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洛伊修斯不知道在黑暗和恶臭中爬行了多久,伤口的疼痛和缺氧,最终夺走了他的意识。
当他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简陋的木床上,身处一个光线昏暗的石室。
一个穿着灰色斗篷、面容隐藏在阴影中的人正静静地看着他。
“你醒了,黑斯延斯。”
对方的声音中性而冰冷。
“这里是兄弟会的一个安全屋。我是以斯拉,负责你的转移。”
阿洛伊修斯挣扎着想坐起来,却被全身的剧痛和虚弱打败。
“我父亲……”
“弗雷德里克·黑斯延斯已经确认死亡。他死得像一名战士,拖延了足够的时间,让我们的人能找到并带走你。”
阿洛伊修斯闭上眼,父亲挡在密道口的背影再次清晰地浮现在眼前,巨大的悲伤将他淹没。
但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将那翻涌的情绪压了下去。
“艾薇拉呢?”
他问,声音干涩。
“莫恩小姐被‘暗影荆棘’那群家伙带走了,啧,不得不承认跟那群家伙待在一起,比待在兄弟会安全。”
以斯拉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水递给他。
“但正因为如此,你们必须分开。”
阿洛伊修斯猛地睁开眼。
“为什么?”
“啧,因为那群家伙是十足的白毛控。”
以斯拉不爽的说。
“不是问这个……”
“噢,首先圣殿骑士‘纯化派’现在的首要目标有两个:‘碎片载体’艾薇拉·莫恩,以及掌控‘关键血脉’黑斯延斯。你们在一起会将圣殿骑士最精锐的力量完全吸引到一点,生存概率无限接近于零。”
“而且你需要立刻前往寻找Eilean a' Cheò,接受最纯粹的刺客训练。艾薇拉小姐则需要引导,学习控制并理解碎片的力量,她的旅程是向外探索和安抚。你们的道路,在现阶段,本质相斥。”
逻辑无懈可击。
阿洛伊修斯沉默着,他迅速理解了这冰冷的现实。
情感上他渴望立刻找到艾薇拉,确认她的安全,但理智告诉他以斯拉是对的。
在一起只能是互相拖累,加速毁灭。
“我明白了。”
阿洛伊修斯的声音恢复了平静。
“我需要联系她一次。至少……让她知道我还活着。”
“啧,时间控制在三十秒内。圣殿骑士的侦测部门不是摆设。”
通讯是通过一个结构复杂的、镶嵌着水晶的金属圆盘进行的。
当以斯拉启动装置后,圆盘中心荡漾起水波般的光晕,艾薇拉带着焦虑和疲惫的面容浮现出来,她的银发在微弱的光线下显得有些黯淡。
“阿洛伊!”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你……你还好吗?”
“我还活着。”
阿洛伊修斯看着光影中那张让他魂牵梦绕的脸,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最简洁的陈述。
“父亲……牺牲了自己,救我出来。”
他看到艾薇拉眼中瞬间涌上的震惊与悲伤,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安慰的话。
但他打断了她,时间紧迫。
“艾薇拉,听着。圣殿骑士在用特殊方法追踪我们。我们在一起太危险。”
艾薇拉愣了一下,随即,她眼中闪过一丝了悟。
“……我明白了,他们需要你,也需要我。分开才能让他们分散力量。”
“是的。”
他深吸一口气。
“我要去一个地方,接受训练,掌握能对抗他们的力量……保护好自己,艾薇拉。”
艾薇拉重重地点了点头,异色瞳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暗影荆棘的人告诉我,碎片在‘呼唤’我去一些地方……那里有需要安抚的伤痛。我不能停下。”
她顿了顿,声音轻柔却坚定。
“我们会再见的,阿洛伊。等我们都足够强大的时候。”
没有缠绵的告别,没有无用的泪水。
在两个被命运推动的灵魂之间,只剩下最纯粹的理解和最沉重的承诺。
“保重。”
“你也是。”
光影消散,通讯中断。
石室里重归寂静,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短暂的梦。
阿洛伊修斯静静地坐在那里,很久很久。
几天后,伦敦港区,浓雾弥漫。
阿洛伊修斯穿着一身粗糙的刺客装,主色调为炭灰色、暗夜蓝与哑光黑,如同夜晚被煤烟笼罩的天空。
脸上做了简单的伪装,皮肤被刻意弄得暗沉粗糙。
他背着一个破旧的帆布包,里面除了少量必需品,只有那枚染着父亲鲜血的黑斯延斯戒指。
以斯拉陪同他一起出发。
“你祖父的暗号是入场券,难点在如何找到Eilean a' Cheò,情报说可能在苏格兰群岛,咱们先去马尔岛的托伯莫里看看。”
阿洛伊修斯点了点头,最后看了一眼伦敦的方向,那里有他逝去的亲人,有他被迫分离的爱人,有他无忧无虑的过去。
他转身踏上了摇晃的跳板,走向那艘即将载着他驶向未知、艰苦与传承的轮船。
船在浓雾和汽笛声中,缓缓驶离了港口,向北,向着寒冷的苏格兰海域驶去。
而在伦敦的另一端,艾薇拉·莫恩在一名导师的带领下,登上了开往法国的客轮。
她的旅程是向内探索力量的根源,也是向外抚慰世界的伤痕。
浓雾吞没了两个渐行渐远的背影,他们背负着各自的使命与伤痛,走向命定的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