞重癸说道:“好了,你可以走了,需要我们送你吗?”

“不必了,我认得路……”沃尔特说道,接着有些神情恍惚地起身朝门口走去。

俞重癸就又接着吃了起来,张叔倒是送了送沃尔特。

沃尔特心情复杂地离开了饭店,又来到了那块牌坊前,在这一头上面则是题着“礼义廉耻”,沃尔特并不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他只知道和另一面写得不一样。

沃尔特穿过牌坊后,离开了唐人街。

那里的文化,那里的生活,并不属于沃尔特他自己,而现在,他脚下的街道,眼前的街区,那才是真正属于他自己的世界……

2008年(黑铁时代) 某个地点

一个女人凭空出现在荒原中,她有着一双不太明显的异色瞳,左眼是蓝色的,右眼是灰色的。而现在,她的脑子里正乱作了一团……

女人并不属于这个世界,她在另一条时间线里长达的92年的人生直接被压缩并被强行塞进了她那20岁的躯体,而这意味着她的体内正存在着无数个自己……

女人在来到这条时间线后的每一秒,都是无数个她所共同经历的一秒,是新生女婴的她经历的一秒,是年轻少女的她经历的一秒,亦是中年妇女的她经历的一秒,亦是垂暮老媪的她经历的一秒……

这是一个女人从未接触过的时代,一个女人从未接触过的世界,无数的疑惑和迷茫如潮水向女人涌来,现实的巨浪重重地拍在女人的身上,而这造成了那无数个自己的恐慌……

女人仿佛被切割成了无数片切片,并且每一片都有自己的想法,都有自己的声音,无数个想法,无数个声音同时在这个20岁的身体里碰撞着,争吵着,拉扯着,带给女人极度的扭曲和痛苦,迫使她瘫倒在地无法控制地抽搐,而那些想法和声音甚至不肯让昏厥将她从这扭曲和痛苦中短暂带离……

但痛苦终究是会消退的,终于,有一个强劲有力的声音做到了盖过其他的所有声音,这个声音的主人被称作为女皇,被称作为主人格。她做到了统领剩下的那些自己,她那无数的子民……

女人做惯了契约者,习惯了借用诸神的力量,已然不知道该如何去做一个凡人了。但在穿越以后,女人就失去了所有的契约神。

女人也意识到光靠她自己的力量是无法在这个熟悉却又陌生的世界里,获得一个属于自己的位置。她需要一个契约神,这并不是一个公平的游戏,所以作弊是被允许的。

女人决定赌一把,她念起了一段咒语,那是她的祖母教给她的……

“无论你什么时候需要我,念出这段咒语,我就会来到你身边。”祖母是这么告诉她的。

她并不知道这段咒语能否成功,能否召唤出阿撒兹勒(Azazel),她也不知道在召唤出阿撒兹勒后,她又该怎么做……

随着咒语从女人口中完整地脱出后,紫色的能量从女人脚下钻出,总共五股,螺旋上升,包裹起女人,紧接着女人就被传送到了一个恶魔的领域里。

眼前的恶魔确实是一个阿撒兹勒,但它并不是女人的祖母,咒语成功了,但同时这也意味着,在另一条时间线上的一切,真的全都没了……

“你……你并不是女巫,但却知道召唤我的咒语,有趣,真是有趣……”恶魔自顾自地评论起来。在女人眼中,这就只是一个长着山羊角的蠢货,但她现在却相当需要这个蠢货的力量,也是此一时,彼一时了。

“和我签订契约吧,阿撒兹勒!”女人十分直接地说道。

“真是一个傲慢的家伙!你!你……你的灵魂?你是?你是谁?”阿撒兹勒从刚开始的恼怒转变为惊讶,最后转变为惊恐。

“你也够后知后觉的啊,我再说最后一遍,和我签订契约,阿撒兹勒。”女人语气更加强硬了。女人见她唬到了恶魔,便步步紧逼,希望它会迫于压力,与自己签订契约。

果然阿撒兹勒也就不敢推脱,答应了女人,成了女人来到这个世界后的第一个契约神。而通过阿撒兹勒的帮助,女人也很快地适应了这里的世界,这并不容易,但她也做到了。

接着女人便开始了她同诸神缔结契约的旅程,而或许这样,她还能有机会将自己的世界给带回来……

2008年(黑铁时代) 中国昆仑

和煦的阳光穿过竹叶,洒在地上,留下了斑驳的光影,同时也把翠绿的竹林照耀得熠熠生辉,宛如一道绿色的屏障,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与嘈杂,宁静而祥和。

突然,竹林间发出了沙沙的声响,似乎是风穿梭在竹叶间造成的,姜子牙倒也没有在意。但这阵沙沙声却没有消散的迹象,反而越来越近了,而且竹林摇曳的幅度也越来越大了,显然林中有什么东西。

“四不相,是你吗?”姜子牙试探性地问了问,同时抽出了三环剑。

但没有任何回应,沙沙声近在咫尺,竹林也晃动得厉害,就像要被连根拔起一般。姜子牙握紧了三环剑摆好了架势,但这一切突然停了下来,安静了下来,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而就在姜子牙放下警惕的边缘,一头白额虎从竹林间闯了出来,把姜子牙扑倒,同时还有一把剑抵住了他的脖子。

“好久不见啊,姜子牙。”一个没好气地声音说道。

姜子牙小心地将头转了点过去,说道:“是你啊,师弟。你这是……做什么啊?”

