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浓重如墨，阿洛伊修斯的目标是东区仓库。
他借助墙壁上细微的凸起和排水管，悄无声息地攀上仓库高墙。
找到了用于通风的气窗，他用随身工具撬开一个足以让身体通过的缝隙，滑入了仓库内部。
巨大的仓库里弥漫着浓重的腥味。借着从高窗透进的微光，他看到山丘般堆积的原矿，大部分是普通的铅锌矿石，灰扑扑地反射着暗淡的光泽。
仓库深处一个被铁栅栏隔离出的区域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四名全副武装的“猎犬”身后，特制的木箱里正隐隐透出幽蓝色的微光。
阿洛伊修斯隐藏在一根粗大横梁投下的阴影里，呼吸放缓到几乎停止。
每一次交接班时，领班的“猎犬”都会拿出玻璃表盘的仪器，小心翼翼地靠近矿石箱进行检测，仿佛在测量其内部能量的稳定性或强度。
阿洛伊修斯将铅板内衬、检测仪器和守卫的严密程度牢牢刻印在脑中。
他在中午准备返回储藏室时，镇中心广场上聚集的人群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隐匿在人群边缘，看到年轻牛仔被反绑着双手，脸上带着淤青和绝望。镇警粗暴地宣布他盗窃马匹的罪名，没有法庭，没有律师辩护，甚至连像样的证据都没有出示。
紧接着，穿着黑色礼服、身材臃肿的镇长出现在办公室二楼的阳台上，面无表情地宣读了死刑判决。
围观的镇民反应各异：一些人对此习以为常，一些人兴奋地叫好，也有少数人低声咒骂，但在周围压抑的气氛下，无人敢站出来质疑或阻止。
粗糙的绳套套上年轻人的脖子，活板门猛地打开，年轻的生命在短暂的挣扎后归于沉寂。
阿洛伊修斯隐藏在兜帽下的眉头紧紧锁住。
午后，艾薇拉为了收集信息，决定去主街的集市看看。阿洛伊修斯远远跟在后面，伪装成一个正在采购补给品的普通路人，目光却始终若有若无地锁定在她身上。
艾薇拉在一个售卖野果和干草药的摊前停下脚步。
“这苹果甜吗？”艾薇拉拿起一个看起来红润饱满的苹果，语气显得随意而自然。
“自家树上摘的，包甜，小姐。”老妇人笑眯眯地说，顺手拿起一个在衣服上擦了擦。
“看你面生，不是本地人吧？”
“嗯，来找亲戚。”艾薇拉随口应着，付了几枚硬币，接过苹果。
阿洛伊修斯就在不远处的一个铁匠铺旁，看似在打量马鞍和马镫，实则注意力完全聚焦在她这边。
她拿着苹果，很自然地朝他那个方向走去，假装是偶然相遇的路人。
“嘿！”她走到他身边，语气轻松地递过那个擦干净的苹果。
“吃苹果吗？”
阿洛伊修斯似乎没料到她会直接过来，愣了一下，才接过苹果。
“保持警惕。”他的目光迅速扫过周围。
“知道啦。”艾薇拉眨眨眼，借着靠近的瞬间，用几乎听不见的音量说。
“你看那边卖工具的摊子，那个系着棕色围裙的伙计，从刚才起就一直在看我们。”
阿洛伊修斯没有转头，而是用眼角的余光敏锐地扫过那个方向。
两人像陌生人一样自然地分开，融入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艾薇拉咬了一口手中的苹果，清脆多汁，确实很甜。
她不动声色地回头，瞥见阿洛伊修斯依旧站在原地，直到她已经安全离开那名眼线的视线范围，他才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身影很快消失在街角。
摆脱了可能的监视后，艾薇拉再次绕着那片镇长宅邸的白色栅栏行走，感知着那能量波动的强弱变化。
她发现，当自己靠近宅邸后花园的废弃喷泉时，体内的碎片产生的共鸣最为强烈。
喷泉底座雕刻着麦穗与犁头。但当她凝神细看时，却发现那些缠绕的麦穗纹路过于规整和精确的几何对称感，像21世纪电路或能量导管的艺术化变体。
她左右看看，附近无人，便蹲在喷泉边，手指悄悄触碰那冰凉粗糙的岩石表面。
一瞬间！
仿佛触电般，碎片传来的剧烈悸动让她几乎抑制不住要惊叫出声。
那感觉就像是她的指尖触摸到了搏动的活物心脏！她甚至能“听”到持续不断的嗡鸣声，紧密缠绕在那心跳声中。
“嘿！你！在那儿干什么？！”
一声冰冷的厉喝从身后抽来。艾薇拉的心脏猛地一缩，几乎跳到嗓子眼。
她脸上瞬间挤出惊慌与委屈的表情，指着布满枯叶的喷泉池底，结结巴巴地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
“先、先生，我的……我的硬币掉进去了，那是我最后一点钱了……”她努力让眼眶泛红，身体微微发抖。
那名负责宅邸外围巡逻的“猎犬”上下打量着她，目光在她洗得发白的头巾和打着补丁的裙摆上停留片刻。
或许是看她衣着寒酸，他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最终粗暴地挥了挥手。
“快滚！这里不是你能待的地方！再让我看到你在这附近转悠，就没这么客气了！”
艾薇拉连连低头道歉，然后抱着篮子，低着头快步离开。
直到拐过两个街角，确认彻底脱离了那名“猎犬”的视线，她才靠在一面粗糙的砖墙上，大口喘着气，努力平复体内隐隐沸腾的碎片。
当晚，在昏暗的储藏室里，阿洛伊修斯在地图上仔细补充了仓库内部的详细结构、铅板箱的位置、那个奇怪的检测仪器，以及镇中心广场上那座新立的绞刑架。
“他们在恐惧这些石头。”他低声道，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情绪，手指急促地敲击着铺在地图边缘的面粉袋。
“或者说，他们试图精确控制石头里蕴含的未知力量。”他的炭笔在代表镇长宅邸的区域画了一个重重的圈。
“而他们在铅镇建立的这套‘秩序’，完全是用赤裸裸的恐惧和随意的暴力来维持的。”
艾薇拉则指向地图上那个被她标注出来的废弃喷泉位置。
“入口……或者至少是关键的能量节点，很可能就在那里。我能感觉到，能量像活体的血管网络一样，以那里为枢纽，延伸出来，遍布渗透到整个宅邸的下方。”
她停顿了一下，感受着那份残留的不安。
“它不仅仅是在那里存在着，它似乎在很微弱的影响着镇上的人，让人不知不觉变得顺从。它本身似乎……极不稳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