隶属“老鼠党”的扒手提姆,他正和几个同伴蜷缩在金融城边缘的狭窄后巷里,砖墙暂时阻隔了外面的混乱。
他们兴奋地清点着早上的“收获”。
几块沉甸甸的银壳怀表,一把零散的先令和便士,还有一条成色十足、在昏暗光线下也难掩其光泽的金链子。
“看这成色。”
一个名叫“大脚”的男人,掂量着那条金链子,咧着嘴,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笑得见牙不见眼。
“我就说!道森先生发话的日子,就是他妈的咱们的圣诞节!”
其他几个扒手也兴奋地附和着,摩擦着手中的硬币,那冰冷的触感带来的巨大满足。
唯独提姆没那么兴奋,他像只受惊的老鼠,不时探头望向巷口,留意着外面的动静。
“别光顾着乐,动动你们的脑子!没发现吗?警察来得比平时慢多了,而且追到街角就好像丢了魂儿似的,不追了。还有费金老大特意吩咐了,绝对不准碰任何靠近白教堂的目标,连看都不能多看一眼!”
“为什么?”“大脚”不解地问。
“笨!”
提姆没好气地敲了一下“大脚”脏兮兮的额头。
“这说明有大人物在打架!道森先生弄出这么大动静,让咱们在金融城撒欢,让‘夜枭’去码头闯祸,让‘狐狸’去西区骗人,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让别的地方,特别是那边能安安静静的!咱们啊,”
他指了指自己和大家,语气带着无奈和清醒。
“就是他们手里捏着的石子,看准了地方,扔出去听个响,吸引看门狗注意力的。”
扒手们面面相觑,但巷外隐约传来的警笛声和更远处的喧嚣,似乎印证了提姆的话。
狂欢之下,那根无形的线,依然牢牢攥在看不见的手中。
在泰晤士河南岸码头区,一间充斥着鱼腥、隶属于“瘸子”比尔势力的废弃货棚里。
几名参与抢劫西印度公司仓库的“夜枭”们,正按照指示,将一部分赃物悄悄转移到这里。
这是道森计划中的一环,嫁祸,同时也是喂饱另一条地头蛇,让水变得更浑。
负责接应的是一名脸上布满皱纹、眼神浑浊的老贼,名叫“老猫”。
他看着年轻同伙笨拙地搬动着麻袋,以及那在货箱上刻意留下的、用暗红色颜料画出的扭曲鸟爪印记,嗤笑了一声。
“小子,别那么不情愿。”
老猫嘶哑着开口,拍了拍那鸟爪标记。
“瞧见没?留标记不是犯蠢,是在这行里打滚的智慧。这是在告诉那些条子,还有别的‘大人物’,这事有人认了,让他们别像无头苍蝇一样瞎查,免得查到不该查的地方。”
他顿了顿,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
“嫁祸给‘瘸子’比尔,那是给苏格兰场的老爷们指个明路,让他们有活干,有方向去折腾,别深究背后真正搅动河水的人。”
“真正的大鱼,早就顺着别的河道,安安稳稳地游走了。这都是上面的智慧,学着点。”
而在摄政公园附近一条优雅洁净的街道拐角,一对刚刚完成“演出”的“狐狸”师徒,年长的老骗子扯下假领结,擦掉脸上为了显得更凄苦而画的暗影。
“奇了怪了,今天那些太太小姐们,好像格外好说话?眼泪还没掉下来,钱袋就先松开了。”
那个扮作他“可怜女儿”的年轻女孩,正冷静地卸下头上那顶破旧的软帽,露出一张清秀但缺乏血色的脸。
她闻言,嘴角勾起一抹与她年龄不符的冷静弧度。
“不是她们今天格外善良,老爹,”莉莲的声音很轻。
“是道森先生早就把一切都算准了。你想想,金融城和码头区接连出了那么大的乱子,警察像没头苍蝇一样到处跑,报纸上肯定满是骇人听闻的标题。那些住在象牙塔里的贵妇名媛们,心里能不慌吗?”
“她们习惯了秩序,一点点动荡就能让她们不安。咱们这点精心编排的‘小悲伤’,在这种背景下,反而更容易打动她们,让她们放松警惕,急于用一点小小的善心来证明这世界还没糟糕透顶,证明她们自己依然是高贵而仁慈的。”
她望向远处,那里是摄政公园绿树掩映的轮廓,以及属于西区的华丽建筑尖顶。
“上面的人,用一场风暴去掩护另一场风暴。而我们下面的人,就得学会在这风暴的缝隙里,小心翼翼地捡拾我们的面包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