“我问什么,你答什么,不然……”申公豹冷漠说道,同时那头白额虎发出了一阵低吼。

“明白了吗?”申公豹将剑贴在了姜子牙的脖子上问。

“明白……”姜子牙回答道,动都不敢动。

“五术现在就只剩山术和医术还生效,这事你知道吗?”申公豹问。

“我不知道啊……”姜子牙回答道,迷茫地看向申公豹。

“姜子牙啊姜子牙,你在这竹林间待着是待傻了吗!这么大的事都能不知道?你给我起来!”白额虎的爪子从姜子牙的手臂上移走了,申公豹则是一只手把姜子牙从地上给拽了起来。

“给我听好了!所有的占卜手段全部失效了,无论是奇门、六壬还是什么塔罗牌、水晶球,就像是丙申年后所有预言的手段全部失效了一样。我不知道你究竟帮那个人偶做了什么,但你种下的因现在结出了果!”

“现在不是胡闹的时候,”姜子牙的神情突然严肃起来,说道,“这件事可比你我要大得多……”

听到这话,申公豹也就放下了剑,并说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了,那么你说要怎么办?”

“说实话,我还真不知道,我……我需要去好好思考这件事……”姜子牙说道,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显然是慌了神。

“没想到运筹帷幄的太公望也有不知道该怎么做的一天啊,”申公豹用嘲讽的语气说道,“那么……你就干脆听我的吧……”

姜子牙仍然是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而在他心里想得则是自己装傻会不会装过了头……

2009年(黑铁时代) 某个地点

6月28日,物理学家史蒂芬·霍金在英国剑桥大学为时间旅行者举办了一场派对,他准备了小吃、气球还有香槟,然而没有一个人到场,接着在派对结束后,他发出了邀请函……

“斯蒂芬·霍金可真是一个有趣的人啊。”无面者看着手中的报纸,笑着说道,“你应该去参加剑桥的那个派对的,当然了,还得再触犯一次禁忌。”

女人双臂交叉,一条腿弯屈着靠在柱子上,歪着头说道:“行了,行了,闲聊的时间已经够久了,也该办正事了吧?”

“别那么心急嘛,哈哈哈。”无面者收起了报纸,仍然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接着他看向自己腕上的手表,心里默默倒数道:“五,四,三,二……”

突然周围的场景发生了急剧变化,女人靠着的柱子也消失不见,直接一屁股摔倒在地,疼得大叫了一声。

“该死的!你应该提醒我的!”女人愤怒地咒骂道。

“行了行了,赶紧爬起来干活吧。”无面者没有管女人,冷漠地说道。

他们已经被卷入了神祇的领域,昏暗,阴森,又骇人,一条黑河淌在灰色的平原上,那条河名为科基托斯河(Kokytos River)。

而在河口,矗立着一个披着橘黄色斗篷的倩影,那便是这次女人要缔结契约的目标,美莉诺(Melinoe)。

女人从地上爬了起来,担了担裤子,接着直接了当地展开了领域,她的脚下瞬间变成了一片巨大的火海,而她却毫发无损地走在其中。

同时一个火巨人高举一把燃烧着的巨剑,从这片火海中冒了出来。而这一下就吸引了美莉诺的注意力,她扭过头看向了火巨人的方向。

“与我签订契约吧,美莉诺!”女人朝她高喊道。

美莉诺突然从河口瞬间移动到了女人面前,把女人吓了一跳,缓过来后,女人又重复了一遍她的话:“与我签订契约吧,美莉诺。”

美莉诺并没有回应女人,而在美莉诺橘黄色的斗篷下是一个困惑不解的表情。

女人好像明白了些什么,她笑了笑说道:“你是在试图用能力把我逼疯吗?不好意思,我已经疯了。我再说最后一遍,与我签订契约,美莉诺,这并不是一个请求。”

美莉诺一听女人这么说,就直接跑掉了。

见状,女人倍感无奈,她抬起手对火巨人苏尔特尔(Surtr)做了个手势,接着苏尔特尔便拎着巨剑朝美莉诺追去。

不一会儿,女人就看到了苏尔特尔拽着一身伤的美莉诺的一条腿,将她拖到了自己眼前。

只见苏尔特尔随意地一甩,美莉诺便被扔到了女人跟前。

浑身是伤的美莉诺还在地上艰难地爬行,试图逃离女人,女人则是轻松地走到了美莉诺面前,叹了一口气,蹲了下来,托着腮,看着她,无奈地说道:“为什么你们总是选艰难的方式,明明我都已经提出了简单的方式……”

在血腥和暴力的胁迫下,美莉诺终于和女人签订了契约。

然后美莉诺的领域就瓦解了,无面者和女人也就都回到了现世,结果回到现世后,女人一个不注意头又磕到了身后的柱子上。

“看着点路。”无面者一脸坏笑地说道,两指间夹着一根香烟,显然他从刚刚到现在一直都在十分悠哉地抽着烟。

女人心里当然很是不爽了,但毕竟现在还需要他,于是强忍怒火说道:“下一个的地点在哪里?”

