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阳光透过破损的窗户,在布满灰尘与颜料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艾薇拉坐在一个倒扣的木箱上,膝上摊开一本粗糙的素描本,手里拿着一截炭笔,有些笨拙地尝试临摹不远处的陶罐和几颗蔫了的卷心菜。
线条歪斜,比例失调,她微微蹙眉,一丝不易察觉的挫败感浮上心头。
“嘿,小姐,手腕放松点!”
一个穿着沾满斑斓颜料的破罩衫的画家路过,笑着指点。
“别想着要画得多像,感觉!要画出它们的感觉!”
艾薇拉尝试放松,炭笔的线条果然流畅了些。
她不禁想,如果阿洛伊修斯在这里,一定会带着他那略带揶揄又充满鼓励的微笑,评价她的画作“充满原始的感染力”。
“不够,还不够。”
一个温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奥古斯特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手上还沾着未干的黏土。
他的眼神专注地落在画纸上,与几日前那个濒临崩溃的艺术家判若两人。
“你只是在用眼睛看,没有用心去感受。”
他在艾薇拉身旁蹲下,捡起另一支炭笔。
“看这个罐子,”他的笔尖虚指着静物。
“它不只是个容器。它的每一道缺口都是故事,它的弧度承载着时间。你要画的不是它的形状,而是它的生命。”
“艺术不是复制,而是理解。就像你理解痛苦,理解希望一样。用你的能力去感受它,而不是仅仅看着它。”
这话让艾薇拉心头一震。她闭上眼,试着用感知情绪的方式去感受那个静物。
她“听”到了陶罐的沉默与包容,“触”到了卷心菜叶脉中残存的生命力。
当她再次睁开眼举起炭笔时,笔下的线条忽然有了灵魂。
“很好!就是这样!记住这种感觉,这不仅是在画画,这是在和世界对话。”
就在这时,让诺冲了进来。
“看!小姐!看我的收获!”
他摊开手,里面是几枚还沾着泥土的苏,一块干酪和一小截红绸带。
“你怎么弄到的?”艾薇拉放下炭笔,好奇地问。
让诺立刻挺起胸膛,开始了他的“教学”:
“首先,要选对地方,市场收摊的时候最好!眼睛要尖,动作要快!那个鱼贩子了总喜欢把零钱放在一个斜口的罐子里,稍微碰一下桌子……嘿!还有面包店老板娘,她心情好的时候,你夸她一句,说不定就能得到一块隔夜面包!”
他手舞足蹈,演示着如何判断目标的疏忽,活脱脱一个街头生存大师在传授独门秘籍。
艾薇拉看着他脏兮兮却生机勃勃的小脸,忍不住笑了。
这让她想起了哈里。哈里也总是这样,一丝温暖与酸楚掠过心间。
“别把你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伎俩教坏了她。”一个平静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莱昂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他靠在门框上,双臂环抱,依旧是那副冷峻的模样,他目光扫过艾薇拉的素描本,停留了片刻。
“线条的力度不够均匀,阴影部分可以更大胆些,用侧锋。”
艾薇拉有些惊讶地抬头看他。
“怎么?认为刺客只会用匕首,不懂艺术?”莱昂的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勾了一下。
“观察是基本素养。了解光影,才能更好地隐藏于光影之中。”
他走了过去,虚指着素描本上的几处:
“这里,结构不对。那个罐子的重心,比你画的要更低。”
他的讲解简洁、精准,如同他执行任务时的风格。
让诺在一旁瞪大了眼睛,看看莱昂,又看看艾薇拉,似乎不敢相信“诗人先生”居然会教人画画。
艾薇拉按照他的指点修改,画面果然立體了不少。
午后时光悄然流逝。艾薇拉继续与她的素描搏斗,让诺则在一边清点他的“战利品”,计划着如何用那截红绸带跟隔壁摊位的女孩换一个苹果。
在这片刻的安宁中,只有炭笔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窗外隐约传来的、属于巴黎日常生活的嘈杂。
艾薇拉看着画纸上逐渐成型的、虽然稚拙却充满生命力的静物,心中涌起一股奇异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