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恩的网撒向整个伦敦,贪婪被万镑悬赏点燃的同时,那间巨大的仓库里,气氛同样降到了冰点。
道森依旧坐在他的麻袋王座上,但惯常挂在嘴角的那丝戏谑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力压抑的平静。
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反复地开合着那枚银质酒壶的盖子,发出单调而清脆的“咔嗒”声,敲打在每一个在场者的心上。
老鼠党的三位高层,以及几位核心区域的负责人,都垂手站在下方,不敢与他对视。
他们身上或多或少带着伤,脸上带着疲惫与惊惧。
“‘钉子’死了。”
道森的声音不高,却像鞭子一样抽在空气中。
“被索恩的人发现,吊死在了白教堂区的路灯杆上,像个圣诞装饰。”
他话语里的寒意让所有人打了个哆嗦。
“他的第七小队几乎被打残,活着的也都在苏格兰场的黑牢里等着被‘清理’。”
他继续说着,语气平静得可怕。
“我们在警局的内线,有三个被索恩借着这次‘反恐’的东风连根拔起,剩下的全都缩起了脖子。我们在码头、在市场的生意,被苏格兰场和索恩的人以‘检查’为名,掀了个底朝天。”
他缓缓站起身,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扫过每一个人。
“而现在,告诉我,”
他向前一步,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
“为什么我调动人手去干扰圣殿骑士外围警戒线的命令,没有得到执行?!为什么我让你们去给“巢穴”那边送补给和武器的路线,全都‘意外’中断了?!”
仓库里一片死寂,只有粗重的呼吸声。
最终,“夜枭”巴索,硬着头皮上前一步,他不敢看道森的眼睛,声音沙哑地开口:
“老大……不是我们怕死。是……是不能再死人了,也不能再把您搭进去了!”
他抬起头,脸上是无奈与决绝混杂的表情。
“索恩现在就是一条见谁咬谁的疯狗!他有军队一样的‘清洁工’,还有全伦敦为了赏金发疯的红眼病患者!我们之前那套,在他面前不管用了!硬碰硬,兄弟们只会像蚂蚁一样被碾死!”
“狐狸”拉塞尔语气不再圆滑,只剩下苦涩。
“道森先生,白教堂的事情已经证明,索恩不在乎规则,不在乎后果。他现在盯死了我们。任何针对圣殿骑士的正面行动,都会被他视为宣战,他会不惜一切代价摧毁我们!到时候,不止是兄弟们,连您……您也会……”
他没有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喜鹊”费金尖细的声音带着恐惧。
“那栋别墅……那栋别墅已经暴露了!索恩的主力全都围过去了!我们这时候再去,就是自投罗网!为了那个贵族少爷,把所有兄弟的命都填进去,不值得啊!”
“不值得?”
道森眼中怒火燃烧。
“阿洛伊修斯·黑斯延斯是我兄弟!”
“正因为他是您的兄弟!”
巴索猛地抬头,眼中带着血丝,几乎是吼了出来。
“我们才更不能让您去!弗雷德里克已经倒台了,您去了就是告诉索恩,您和黑斯延斯家绑在一起!到时候,圣殿骑士团会动用全部力量来剿灭我们!”
他扑通一声单膝跪地,其他头目见状,也纷纷跪下。
“老大!算我们求您了!”
巴索的声音带着绝望的恳求。
“这次……这次您就听我们一回!别管了!只要您不出面,索恩的目标是别墅里的人,他暂时还不会对我们赶尽杀绝!我们还有机会保存实力!如果您非要出去……那就……那就先从我们尸体上跨过去!”
仓库里回荡着这些往日里对他唯命是从的手下们,此刻悲壮而决绝的声音。
他们不是在背叛,而是在用这种方式保护他们赖以生存的体系,以及保护道森本人。
道森看着跪了一地的手下,看着他们脸上那种为了保护他、也为了保护他们自己那点可怜基业而豁出一切的神情,他攥着酒壶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
他拥有伦敦最大的地下情报网,他掌控着无数的秘密和资源。
但在索恩绝对的力量和疯狂面前,他却被自己人用“忠诚”和“现实”铸成的枷锁,牢牢地锁在了这间仓库里。
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像冰冷的潮水,淹没了他。
他猛地将银质酒壶狠狠砸在地上,发出刺耳的撞击声。
精美的酒壶瞬间变形,烈酒的辛辣气味弥漫开来。
他的肩膀微微起伏,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充满了挫败与不甘:
“滚……都给我滚出去!”
头目们如蒙大赦,又带着深深的愧疚地退出了仓库。
巨大的铁门缓缓关上,将道森独自一人留在昏暗与寂静之中。
外面是属于圣诞节前的虚假宁静,而在这里,阴影之王第一次尝到了被束缚的滋味。
他所能做的只剩下无力的等待,以及祈祷弗雷德里克留下的后手能够及时赶到。
就在他被手下软禁的同时,索恩的“清洁工”完成了对道森别墅的铁壁合围。
孤立无援,已成为定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