无面者吸完最后一口,吐出一团烟雾,然后将烟头丢在地上踩灭,并慢悠悠地说道:“下一个地点?没有下一个地点,我们最近需要低调行事,必须得先延缓进程。”

“为什么?就算真碍着谁了,那也早该对我们动手了,我们可是一点都没遮掩。” 女人说道,并看了一眼地上的烟头。

“不遮掩就是为了让盯上我们的势力足够多,不好动手,但当你真触及底线了,人家就顾不上那么多了……行了,别多想了,这并不是你该担心的问题……时间已经够晚了,我们也该回去了。”无面者说道。

女人也只好作罢,没去深究,就这么跟无面者一起回去了,而她没想到的是,没过几个月,无面者就带着她与其他人就发动了对组织的袭击,直接灭掉了组织,那就如同今天一样,他也没对为什么毁灭组织有过明确解释……

2010年(黑铁时代) 地狱

秘书巴风特(Baphomet)身着一套黑色的职业服,手里捧着一份文件,走进了电梯,按下了到达最底层的按键,没过多久,电梯就将巴风特带到了地狱的最底层。

随着电梯门的开启,巴风特深吸一口气,从电梯内迈了出去。

当她离开电梯后,电梯的门就关上了,无情地将光亮夺走,留下巴风特独自面对那条昏暗望不见前路的走廊。

以高跟鞋踩在地上的哒哒声作为节奏,套裙后的开叉随着巴风特的双腿一起前后摆动着,留下一个个燃着火焰的脚印,照亮了她身后的道路。

走廊到了尽头,是一扇普通的门,巴风特一只手捧着文件,一只手朝门上轻扣了两下。

“咚咚!”

“请进!”门里头传来了一个洪亮的声音。

巴风特握住门把手,打开了它……

这里就是撒旦的办公室,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办公桌,上面放着一台电脑,旁边是一块印有“BOSS”字样的职位牌和一部固定电话。

撒旦并没有老老实实地待在办公桌后面,而是一个人站在书架旁。

巴风特走到到撒旦面前,左臂保持水平,拿着文件,右手握拳贴在身体右侧,右脚单膝跪地,蹲了下来,同时谦卑地低下了头。

“免礼。”撒旦倍感无奈地说道,“我都说了多少遍了,要免除这种过时的礼仪……”

巴风特站了起来,并说道:“那可不行,地狱之主必须得有地狱之主的风范,该对地狱之主行的礼仪也不能免去。”

“行了行了,把东西给我吧……”撒旦不耐烦地说道,他也确实是拗不过巴风特。

巴风特走上前将文件呈递给撒旦,恭敬地说道:“老板,这就是本周的周报,请过目。需要特别关注的,是由该隐创立的组织被无面者的势力所摧毁。”

撒旦接过文件,迅速翻找到相关内容并说道:“为什么我没有第一时间收到这个消息,而是到了这周周报我才看到了?”

巴风特扶了扶眼镜说道:“我们刚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能收集到的信息实在有限,既不清楚无面者为什么要对该隐组织动手,也不清楚该隐为什么能够允许组织就这么被摧毁……”

“难道你们现在就搞清楚了?”撒旦看着文件说道。

“属下无能!”巴风特说道并迅速右脚单膝跪地,低下头听凭撒旦发落。

撒旦把文件扔到一边,看向巴风特说道:“我对你的要求不是把每件事都提我做好,而是让我明白什么事是需要我去做的,明白吗?”

“属下明白!”巴风特说道。

撒旦叹了一口气,说道:“站起来,巴风特。你去给我通知几个人,开一个小会,地点就定在我的办公室里,能多快到就多快到。记好了,替我找到萨麦尔(Samael)、贝利尔(Berial)、阿撒兹勒(Azazel)和别西卜(Beelzebub)。”

巴风特站了起来,朝撒旦鞠了一躬,接着就马不停蹄地去通知撒旦口中提到的这几位……

没过多久,众人便迅速集结在撒旦的办公室里。

几人在撒旦的办公桌前站成了一排,撒旦双手撑在桌子上,率先开口道:“现在,诸位都应该已经知道组织被袭这件事了吧?完全没头没尾,根本不知道无面者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根本不知道该隐为什么也就这么放任不管。双方好像都还特别满意的样子,仿佛这组织没了是一件大好事。而我想知道为什么,我得知道为什么,为什么组织没了会是件好事,你们谁能告诉我?任何想法,任何想法都行。”

“它确实吸引了不少注意,所有人的注意,甚至可以说。”阿撒兹勒说道,“而这注意的焦点,恐怕并非无面者或该隐,而是……”

“一个时间的幽灵,”撒旦补充道,“那个穿越过来的女人,那个姓卡维尔的女人。”

别西卜直言不违地说道:“我们在这最多也只能瞎猜,如果你必须得确切地知道,那最直接的方法肯定就是去问他们,并让他们把实话说出来。毕竟说不准,我们这场会议也在他们的计划之中,他们有人正等着我们当中的谁跑到他面前去,去成为他计划的一环。”

听到别西卜的发言,众人都沉默了。

别西卜笑了笑,继续说道:“光从地狱的角度而言,我们没有任何理由去理这件事,无面者也好,该隐也好,跟地狱能有什么关系?而这你应该比谁都要清楚,你无非就是在担心他们会影响到那小子嘛。那就把他保护得更好一点呗,也犯不着非得打破砂锅问到底嘛。还是说……你想要的是什么别的东西?不惜让地狱去介入去树敌也要得到的东西?”

