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她再次利用“赏金猎人白鸦”的身份，在酒馆和街头，看似随意地与人交谈，将话题引向附近的重大工程或商业活动。
她很快注意到，人们谈论最多的，除了匪帮和淘金，就是铁路。
铁路，是这个时代美国的命脉，是征服西部、运输财富与人口的钢铁血管。
通过一番谨慎的打听和观察，她锁定了在镇上铁路公司办事处工作的一个年轻职员。
他看起来有些不得志，经常在午休时独自一人在酒馆喝闷酒，对微薄薪水和上司的苛责颇有怨言。
艾薇拉选择了一个合适的时机，坐在了他旁边的位置，点了一杯和他一样的廉价威士忌。
“为公司卖命，薪水却不够买双好靴子。”
艾薇拉看着自己的酒杯，仿佛自言自语，声音却刚好能让旁边的职员听到。
那职员愣了一下，看了艾薇拉一眼，认出她是最近风头正劲的“白鸦”，脸上露出一丝惊讶，随即化为苦笑。
“谁说不是呢，小姐。尤其是最近，忙得脚不沾地，都是为了那些老爷们的宏图大业。”
“宏图大业？”艾薇拉恰到好处地表现出好奇。
或许是酒精作用，或许是积压的抱怨需要倾诉，职员压低了声音。
“还能是什么？新的铁路线呗。一条特别棘手的。”
艾薇拉心中一动，将一枚面值不小的银元悄无声息地推到他手边。
“说说看？我对外面的新鲜事总是很感兴趣。”
职员眼睛一亮，迅速将银元扫入袖中，声音压得更低。
“听说过‘大陆进步公司’吗？”
艾薇拉摇了摇头，示意他继续。
“一家背景很硬的新公司，据说东部的财阀和华盛顿的大人物都有份。他们正在极力推动一条新的铁路线，规划路线……有点敏感。”
“敏感？”
“要穿过北边最大的印第安人保留地！那边地形复杂，部落态度强硬，之前的几家铁路公司都想绕开。”
“但大陆进步公司不知用了什么手段，似乎打通了不少关节，勘探队都已经派出去好几拨了。”
铁路……保留地……大陆进步公司……背景深厚……
这些词汇如同闪电般在艾薇拉脑海中串联起来！一条强行穿越印第安人保留地的铁路，由一个背景神秘而强大的公司推动。
这背后必然伴随着巨大的利益、血腥的冲突，以及……权力的运作。
这完全符合圣殿骑士的行事风格——利用资本和权力，重塑地理与秩序，排除一切“障碍”。
“这计划……有名字吗？”艾薇拉故作随意地问。
职员挠了挠头：“内部好像有个代号，挺文艺的……叫什么来着？对了，好像叫……‘夜莺’！”
果然！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汇聚成一股激流！“夜莺计划”就是大陆进步公司旨在穿越印第安人保留地的铁路计划！
圣殿骑士通过控制这家公司，来推行他们未知的目的！
兄弟会一定是发现了这个计划的某种可怕内核，才招致了灭顶之灾！
就在这时，酒馆里另一桌人的谈话声飘了过来，提到了一个响亮的名字：
“……‘水牛比尔’的狂野西部秀下周就要到道奇城了！听说这次阵容更大了！”
“是啊，他可是个大人物，跟那些印第安酋长都能说上话，连东部的政要都爱看他的表演……”
“水牛比尔”·科迪！一个如雷贯耳的名字。
荒野猎手、侦察兵、表演者，他的“狂野西部秀”将西部的神话带给了全世界。
更重要的是，他与印第安部落关系复杂，既雇佣他们表演，也深度参与了白人社会与印第安人的事务调解。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艾薇拉心中形成。
水牛比尔游走于两个世界，信息灵通，他是否对“大陆进步公司”和“夜莺计划”有所了解？
他是否是一个可以接触的信息源？
她不动声色地结束了与职员的谈话，离开了酒馆。
站在墓碑镇尘土飞扬的街道上，艾薇拉感到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眼前展开。
而“水牛比尔”·科迪即将在丹佛举行盛大演出的消息，像野火般传遍了整个西部。
对于墓碑镇这样的边疆小镇而言，丹佛已然是难以企及的繁华大都市，是铁路、金钱和权力的交汇点。
她简单收拾了行装，将最重要的证据贴身藏好。
告别了墓碑镇，再次踏上旅途，这次是乘坐摇摇晃晃、充斥着烟草味和各色人等的长途驿车，向着东北方向的科罗拉多州首府进发。
旅途漫长而颠簸。窗外，西部的景色逐渐从堪萨斯的平坦荒原，变为科罗拉多起伏的丘陵和远处隐约可见的落基山脉轮廓。
丹佛，这座建立在淘金热之上的“里高城”，以其截然不同的面貌迎接了艾薇拉。
宽阔的街道上，砖石建筑与木质结构并存，商店橱窗琳琅满目，穿着体面的绅士淑女与依旧保持着西部打扮的牛仔矿工摩肩接踵。
铁路带来的繁荣在这里体现得淋漓尽致。
而此刻，这座城市几乎为一个人而疯狂——威廉·弗雷德里克·“水牛比尔”·科迪。
狂野西部秀的演出场地设在城市边缘的空地上，彩旗招展，人声鼎沸。
巨大的帐篷如同白色的山丘，入口处张贴着夸张的海报，描绘着骑马持枪的牛仔、呐喊冲锋的印第安人。
以及居于画面中央，留着标志性山羊胡、意气风发的科迪本人。
艾薇拉随着汹涌的人流进入演出场地。
环形看台围绕着巨大的沙地表演场，足以容纳数千名观众。
空气中弥漫着爆米花、烤坚果和尘土的味道，混合着人群兴奋的喧嚣。
演出开始了。号角齐鸣，马蹄雷动。
印第安人骑着装饰华丽的矮种马，披着传统羽毛服饰，发出战斗的呼号，表演着精湛的骑射技艺，重现着白人观众既恐惧又着迷的“野蛮”。
接着是牛仔们登场，他们表演着疯狂的骑术、精准的套索，以及令人瞠目结舌的神枪手竞技——
在疾驰的马背上击碎抛向空中的玻璃球，或是快速拔枪射中远处的靶心。
还有戏剧性的场景重现——驿站马车遇袭、小大角战役……
整个表演如同一场精心编排的西部史诗，将残酷的历史包装成刺激的娱乐，满足了东部乃至欧洲观众对“蛮荒西部”的想象与消费。
这是美国文化输出和自我神话化的体现。
艾薇拉能感受到观众席上弥漫的优越与一丝猎奇的情绪。
而场上的印第安表演者，他们的眼神深处，除了表演所需的投入，是否也藏着被定义的无奈？
碎片传来的情绪波动复杂而微妙。
演出在科迪本人压轴出场，进行了一场华丽的花式射击表演后，达到了高潮。
掌声雷动，经久不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