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说完那句话，就不再开口。他重新低下头，摆弄起脚边的草药，仿佛他们不存在。
怀尔德还想再问，艾薇拉轻轻拉了下他的胳膊。她对着老人微微颔首，然后转身离开。怀尔德跟上她，两人默默走回拴马的地方。
“寂静的死亡……”怀尔德念叨着，搓了搓胳膊。
“这听起来可真不妙。”
艾薇拉没说话。她翻身上马，看向峡谷的方向。那里的红色岩石在午后的太阳下显得更刺眼了。
他们又往前走了一段，找了个背风的坡地扎营。怀尔德负责生火，艾薇拉检查装备。她的武器和工具都妥帖地藏在衣服下面。
晚上，风吹过岩石缝隙，发出呜呜的响声。怀尔德裹紧毯子，翻来覆去。艾薇拉靠在一块大石头上，看着跳动的火苗。
“明天我一个人进去。”她说。
“什么？不行，太危险了。”
“两个人目标太大。”艾薇拉拨弄了一下火堆，几颗火星溅起来。
“你在外面接应。如果三天后我没出来，你就离开。”
怀尔德张了张嘴，最后还是点了点头。他知道自己跟进去可能是个累赘。
天刚蒙蒙亮，艾薇拉就出发了。她把银发紧紧盘在帽子里，脸上抹了点尘土，看起来和普通赶路的人没什么两样。
越靠近峡谷入口，路越难走。她把马拴在一丛枯黄的艾草旁边，拍了拍它的脖子。
“在这等着。”她轻声说。
她徒步往里走。峡谷像一张裂开的大嘴，两边的岩壁高高耸起，投下长长的影子。这里很安静，连鸟叫都听不到。
走了大概一英里，她听到了隐约的声响。不是自然的声音，是金属敲击石头的声音，还有机器的嗡嗡声。
她放轻脚步，贴着岩壁的阴影移动。声音越来越清晰。
峡谷深处的一片空地上，立着几个简陋的木棚。一些穿着粗布衣服的人正在劳作，他们用镐头和铁锹挖掘着地面。
旁边堆着开采出来的石块。几个拿着鞭子的监工在周围走来走去。
这不像是在修铁路。这里没有枕木，没有铁轨。他们是在挖其他东西。
艾薇拉躲到一块风化的巨石后面，仔细观察。那些工人动作迟缓，眼神空洞。
一个监工走过去，骂了一句，手里的鞭子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离他最近的几个工人缩了缩脖子，手里的动作快了一点。
空地中央架设着钻探设备，粗大的钻头深入地下，发出沉闷的轰鸣。几条临时铺设的窄铁轨从挖掘点延伸出来，上面停着几辆矿车，用来运走挖出来的土石。
她注意到工人们把一些泛着淡蓝色光泽的石头单独挑出来，放进旁边的木箱里。那蓝色很特别，在灰扑扑的岩土中很显眼。
就在这时，她感到胸口微微一热。是体内的碎片。它似乎在轻轻震动，像被什么东西呼唤着。
是那些蓝色的石头。
她屏住呼吸，集中精神去感受。碎片传来的感觉不是很强烈，微弱的共鸣带着凉意，顺着她的脊背爬上来。
一个监工朝她这个方向看了一眼。艾薇拉立刻缩回头，紧紧贴在石头后面。她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过了一会儿，没听到脚步声，她才慢慢探出一点头。那监工已经走开了。
她需要更靠近一点，看清那些石头，最好能拿一小块。
等到监工转到棚子另一边，她移动到离得最近的一堆石块后面。这里距离那些分拣的工人很近，能清楚地看到他们手里的石头。
蓝色的矿石在自然光下并不耀眼，像是蒙着一层灰。但碎片传来的共鸣更清晰了。她甚至能感觉到矿石散发出的微弱能量波动，像水面的涟漪。
一个工人拖着脚步走过来，把一筐新挖的土石倒在地上。几块蓝色的矿石滚到艾薇拉脚边。
她趁没人注意，飞快地捡起最小的一块，塞进外套内袋。石头入手冰凉，表面的触感有点粗糙。
她准备离开，经过一个工棚时，她听见里面人说话。
"月底前必须挖完，布莱克伍德女士催得紧。"一个声音说，带着疲惫。
"这里不算什么，黑山才是计划的核心。"说话的人似乎在喝水，发出吞咽的声音。
就在这时，工棚里传来一阵狗叫。
她立刻后退，想退回之前的藏身点。但已经晚了。两只体型高大的猎犬从棚子里冲出来，鼻子贴着地面，朝她这个方向跑来。
它们后面跟着冲出来三个人，穿着统一的深色制服，是“猎犬”小队。
