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到主楼内部。油灯昏黄的光线在布满弹孔的墙壁和破碎的家具上跳跃。
她蹲下身，仔细观察着弹孔的角度和分布。
大部分子弹是从门窗方向射入，呈扇形覆盖室内主要空间，说明袭击者是从外部多点突入，进行火力压制。
但也有一些弹孔来自室内特定位置，指向门窗，显示防守方曾进行过顽强但似乎很快被压制下去的还击。
地面上那些深褐色的污渍，其喷溅和流淌模式表明，主要的战斗和伤亡发生在室内。
接着，她将注意力转向那些散落在灰尘中的细小证据。
她找到几枚变形的铅弹头，是常见的.44或.45口径，属于这个时代普遍的左轮手枪和杠杆步枪。
这似乎是防守方使用的武器。
然后，她在地窖入口附近的墙角，发现了一处不寻常的痕迹。
一块地板的颜色与周围略有差异，边缘有微小的碎裂。
她用匕首尖小心撬开，下面是一个小小的隐藏隔间。里面空空如也，只有一些灰尘。
但凭借感知，她看到隔间内壁上有几道深刻的抓痕，以及干涸的血迹。
这里曾经藏过某个人或某样东西，或许是在最后关头试图隐藏，但显然被发现了。
她再次走下地窖。这一次，她强迫自己近距离检视那些遗骸。
腐烂和昆虫啃噬使得细节模糊，但在油灯和鹰眼视觉的辅助下，她依旧能分辨出一些关键信息。
她小心翼翼地移动遗骸，观察骨骼上的损伤。
大部分肋骨、脊椎或头骨上，存在着一种口径较小、边缘相对整齐的贯穿伤或凹陷。
这与她找到的.44/.45铅弹头造成的破坏完全不同。
这种伤口意味着袭击者使用了穿透力强且精度更高的罕见枪械。
绝非普通西部匪帮或执法者常用的武器。
更令人心悸的是，至少有三具遗骸的创伤显示，子弹是从极近的距离，几乎是顶住身体射击的。
袭击者不仅装备精良，而且战术明确——先用优势火力压制，再近距离清场。
他们对室内战斗极其熟练，动作干净利落，几乎没有留下自身伤亡的迹象。
他们非常了解刺客的战斗方式，知道如何限制其敏捷和潜行优势，将其逼入绝境。
当检查到一具部分被一个倾倒的木柜阴影遮挡的尸体时，艾薇拉注意到这具遗骸的手部，攥成了拳头压在胸前，似乎在保护着什么。
她心中一动，用匕首拨开那早已腐朽的衣物和指骨。
在掌骨的缝隙中，一抹不属于人体组织的金属光泽闪现。
那是一枚金属弹壳。她小心翼翼地将其取出。
弹壳比常见的左轮手枪弹壳更小巧，呈瓶状，带有明显的底火凹坑和微弱的提取痕迹。
口径估计在.30左右，这在她所知的同时代武器中极为罕见。
带着弹壳，艾薇拉回到主厅。她的目光落在了那个巨大的壁炉上。
或许，兄弟会在最后时刻试图销毁一些东西。
她跪在壁炉前，不顾污秽，用手一层层地筛滤着冰冷的灰烬。
大部分都是纸张和木料燃烧后留下的黑色余烬，一触即碎。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时，在壁炉内壁靠近角落的一处，一小块没有被完全烧透的羊皮纸引起了她的注意。
它被一块掉落的砖石半压着，侥幸存留。
羊皮纸只有指甲盖大小，边缘焦黑，但中间部分依稀可见用某种耐热墨水书写的字迹。
那是由简单几何图形和点线组成的密码文字。
得益于莱昂的严格教导，艾薇拉能够解读这种密码。她仔细辨认着那些焦黑的符号：
一个词清晰地被解读出来：“NIGHTINGALE”（夜莺）。
在这个词的下方，还有一个模糊的日期标记，似乎是被匆忙写下的：
“VIII - ?? - 1889”。月份“VIII”清晰，但日期部分被烧毁了，年份1889确定。
“‘夜莺’……”
艾薇拉的思绪飞速运转，异色双瞳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分析的光芒。
“一个代号？一次行动的代号？圣殿骑士这次清洗行动的代号？还是……他们下一个要寻找或摧毁的目标？”
“日期……八月初？这或许是行动发生的时间，或者是‘夜莺’相关的某个关键时间点。
兄弟会在最后时刻，试图烧掉这个信息，但留下了这块碎片。这说明‘夜莺’至关重要。”
“独特的弹壳，说明敌人拥有超前科技。‘夜莺’是目标或计划。而这场屠杀本身，证明了敌人对我们了如指掌。”
所有的线索，如同散落的拼图，开始在她的脑海中初步拼接。
她将那块珍贵的羊皮纸碎片和那枚独特的弹壳一起，用油布仔细包裹好，放入贴身的口袋。
天色已近破晓，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艾薇拉最后环顾了一眼这片浸满鲜血的废墟。
无声的证言已被听取，逝者已无法开口，但她听到了。
她清理掉自己留下的所有痕迹，骑上藏匿的马匹，返回墓碑镇。
晨光中的墓碑镇刚刚苏醒，依旧是一副粗粝而冷漠的模样。
艾薇拉牵着马，走在尘土飞扬的主街上，心中已有了决断。
她不能离开。兄弟会的血不能白流，“夜莺”的秘密必须揭开。
她需要以新的身份融入这个小镇，从这片孕育了惨案的土地上，找到更多的线索。
那枚独特的弹壳，是她目前最有可能追查的物证。
她需要找到一个能识别这种武器的人。
她看了一眼街角那家喧闹的酒馆，又看了看对面那家兼营铁匠铺和简单机械修理的杂货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