“你这是在暗示什么?”阿撒兹勒问道,出于对撒旦的维护。

但此时,其他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撒旦身上。

撒旦叹了口气,瞥了一眼阿撒兹勒,接着看向众人,说道:“我有一个提案,如果我要能够将其在地狱推行,我至少需要在场所有人的支持,并且我希望无论接下来是什么结果,都传不出这个房间……”

2011年(黑铁时代) 某个地点

“终于赶上了……”

一个出乎意料的身影凭空出现,挡在了瓦西里萨、安德烈身前,挡下了异化的艾琳娜•托里奥和她那些异化幽灵的攻击,那是一个身着酒红色西装的男人。

敌我不分的艾琳娜并没有失去最基础的理智,对于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她是又惊奇又畏惧,要知道这位不速之客是悄无声息地瞬间来到自己面前,并轻松拦下了自己的全力一击。

而面对这样一个无疑是危险人物的对手,艾琳娜选择挥动着双翼,带着自己的幽灵们以最快的速度逃离,因为男人的出现同时也意味着潘多拉(Pandora)的结界魔法已经被打破,这下她能出去了。

而意识到这点不只有艾琳娜,抱着法丽卡的娜塔莉、使用荷鲁斯神能的女人,甚至还有刚捡回一条命的安德烈,所有人都在四散奔逃,竞相逃命,唯独瓦西里萨独自愣在了原地,只因男人掏出了一个木偶。

那是瓦西里萨的母亲在临终前留给她的遗物,一个魔法人偶,曾经无数次救下了她的性命,而它同样也是长期以来她受控制于无面者的理由。

男人蹲了下来,把人偶正放在瓦西里萨跟前,并对她说道:“无面者托我告诉你,你自由了,别再弄丢了。”

瘫坐在地的瓦西里萨双手颤抖地捧起木偶,再也支撑不住,全面地情绪失控,失声痛哭了起来。

至于人偶后面的撒旦可没有时间去理会大哭的瓦西里萨,他还需要负责艾琳娜这个棘手的存在,他张开自己那双黑红色翅膀,用力一扇,像一支离弦的利箭直直地射向逃离的艾琳娜。

艾琳娜那双巨大的漆黑羽翼绝非摆设,但相比撒旦而言还是太慢了,撒旦很快就拉近了距离,并精准地把握住了时机,展开了领域,将艾琳娜和她的幽灵全部拖进了自己的领域内。

而艾琳娜甚至都来不及能察觉男人已经展开了领域,而等到她意识到的时候,那也意味着接下来自己只能做困兽之斗了。

她挂在腰间的提灯释放出耀眼骇人的绿光,爆发出强烈的死气,她身边的幽灵们也都被一一强化,而立马这一个个反噬了自己契约神的异化幽灵便纷纷朝撒旦发起了殊死冲锋。

撒旦的目的是抓住艾琳娜和她的幽灵,而不是消灭她们,这对他而言就像是要用筷子夹起一块完整的豆腐,并不是什么特别容易就能做到的事情。

数条黑色的锁链从撒旦的领域中钻了出来,直朝艾琳娜与她的鬼魂袭去,撒旦希望用这锁链就能控制住她们,但显然它们的强度还远远不够,艾琳娜舞动着双臂,锋利的镰刀轻轻松松地就将锁链一一斩断。

与此同时,安妮塔•艾希的鬼魂试图用冰冻住撒旦,艾米莉•哈里斯也召唤出触手想要缠住撒旦,化身为巨熊的科瑞•泰勒还驮着持剑的凯拉•林奇朝撒旦袭来。

撒旦躲过了安妮塔释放的寒冰,却没能躲过艾米莉召唤的触手,被缠住了四肢。

这坚韧的触手撒旦一时还挣脱不掉,于是直接化形成了一头赤红的巨龙,将缠住他的触手给强行撑断。

而凯拉这时也抓住机会,从科瑞的背上跃起,一计曲击,用正刃重重地砍到了巨龙的下颚。

这仅仅只是佯攻,艾琳娜这时已经绕到了撒旦的盲区,顺势一刀砍在了巨龙的脖颈上,这是艾琳娜的全力一击,尽管没能成功做到将巨龙的脑袋砍下,却还是留下了一道口子,伤口并不算很深,但已经渗出了血液。

