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朗热的名字如同野火般在巴黎的街头巷尾蔓延。二月的补选接踵而至,每一次胜利都让他的海报更加鲜亮,支持者的游行队伍更加庞大,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希望与狂热躁动气息。
在“洗衣船”里,争论也日益激烈——一些人认为布朗热是打破僵局的唯一希望,另一些人则嗅到了独裁的危险。奥古斯特依旧对失踪那几天的记忆一片空白,但金苹果的控制在他精神上留下的隐性创伤,让他本能地对任何形式的“绝对服从”口号感到不适。
又是一个沙龙之夜,艾薇拉再次以“艾薇拉·霍克”的身份出席,她已比初次从容许多,她穿着莱昂准备的深绿色礼服,安静地坐在角落里,捕捉着流动的只言片语和情绪碎片。
女伯爵巧妙地周旋于宾客之间,最终不着痕迹地来到艾薇拉身边,借由欣赏一幅壁画的时机,低声而快速地说道:“留意那个穿深蓝色条纹西装、正在与内政部副部长交谈的人。”
“巴蒂斯特·杜邦,法兰西工商信贷银行董事,表面上是个热衷慈善、支持艺术的银行家。但在几次隐秘的金融操作中,都看到了他和他背后‘巴黎工商会’的影子。”
“这个工商会,与布朗热将军的资金来源,以及埃菲尔铁塔项目的某些‘特别预算’,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艾薇拉的心跳悄然加速。她顺着女伯爵示意的方向看去,看到了巴蒂斯特·杜邦。他大约五十岁年纪,身材保持得很好,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银行家特有的沉稳笑容。
他言谈举止十分得体,既不过分张扬,又能在人群中占据核心位置。若非女伯爵指点,他看起来与任何一位成功的资本家别无二致。
艾薇拉集中感知探向杜邦。与布朗热将军灵魂中那冰冷、外显的印记不同,杜邦给人的感觉更像一口深井,充满了精密的算计。
当她尝试感知更深层时,一股强烈的屏蔽感传来,仿佛触碰到了经过特殊训练的意志,或者某种伊甸碎片的保护?她不敢确定,但此人的危险程度,绝不亚于索恩。
沙龙结束后,艾薇拉将情报带回给莱昂。
“杜邦…‘巴黎工商会’…”莱昂在“洗衣船”昏暗的灯光下,用手指蘸着清水,在木桌上勾勒出巴黎的金融区地图,“这就说得通了。圣殿骑士需要庞大的资金来运作布朗热运动,同时也要维持铁塔下那个装置的运转。”
“我们需要更确切的证据,需要知道他们的全盘计划。杜邦的办公室或宅邸里,一定有我们想要的东西。”
接下来的两天,莱昂化身成不同身份的人,对杜邦位于巴黎豪华第十六区的宅邸及其位于歌剧院附近的银行总部进行了细致的侦查。
他带回了手绘的详细布局图、警卫巡逻的时间表,甚至包括仆役的作息习惯。
“杜邦的书房,在他的宅邸二楼,东翼。”莱昂指着图纸上一个被重点标记的房间,“那里防卫最严密,也最可能藏有核心机密。他明晚会在银行主持一个董事晚宴,这是最佳时机。”
行动计划周密得如同钟表机芯。让诺负责在外围街道望风,用一套简单的镜片反光信号传递信息。奥古斯特虽然记忆受损,但他对建筑结构的理解和对危险的直觉仍在,他负责在预定的撤退路线上接应。艾薇拉和莱昂则负责潜入。
夜幕降临,第十六区的街道安静而奢华。
莱昂和艾薇拉如同幽灵般翻过围墙,避开巡逻的护院犬和偶尔走过的守夜人。
莱昂对警报机关的精通再次发挥了作用,他巧妙地利用工具和时机,化解了一道道无形的防线。
书房的门锁是特制的,但在莱昂灵巧的手指和特制工具面前,依旧被无声地打开。
莱昂直奔书桌,开始检查抽屉和暗格。他的动作又快又轻,几乎不发出任何声音。艾薇拉则用增强的感知,扫描着房间,寻找任何能量异常或隐藏的空间。
“这里有东西,”艾薇拉低声说,她的注意力被一个镶嵌在书架上的黄铜地球仪吸引。地球仪散发出与伊述科技同源但更为隐晦的能量波动。
莱昂过来检查,很快在地球仪的底座找到了一个隐蔽的卡榫。轻轻一按,地球仪无声地滑开,露出了一个内置的保险箱。这个保险箱的锁更加复杂,结合了机械和某种能量识别。
“需要点时间,”莱昂屏息凝神,将耳朵贴近锁孔,手指极其细微地调整着工具。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外面的街道上偶尔传来马车的声响,终于,伴随着一声“咔哒”声,保险箱的门开了。
里面没有金银财宝,只有几份厚厚的文件夹。莱昂迅速取出,就着窗外透进的月光翻阅。艾薇拉在一旁警戒,同时也能看到文件上的内容。
最上面一份文件的封面上,用优雅的字体写着:“巴黎净化”行动计划纲要。
里面的内容令人触目惊心:
第一阶段:政治操控。通过资金、媒体(布朗热派报纸《拉科卡德》)和秘密行动,将布朗热推上权力巅峰,建立一个表面民选、实则完全听命于圣殿骑士的“强人政府”。
第二阶段:社会重组。利用铁塔顶部的“秩序之核”,在世博会开幕当天,进行一次覆盖全巴黎的“精神洗礼”,压制“不稳定因素”,引导公众思想走向“统一与服从”。
第三阶段:秩序确立。以巴黎为样板,将“净化”模式推向全法国,进而影响整个欧洲,建立一个由圣殿骑士暗中主导的、消除“混乱”与“纷争”的“新秩序”世界。
文件中还详细列出了合作者名单、资金流向图,以及铁塔装置“共鸣者”与金苹果协同运作的技术参数。
“疯子…他们全都是疯子…”艾薇拉低声说,感到一阵寒意。这不仅仅是政治阴谋,这是一场针对人类灵魂和自由意志的全面战争。
莱昂迅速将最关键的文件塞进特制的防水内袋,将其他文件尽量恢复原状,关上了保险箱和地球仪暗格。
就在他们准备撤离时,让诺的预警信号突然从窗外传来——两短一长的反光。这意味着有意外情况,杜邦提前回来了!
他们立刻按原计划撤退,动作比进来时更加迅捷。就在他们从书房窗户滑出,沿着排水管向下时,书房的门被推开了。
巴蒂斯特·杜邦走了进来,目光落在了那个黄铜地球仪上。他走过去,仔细检查了一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眼神深处闪过一丝冰冷的怒意。他并没有大喊大叫,只是按下了书桌上的一个隐秘按钮。
莱昂和艾薇拉在奥古斯特的接应下,迅速消失在第十六区错综复杂的小巷里。
回到“洗衣船”的临时安全点,莱昂拿出那些文件。“‘巴黎净化’…”他重复着这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名字,“现在,我们终于看清了敌人的全貌。这不是一场普通的权力斗争,这是一场圣殿骑士为实现其终极‘秩序’,而发动的以整个巴黎为试验场的战争。”
艾薇拉看着文件上冰冷的文字和图表,想起了约瑟夫一家的苦难,想起了奥古斯特被抹除的记忆,想起了工地上的惨剧。圣殿骑士的“秩序”,意味着无数个体生命的碾碎与思想的禁锢。
“我们必须在世博会之前阻止他们,”她的声音带着钢铁般的决心,“为了所有不愿被‘净化’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