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整,混乱如同瘟疫般在狭窄街道和肮脏庭院里同时爆发。
“起火了!快跑啊!”
三处不同地点——废弃的棉絮仓库、堆满木屑的家具作坊后院、无人的贫民公寓——几乎同时腾起了冲天火光与滚滚浓烟。
火光将扭曲的人影投射在斑驳的墙壁上。刺鼻的烟味混杂着人群的惊叫,撕裂了夜的宁静。
几乎在同一时间,两条主要街道上,数十名手持棍棒、砍刀的壮汉如同从地底钻出,凶狠地撞在一起。
咒骂声、金属撞击声汇成一股狂暴的声浪。
“是‘瘸子’比尔的人!干掉他们!”
“为了金斯利老大!冲啊!”
被道森刻意引导和煽动的小帮派们,在酒精、金钱和谎言的刺激下,疯狂地厮杀在一起。
鲜血飞溅,染红了泥泞的地面。
几辆满载垃圾或廉价家具的运货马车,恰到好处地堵住了通往“三两铜球”圆心区域的所有路口,沉重的货物和受惊的马匹将道路堵得水泄不通。
叫骂的车夫、试图绕行的行人……所有的一切都搅成一锅粥。
而苏格兰场的报警电话被彻底打爆。
二十几个带着不同口音和惊慌语气的报警,从不同的公用电话亭涌来,内容五花八门却都指向白教堂。
“银发女巫在纵火!”
“持枪匪徒在抢劫银行!”
“有炸弹!好多炸弹!”
这一切,都在索恩的“清洁工”第七小队如同幽灵般潜入白教堂区边缘时,达到了高潮。
小队指挥官,一名面容冷硬的中年男人,透过夜视镜看着眼前这片地狱绘卷,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频道里充斥着队员们被各种意外阻滞的报告。
“A组报告,罗斯巷路口被翻倒的马车堵死,无法通过!”
“B组遭遇人群冲击,对方持有棍棒!”
“C组报告,烟雾太大可见度极低……等等,我们好像被一群声称看到‘银发恶魔’的居民包围了,他们在向我们求助,阻挡了前进路线!”
“铁锤”狠狠一拳砸在身旁潮湿的砖墙上。
“该死!是道森·弗格斯!他知道了!他在把我们当猴子耍!”
他立刻试图联系索恩,但混乱的电磁环境和此起彼伏的民间无线电信号让通讯变得断断续续。
“所有单位!强行突破!忽略次要干扰,按原定路线向目标圆心推进!必要时使用低致命性武力清障!”
这道命令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当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清洁工”开始试图强行推开惊恐的平民。
甚至用橡胶子弹射击那些试图阻拦他们的混混时,局面彻底失控了。
冲突从“清洁工”与老鼠党的对抗,迅速升级为“清洁工”与整个白教堂区人潮之间的对抗。
一个“清洁工”队员在推开挡路的少年时用力过猛,少年惨叫着撞在墙角。
旁边身材臃肿的妇女,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尖叫,抓起一根洗衣槌就扑了上来。
“你们这些该死的!对我儿子做了什么!”
更多的人被激怒了。他们或许不懂什么圣殿骑士,但他们看到了这些人在他们的家园横冲直撞,伤害他们的邻居和孩子。
恐惧转化为了愤怒的洪流。
砖块、酒瓶、甚至燃烧的木条从黑暗中飞来。
原本斗殴的混混们,在真正的暴力刺激下也杀红了眼,开始无差别地攻击那些试图突破的“清洁工”。
枪声开始变得密集而真实。
实弹击碎玻璃、打在墙壁上迸出火星的尖锐呼啸。
一名“清洁工”在混乱中被子弹击中大腿,惨叫着倒地。
他的队友试图救援,却被更多涌上来的人群冲散。
“铁锤”目眦欲裂,他们不仅没能突破,反而深陷泥潭。
“请求支援!我们遭遇强烈抵抗,出现伤员!重复,请求支……”
他的话没能说完。一阵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
不是一两辆,是成群结队的声音,从多个方向包围过来。
苏格兰场,终于被这场涉及纵火、大规模械斗和枪击的恶性事件,逼得倾巢而出。
红蓝相间的警用马车粗暴地冲开障碍物,头戴尖顶盔的警察们蜂拥而下。
燃烧的建筑,斗殴的人群,惊慌失措的平民,以及……那些穿着统一黑色作战服、装备明显超出民间水平的“清洁工”。
“放下武器!以法律的名义!”
警察指挥官通过喇叭高声呼喊。
但杀红了眼的人群之间,子弹依旧在飞。
一颗子弹不幸击中了正在试图疏散平民的年轻警察的胸口。
他愕然地看了看自己汩汩冒血的伤口,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随即,警察阵营爆发的愤怒吼声。
“他们杀了安德森!”
“开火!镇压所有持械反抗者!”
来自官方力量的弹雨加入了这场原本属于阴影世界的混战。
白教堂区的夜空被火光、枪声、警笛和惨叫声彻底淹没。
事情如同脱缰的野马,朝着任何人都无法控制的方向,疯狂地奔腾而去。
掀翻棋桌后,地板之上一片狼藉。
没有赢家,只有黑与白的尸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