流了血的撒旦变回了人形,这下他是真的被激怒了。

艾琳娜也隐隐感受到了他的怒火,握紧了手中的镰刀,而眼前的撒旦却突然消失了,她慌张地环顾四周,却怎么也没能找到他,紧接着她看到了撒旦的脸,与此同时还有他卡住自己脖子的大手。

在惊恐中,艾琳娜能感到那只大手在不断用力,自己的视线也越来越模糊,而那些她派去攻击撒旦的幽灵们也统统被从撒旦体内伸出的锁链给牢牢控制住了,这是彻底大势已去了。

随着艾琳娜昏厥过去,彻底失去了行动力,那些幽灵们也跟着不再行动了。

撒旦一只手拎着昏厥的艾琳娜,一只手牵着捆住一队幽灵的锁链,收起了自己的领域,回到了战场。

一头银发的瓦西里萨仍然瘫坐在地,低着头不停地啜泣。

“你没有其他地方要去吗?”撒旦用俄语问道。

瓦西里萨抬起头,用哭得红肿的眼睛看向了撒旦,然后摇了摇头。

“那不如就和我一起去地狱,给我工作。”撒旦说道,“环境可能差了点,但绝对是个包容的地方,你一定能受到相当热烈的欢迎。”

瓦西里萨完全说不出话来,她甚至都分不清男人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

就在这时有好两辆黑色的吉普车从远处开了过来,并停在了二人的不远处。

吉普车的车身上印有些火焰样的纹饰,直白地写着“地狱火俱乐部(Hell Fire Club)”的字样。

地狱火俱乐部是由巴风特管理的组织,能够算是撒旦在人界的私兵,完全供他调遣。

吉普车里走出一个一身全白的西装男,一个着红裙的女人,一个着黑斗篷的男人,一个牵着条黑狗的男人还有一个人高马大的壮汉。

领头的西装男把鼻梁上的墨镜往上抬到了额头,看向了撒旦,等待他的指示。

“罗伯特,你们去把地上的所有尸体收殓了。”撒旦用法语说道。

罗伯特把墨镜又戴了回去,十分听话地和其他人开展了一系列的殓尸工作。

撒旦很放心地把工作交给他们,自己则是从地里召唤出了一个电梯。

他拎着艾琳娜,牵着幽灵们走进了电梯,接着他对电梯外的瓦西里萨说道:“如果你对我的提议感兴趣的话,那么现在就是机会。而你要是不感兴趣,那也不要打扰他们工作。”

瓦西里萨先是愣了一下,接着鬼使神差地站了起来,跟着进到了电梯里面。

撒旦什么都没说,微笑着按下了负九层的按钮,接着电梯的门合上了,又钻进了地里,前往地狱……

2011年(黑铁时代) 某个地点

一个着白裙的金发小女孩拖着残废的双臂用俄语汇报道:“瓦西里萨已确认叛逃,阿尔谢尼·诺维科夫已确认死亡,安德烈·莫洛佐夫目前仍处于失踪,至于那个女人……”

“行了,我知道了。”一个戴着黑色头罩的男人打断了女孩的发言,头罩完全包裹住他的整个脑袋,都没有留出眼睛嘴巴。

男人走到了女孩身边,侧着头对她说道:“对于你的双臂,我们深表遗憾。你将不会再担任相关工作,回归日常生活。我们不会辜负你的付出 ,但也还是请你能够谨言慎行,不要做出格的事情。”

“明白。还有一件事,潘多拉托我告诉你,原话是‘那么回去告诉你的长官,他欠我一个人情。’”女孩对男人说道。

男人叹了口气,说道:“确实,这是一个巨大的人情,一个带血的人情……”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走了进来,男人看了一眼闯入者,接着小声对女孩说道:“你先退下。”

“明白。”女孩回应道,接着就离开了。

闯入者是一个红头发的年轻女人,她的右眼戴着一个眼罩,她等女孩离开之后开口说道:“亵渎者那边要开一个会,要求我们七个都到场。”

男人说道:“连我都要去吗?那这个会议还挺重要的。”

“你那个无面者的身份都已经做了这么久了,现在还得要亲力亲为吗?”女人问。

男人叹了口气,回答道:“没办法,现在网织得太大了,我要是不亲自下场,那很快就会出岔子……”

这个所谓的无面者,从来就不是一个人去扮演无数个人,而是由无数个人去扮演同一个人。

他们通过共同的契约神洛基(Loki)联系在了一起,这些不同版本的洛基连同自己的契约者们共同组成了“无面者”这一个角色,而当中担任首脑的正是这个黑色头罩的男人……

2011年(黑铁时代) 某个地点

一个厚亮有度的小提琴的音奏响了《悲怆奏鸣曲》的第一声,伴随它的是气势宏大的钢琴音,如同沉重的压力伴随着痛苦的叹息……

与此同时,一个男人颤颤巍巍地站到了楼顶上,他被命运扼住了咽喉,他感到十分窒息了,然而很快,他就真的不能再呼吸了……

十根修长的手指有力地在黑白相间的琴键上跳动起舞,展现出多变的音色和出色的表现力,而琴弓有力地贴着琴弦,奏出和谐明亮的琴音。

伴随着悲怆、庄重和激昂的小提琴钢琴协奏曲,男人从楼顶坠下,他的身体在重力的作用下急速下落,空气不断地钻进他的鼻子、耳朵、喉咙里,他感受到了身体从内部撕裂般的疼痛。

他的心脏越跳越快,呼吸越来越困难,被扼住脖子的窒息感越来越强烈,而在身体疯狂分泌的肾上腺素的作用下,他对死亡的恐惧被无限地拉大了,时间被放慢了十几倍,而他的眼前却只有一片模糊……

伴随着楼下警笛声的响起,汉斯•瓦格纳停下了弹奏,墨菲斯托费勒斯(Mephistopheies)也放下了提琴。

“啪!啪!啪!啪!”

