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阿洛伊修斯见到了另一个传说。
伊薇·弗莱。
比起雅各布的随性,伊薇简直就像是一本行走的教科书。
虽然年过四十,但她依然身姿挺拔,穿着干练,眼神冷静得让人害怕。
“我就知道你会搞砸。”这是伊薇见到雅各布的第一句话。
“嘿,姐姐,给我留点面子。”雅各布在姐姐面前瞬间矮了半截,像个做错事的小学生。
“当年那列火车我就跟你说过,做事要动脑子,而不是只靠拳头。”伊薇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然后转头看向阿洛伊修斯。
阿洛伊修斯感觉自己像是被X光扫了一遍。
“你是那个在东区搞出动静的‘富商’?”伊薇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
“虽然手段有点激进,但效果不错。至少比这个笨蛋强。”
雅各布在一旁委屈地撇撇嘴。
“我是伊薇·弗莱。”她伸出手。
“苏格兰场那边有些我不方便出面的关系,但我拿到了一些档案。关于那个凶手的。”
三人围坐在桌前,桌上铺满了受害者的照片、地图和各种线索。
这种氛围很奇怪。
一个初出茅庐的新手,和两个活着的传奇。
伊薇的逻辑分析,雅各布的直觉判断。这姐弟俩虽然总是斗嘴,但配合起来简直天衣无缝。
“杰克不仅仅是在杀人。”伊薇指着地图上的红点。
“他在挑衅。他在向我们……不,向整个信条宣战。”
“我们要在他再次动手之前找到他。”雅各布握紧了拳头。
“这小子……”雅各布忽然看向阿洛伊修斯。
“你既然要帮忙,就得先学会怎么在这个城市真正地‘消失’。”
“我会潜行。”阿洛伊修斯说。
“不,你那是躲藏。”雅各布摇摇手指。
“真正的消失,是站在人群里,却没人会多看你一眼。”
接下来的几天,阿洛伊修斯仿佛回到了学生时代,只不过老师是个喜欢在街头蹭免费苹果吃的中年大叔。
“把腰挺直了那是去参加舞会!”雅各布一巴掌拍在阿洛伊修斯的背上。
“弯点!再弯点!想象你背着一袋五十磅的煤!”
“眼神!别到处乱瞟!看地上,看别人的鞋,别看脸!”
“走路别那么轻!要有声音!要像个累了一天的码头工人那样拖着脚走!”
阿洛伊修斯穿着一身破烂的工装,满脸煤灰,学着像个醉汉一样走路。
这对他来说太难了。
刻在骨子里的贵族教养让他总是下意识地想要保持优雅。
“太紧绷了!”雅各布一边啃着苹果一边说。
“你太认真了,小子。生活就是场游戏,你得学会享受它。你看那个卖花的姑娘,她在笑,虽然她今天可能还没卖出一朵花。你要融入这种情绪。”
阿洛伊修斯试着放松肩膀。
他看着街边那个流浪汉,看着那个正在骂街的鱼贩子。
他不只是在模仿他们的动作,他在试图理解他们的生活。
那种疲惫,那种无奈,那种混日子的松弛感。
渐渐地,他感觉到了变化。
当他再次走过一个巡警身边时,那个巡警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直接把他当成了空气。
“嘿,不错嘛。”雅各布吹了声口哨,“有点意思了。”
线索最终指向了兰贝斯区的一家私人精神病院。
那是一栋阴森的建筑,高墙电网,里面常年传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
伊薇负责在外围通过以前的关系调取档案——她曾为了调查另一桩案子给这里送过药。
阿洛伊修斯和雅各布则趁着夜色翻了进去,走廊里弥漫着消毒水和腐烂的味道,他们在一间废弃的地下室里发现了端倪。
墙上满是抓痕。地上有已经干涸发黑的血迹。还有一些奇怪的刑具。
电击椅。束缚衣。还有各种用来“治疗”精神病人的恐怖器械。
雅各布的手指划过那张满是灰尘的电击椅,身体在颤抖。
“我把他从这儿救出去的时候……”雅各布的声音在空荡的地下室里回荡,带着无尽的悔恨。
“以为是在救他。没想到,这里的魔鬼早就住进了他心里。”
阿洛伊修斯看着那些刑具,仿佛能听到当年那个少年在这里遭受的折磨。
这种折磨扭曲了人性,制造出了一个以痛苦为食的怪物。
“我们创造了怪物。”阿洛伊修斯低声说。
“或者说,我们未能阻止怪物的诞生。”
雅各布没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那把椅子。那一刻,他看起来苍老了十岁。
8月22日。
就在他们以为已经接近真相的时候,现实给了他们狠狠一巴掌。
凯瑟琳·艾道斯。
第四个受害者,而且不仅仅是尸体。
一封信被送到了中央新闻社,副本很快流传开来。
红色的墨水,狂乱的字迹。
落款是——“开膛手杰克”。
“老子还要再干一票,把那小娘们的耳朵割下来送给警察……”
阿洛伊修斯看着报纸上刊登的信件内容,胃里一阵翻腾。
嚣张。极致的嚣张。
这不再是简单的谋杀,这是一场表演。他在嘲笑警察的无能,在享受公众的恐慌。
伦敦彻底炸锅了。
人们不敢出门,妇女们瑟瑟发抖。那种恐惧像是瘟疫一样蔓延。
“这笔迹……”阿洛伊修斯指着信纸。
“你看这里的‘L’和‘Y’,起笔很重,收笔很急。这人处于一种极度亢奋的状态。而且这行文……”
“他在模仿。”雅各布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那封信的复印件,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在模仿我当年写给圣殿骑士的挑衅信。连语气都一模一样。”
安全屋里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雅各布把信扔在桌上,双手捂住了脸。
“那时候我觉得这很酷。”他的声音闷闷的。
“我觉得这种挑衅能打击敌人的士气。杰克……那孩子那时候就在旁边看着。”
阿洛伊修斯看着眼前这个痛苦的男人。
那个曾经意气风发、视规矩为无物的雅各布·弗莱,此刻正在被自己的过去反噬。
“我没教好他。”雅各布抬起头,眼眶通红。
“我教了他怎么杀人,怎么潜行,怎么制造混乱。但我忘了教他最重要的东西——为什么要杀人。我忘了教他敬畏生命。”
“我总是觉得只要结果是好的,过程无所谓。我太自大了。我以为我能控制一切。”
阿洛伊修斯沉默了许久,他想起了自己的父亲,想起了家族的教导。
力量如果没有信念的约束,就是灾难。
“这不全是您的错,前辈。”阿洛伊修斯轻声说。
“但这是我们要解决的问题。既然他是您教出来的,那也就只有您——只有我们,能让他停下来。”
雅各布看着这个年轻人。
那一刻,他在阿洛伊修斯身上看到了一种自己年轻时从未有过的沉稳。
“说得对。”雅各布深吸一口气,重新站了起来。
眼神中的颓废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决绝。
“这是我的孽债。我自己来还。”
“还有我。”阿洛伊修斯站到他身边,“这盘棋,我们一起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