她看到旁边岩壁有一道很深的裂缝，大概一人宽。她侧身挤了进去。裂缝里面很窄，布满砂砾，岩壁蹭着她的肩膀。她尽量往里缩，屏住呼吸。
猎犬跑到裂缝外面，狂吠起来。爪子刨着地上的石头。那三个“猎犬”队员也到了，分散开，举枪对着裂缝。
“出来！”领头的那个人喊道，声音冷硬。
艾薇拉没动。她把身体紧紧贴在冰冷的岩壁上。
一只猎犬试图把头探进来，呲着牙，喉咙里发出低吼。腥臭的热气喷到她脸上。
外面的人似乎犹豫了一下。裂缝太窄，他们进不来。领头的人对同伴做了个手势。其中一个人从腰后拿下一个东西。
是烟罐。他们想把她熏出来。
艾薇拉看着那道岩缝。往上，岩壁向内倾斜，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凹陷。大概在她头顶上方一丈多的地方。
没有时间犹豫。烟已经开始从缝隙口飘进来。
她深吸一口尚且干净的空气，手指扣住岩壁上微小的突起，脚踩在狭窄的落脚点上，向上攀爬。岩壁很粗糙，磨得她手指生疼。碎石簌簌地往下掉。
“她在上面！”下面传来“猎犬”的喊叫声。
她顾不上隐蔽，用尽全力向上。手指终于够到了那个凹陷的边缘。她手臂发力，把自己拉了上去。
这个凹陷比下面宽敞一点，刚好能让她蜷缩着蹲下。下面的人看不到她。但这也意味着，她被堵在了上面。
探照灯的光柱扫了过来，照亮了她下方的岩壁。光线刺眼。
“她在那边岩壁上！”
子弹打在岩石上，迸出火花。碎石屑溅到她脸上，有点疼。
她紧紧贴着岩壁，一动不敢动。下面有狗，有人，有枪。被困住了。
烟味还在往上飘。这样下去不行。
她小心地抬起头，观察四周。这个凹陷往里，似乎还有一道更细的裂缝，黑漆漆的，不知道通往哪里。
她试着把手伸进去。有凉风从里面吹出来。是通的。
她侧过身，一点点挤进那道缝隙。里面更窄了，岩壁刮着她的衣服。她只能侧着身子，一点点往前挪。
黑暗中，只能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和衣服摩擦岩石的声音。不知道走了多远，前面似乎有微弱的光线。
缝隙开始向下倾斜。她小心翼翼地往下滑。脚终于踩到了实地。
这里似乎是峡谷岩层中的一条天然隧道，比上面宽敞许多，能容人弯腰行走。空气里有股土腥味和霉味。微弱的光线从隧道另一头透进来。
她朝着光亮走去。出口隐藏在一大片干枯的藤蔓后面。拨开藤蔓，外面是峡谷的另一侧，离那个挖掘现场已经有一段距离。
她松了口气，靠在岩壁上。衣服被汗浸湿了，贴在背上，凉飕飕的。
等心跳平复下来，她才沿着岩壁，小心地往回绕。
快到拴马的地方时，她停下脚步，躲在一块石头后面观察。马还在那里，不安地踩着蹄子。周围看起来没有人。
她快步走过去，解开缰绳，轻轻抚摸着马的脖子安抚它。
“没事了，我们离开这。”
她翻身上马，最后看了一眼那片隐藏在峡谷中的挖掘场。机器还在轰鸣，工人们还在麻木地劳作。监工的鞭子偶尔在空中响起。
她调转马头，沿着来路离开。怀尔德还在营地等着。
回到营地时，天已经快黑了。怀尔德正焦急地张望，看到她，明显松了口气。
“你没事吧？我好像听到峡谷里有狗叫。”
“没事。”艾薇拉下了马，从内袋里掏出那块蓝色的矿石，递给怀尔德。
“他们在挖这个。”
怀尔德接过石头，对着傍晚的光线看了看。
“这是什么？颜色有点怪。”
“不知道。但圣殿骑士很想要它。”艾薇拉没提碎片共鸣的事。
“我听到两个像是工程师的人说话。他们提到‘主矿脉在黑山’，说月底前必须完成初步提炼。”
“黑山……”怀尔德皱起眉。
“那可就深入印第安保留地了。大陆进步公司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艾薇拉把矿石收好。她拿出水袋，喝了一口水。水有点温，喝下去嗓子舒服了点。
怀尔德把火上热着的豆子汤盛了一碗给她。
她接过碗，小口喝着，汤煮得有点久，豆子很软烂，汤稠稠的。
“接下来怎么办？”怀尔德问。
“去黑山。”艾薇拉看着碗里冒出的热气，轻声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