掌声响起,潘多拉(Pandora)十分敷衍地鼓完掌对他们说道:“你们的趣味还是那么的一言难尽啊……”

“艾琳娜•托里奥已经顺利地被撒旦带到了地狱,接下来不久应该就会开展针对他的弹劾,成功的话那新上台也大概率是阿撒兹勒,也不知道他这是在效仿耶和华还是做什么……”墨菲斯托费勒斯像是在自言自语地说道。

“培养这些姑娘可消耗了我不少的精力,这最好值得。”潘多拉故作冷酷地说道,来掩饰她的柔软。

“哦,潘多拉,你也知道我们不做亏本的买卖。”汉斯•瓦格纳说。

“我从不怀疑七罪人(Seven Sinners)的能力,尤其是你讨债人的能力。”潘多拉看着汉斯的眼睛说道。

汉斯耸了耸肩,说:“我从来就没有喜欢过那个外号。”

“该隐跟我说过,他还有一个备用方案,放出梅林,你们有什么想法?”潘多拉没有理会汉斯问道。

“只有妮妙(Nimue)才能放出梅林……我记得你的那些老友里不是正好就有一位在女巫团里,在塞勒姆给开酒店的吗?”汉斯说,露着一个和善但肯定是不怀好意的微笑。

“你是说格琳达(Glynda)吗?”潘多拉问,眼里隐隐地透露出害怕与不安。

汉斯将钢琴的键盘盖盖上,说道:“别紧张,比起该隐,亵渎者的注意主要还是在撒旦身上……”

楼下红蓝色的灯光闪烁着,倒映在血泊中,这注定不会是个宁静的夜晚……

2011年(黑铁时代) 某个地点

一轮触目的残月高悬于夜空,仿佛是夜幕裂开了一道口子,清冷的月光从中宣泄而出,扎穿了流云,散落至大地。

卧室的窗帘没完全拉紧,清辉透过了窗户,照进了屋子,落在了床前,隐隐照出一位熟睡的女子。

女人侧身躺在床上,一头白金色的秀发杂乱地散在枕上,纤细的臂膀露在被子外面,身体微微蜷缩,有规律地上下起伏着,如同安眠的婴孩。

突然,女人的表情变得狰狞,额头冒汗,脸色惨白,身体也在微微颤抖,手更是死死抓紧被单,攥出数道褶皱。

紧接着,女人猛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盖在身上的被子顺着她的身体滑落下来。

"呼呼……"女人喘了几口粗气,捋了两下她那头白金色的秀发,在稍平静下来后就直接下了床。

赤身裸体的女人随手拿了一条黑色的毯子披在身上,径直走向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热牛奶。

"怎么了?又做噩梦了?要我哄你入睡吗?"

一个声音说道,然后一个亚州女人从阴影中走进了月光的照耀下,她上身着一件白色衬衫,下身穿一条黑色西裤,一头乌黑的头发用簪子盘成了一个发髻,显得十分端庄秀丽。

女人并没有理会,吹了吹手中的那杯热牛奶,抿上一小口,说道:“我都不知道是该羡慕你还是同情你,你这到底是算永久的长眠还是永久的不眠?”

亚洲女人就只是笑了笑,没有回应。

“行了,白骨,不开玩笑了,我确实有不好的预感……"女人说道,手中的杯子握着更紧了些。

亚裔女人收敛了笑意,严肃地问道:"你感知到了什么吗?"

“我也不太确定,声音很嘈杂,但能听出它们十分的慌张害怕,而现在……”女人说道,又抿了一口牛奶,“我已经完全听不见它们了,它们全部逃走了。”

亚洲女人眉头一皱,问道:“是什么能让它们这么害怕?”

“我。”

一个声音回荡在整个房间内,吓坏了两个姑娘。

一个身着酒红色西装的男人走出黑暗,步入清冷月光的沐浴当中,紧接着他开始鼓掌。

“啪!啪!啪!”

“不得不说,你的确是最棒的灵媒,恩多女巫(Witch of Endor)。”男人说道。

亚洲女人将双手贴在自己的大腿上,接着不知为何,手中竟突然多出了两根短棍,然后她立即摆好架势,警惕地盯着男人。

“没用的……”女人说道,将牛奶放在桌上,“你的中国功夫不可能对他有效……”

"事实上,这是菲律宾棍术……"亚洲女人打岔道,但她的肢体上却并没有一丝松懈。

女人叹了口气,说道:“还记得十一年前我们接了个活,从地狱里捞出来一个中世纪的疯子吗?”

“记得。”亚洲女人回答道。

“那你应该也还记得他干了什么吧?而你眼前那个男人就是撒旦本人。”女人颇为绝望地说道。

“哦!哦……”亚洲女人有些震惊地感叹道,收起了短棍,举起了双手,“都是她干的,与我无关!”

女人难以置信看向亚洲女人,愤怒地吼道:“去你的!你绝对脱不了关系!”

然后女人面向男人,直接跪了下来,哀求道:“我也是被迫的啊,伟大的地狱之主啊……”

“放轻松……”男人微笑着说道,并蹲在了女人面前,“我是很多东西,但我并非是一个小心眼的人。更何况,我们都知道你最终的归宿在哪……”

然后男人将女人扶了起来,接着说道:“帮我招个魂,十一年前的那件事我们就当是两清了。”

女人脸色一沉,认真地问道:“你要招的,是谁?”

"杰克,"撒旦稀松平常地说道,"吝啬鬼杰克(Stingy Jake),就是万神殿的那个。"

女人啧舌,皱起了眉头,看了看男人,又看了看亚洲女人。

"行了,帮他找吧,都已经得罪了地狱,难道还怕得罪万神殿吗?"亚洲女人破罐子破摔般地说道。

女人又看向了男人,叹了口气,说道:“那么还请容许我一点时间来做准备,地狱之主。”

“当然,不需要着急。顺便一提,你的那杯牛奶快要凉了。”男人说道,脸上挂着一个和善的微笑。

女人嘴角微微颤抖,攥紧了拳头,拿起了那杯热牛奶,径直离开没有一丝滞留,亚洲女人也跟着她一同离去。

没过多久,亚洲女人过来邀请撒旦前往客厅。

一张圆桌的中央点着几根蜡烛,橘黄色的烛光照出了恩多女巫的容貌,是一副年轻女子的样子,她的皮肤苍白,毫无血色。

她身着一袭紫黑色的连身长裙,戴着兜帽和长手套,一头白金色的头发从兜帽两侧露出耷拉在胸前。

亚洲女人和撒旦坐了来下来,三人的位置形成三角之势,双手扶到桌面,等待仪式的开始。

恩多女巫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目,嘴里突然念念有词,圆桌开始莫名地晃动,接着恩多女巫的身体突然抽搐了一下,桌上的蜡烛也全部熄灭,一个幽灵被强行拽到了众人的面前。

鬼魂相当愤怒,粗犷的怒吼声回荡在整个屋子:“是谁胆敢召唤我!我!”

“好久不见了,杰克。上次见面……还是你把我耍得团团转的那次吧。”撒旦冷冷地说道。

气势汹汹的幽灵就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一下子就萎靡了,他惊恐地咒骂道:"哦,该死!怎么是你!"

一旁的恩多女巫站起身开口道:“那我们就不打扰你们叙旧了……”

“坐下。”撒旦冰冷地命令道,“接下来的谈话需要第三方知道,你们就来当两位见证者。”

恩多女巫咬紧了后槽牙,还是硬着头皮坐了下来。

幽灵一听急了,连忙喊道:"别!我警告你魔鬼!我现在可是在万神殿有席位的!你要是……这个是……怎么会在你手上!"

撒旦的手里突然多出了一盏提灯,用不尽的黄蜡燃着不灭的幽蓝色火焰,杰克认得它,很清楚地认得它。

撒旦开始不紧不慢地叙述:"这个家伙耍了我,造成我没法带他下地狱,而他又过于糟糕导致上不了天堂,于是作为幽灵的他开始了无休止的游荡。而他从来就不是什么老实的人,他将萝卜做成灯笼,后面又把南瓜做成灯笼,最后终于做出了我手里的这盏提灯。这是一把能打开冥界大门的钥匙,是他结束自己放逐的作弊手段,可惜却并不能对他自己使用,只能用于驱逐其他滞留在现世的游魂。然后,这个蠢货,这个混蛋,就这么不负责任地把提灯给丢了,使它沦落至了人间,到了一个世代为守墓人的家族手中……"

撒旦将提灯扣在了圆桌上,接着愤怒地说道:“然后!别有用心之人找到了家族的继承人,盯上了这盏提灯,用作了……”

“够了!后面的事,我都知道……”杰克打断了撒旦,避开了众人看他的目光说道,“我……我要做什么才能弥补这一切?”

“你?弥补?哦,我的小杰克……你什么都这不了!你只是一个幽灵,一个散不掉的臭屁!”撒旦指着杰克大骂道,“而你唯一的价值,就是在万神殿有那该死的一个席位!”

杰克抬起头,直直地看向撒旦,神情严肃地说道:“撒旦,你想要做什么?”

“我?我要做什么?”撒旦大笑了起来,接着指向了提灯上刻着的符文,“不,不,不,不是我想做什么,是他们想做什么!”

杰克看向符文,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说不出来,上面如恩文的指向性明确得可怕,有恃无恐得可怕……

“你现在明白了吗?”撒旦鄙夷地问道。

“是的,我明白了……”杰克声音沙哑地说道。

撒旦换上一个微笑,说道:“好了,姑娘们,我说了要你们帮忙做一个见证,而现在,到了关键时刻……”

2011年(黑铁时代) 阿斯加德

凶狼基利和库力奇警惕地坐在奥丁两旁,它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来自地狱的使者与使者带来的……东西。

渡鸦福金和雾尼则不安地在瓦尔哈拉的殿顶盘旋着。

奥丁头戴鹰盔身披金甲坐在王座上,左手握拳撑着脑袋,右手握着永恒之枪冈格尼尔。

他用他仅剩的左眼看着眼前那个令人不安的存在,而忧虑也爬上了这位众神之父的眉梢。

来自地狱的使者骑着一头猩红的怪兽,它长着七个脑袋十个角,而使者则是一个身着紫色和猩红色的华服,穿戴金银珠宝的美艳女子。

使者右手持一个金杯,左手则扶着躺在怪兽身上被锁链牢牢绑住的安妮塔•艾希的鬼魂……

头戴着鸟翼型金盔,穿血红色的紧身战袍的女武神瓦尔基里警惕性地上前从使者那接过被锁链捆住的安妮塔•艾希。

不受艾琳娜操控的安妮塔如同一个静置的傀儡,就这么毫无生气地躺着,一动也不动,而她体内寒冬女神斯卡蒂的神力却是真真切切存在的。

“希格露恩(Sigrun),把它……把她带给我。”奥丁对瓦尔基里吩咐道。

瓦尔基里希格露恩便将安妮塔带到奥丁面前。奥丁将左手搭在了安妮塔的头上,亲自感受她体内混乱的魔力……

“大巴比伦?还是什么?抱歉,我不太记得的你的名字。”奥丁对使者说道,他的语气是那么的高高在上。

“您可以管我叫奥秘(Mystery),伟大的众神之父。”使者恭敬地说,极力掩饰了她的心中不爽。

“你说像这样的样本总共有8个,是吗?”奥丁问道。

“是的。”使者回答。

“那么,请转告地狱之主,现在只有7个样本了……”奥丁话毕,将安妮塔的头捏碎,剩下的身体也随之消散,只留下了捆住这个幽灵的锁链。

“你!”使者又惊讶又愤怒。

“奥秘,你想喝羊奶蜜酒和吃野猪肉吗?”奥丁笑着地对使者说道,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多谢您的好意,但我还要回地狱复命,恕不能从命。”使者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尽力婉转地去回绝奥丁。

“真是可惜啊……希格露恩,送客吧……”奥丁故作遗憾地说道。

而等使者离开后,一个身材高大,身着灰色衬衣和黑色大衣身的中年男人从奥丁的王座后面走了出来,他两鬓初现灰白,眉头微锁,一对剑眉,不怒自威,眉下是一双阴郁深邃的湖蓝色眼睛,仿佛有着很多经历。

“这么做是不是太张扬?”男人问道。

奥丁嗤之以鼻地说道:“怎么?你还希望我客客气气地招待她好让他们再来找我的麻烦吗?我们可还有一场诸神的黄昏要去处理呢,米密尔(Mímir)。”

男人沉默了,没有再多言。

“你巴别塔那边搞得怎么样了?给你这具人类的躯体可不是让你单纯享受拥有脑袋以下部分的感觉。”奥丁接着问道,语气依旧傲慢。

男人叹了口,回答道:“我们已经找到那个孩子了,如你所愿,他甚至比我预料得还更加适合……”

2011年(黑铁时代) 美国纽约

“明天就是2012了,你相信世界末日吗?”沃尔特的妻子艾琳用手语问他。

沃尔特摸了摸艾琳的头,笑着说道:“世界末日纯粹就是一个虚无缥缈的东西,相信我,我们还有六七十年的美好生活。”

“叮咚!”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会是谁呢?”艾琳用手语问道。

“我去看看,你接着准备晚餐吧。”沃尔特说道并离开了厨房。

沃尔特走向门,来到门口,从猫眼向门外看去,门口站着一个身着酒红色西装的男人,沃尔特认识那张脸,认识那件衣服。沃尔特站在门前呆住了,他知道他会后悔打开这扇门,会后悔见到那个熟悉的魔鬼,但他同样会后悔不给他开这个门……

“叮咚!”

铃声再次响起。

为了避免影响到艾琳,沃尔特最终还是打开了门。

“抱歉,我不得不来到这里。”男人语气沉重地说道。

“我……我明白,至少让我和她说声再见吧……”沃尔特神情落寞地说道。

“当然,所以,她是你选择的家人,是吗?”魔鬼问道。

“是的,我也是她选择的家人。”沃尔特饱含深情地说道。

“好好和她说再见吧……我……我真的很抱歉。”魔鬼说道,深灰色眼睛变得金黄,透着同情。

魔鬼看着沃尔特转身离去,看着沃尔特回到厨房,与她的爱妻艾琳告别,又看着沃尔特不舍地离开厨房,再一次回到他的面前。

“咔哒!”

门被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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