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号发射器的事像块潮湿的抹布，捂得整个维修班都发闷。第二天一早，我揣着半包辣条去找老周，刚走到办公室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像是在藏什么东西。
“周主管，忙着呢？”我故意把门推得很响，看见老周正把一个铁皮盒子往文件柜最底层塞，枸杞杯歪在桌角，里面的水洒了半桌。
“小、小夏啊，”他手忙脚乱地扶正杯子，眼神飘来飘去，“有事吗？没事就赶紧去修那个……那个水循环过滤器，昨天小王说它又堵了。”
“过滤器的事不急，”我把辣条往桌上一放，拉过椅子坐下，“我想问你，总部到底有没有人来？那个信号发射器，你总不会说也是设备老化自己长出来的吧？”
老周的脸瞬间垮了，像是被戳破的气球。他从抽屉里摸出个皱巴巴的烟盒，抖了半天也没抖出根烟，最后狠狠把盒子攥成一团：“你这丫头，就不能别刨根问底？”
（贴在老周办公桌隔板上的便利贴，边角卷得像波浪）
「工作清单：①催总部发新备件（第27次） ②给林夏的绩效打分（尽量往高了打，不然她拆我茶叶罐） ③假装不知道核心区的事——保命要紧」
“不是我想刨根问底，”我把证物袋拍在桌上，里面的信号发射器在阳光下闪着冷光，“这玩意儿能监听设备数据，要是重力发生器再炸，我们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你要是知道什么，瞒着我们就是害我们。”
老周盯着证物袋看了半天，突然叹了口气，从文件柜最底层抽出个落满灰尘的笔记本，封面都磨白了，上面写着“星尘七号维修日志·前组长 老杨”。
“这是老杨退休前留给我的，”他翻开笔记本，指尖在泛黄的纸页上划过，“他说要是哪天真出了大事，就让我把这个给信得过的人看。”
我凑过去看，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字，还有些手绘的电路图，其中一页用红笔圈着个符号——居然和陈默从仓库找到的金属板上的符号一模一样。
“这符号是什么意思？”
“核心区的备用能源接口，”老周的声音压得很低，“老杨说，星尘七号的能源核心早就有问题，总部知道，但一直拖着不修，就等着它‘自然报废’。”
“自然报废？”我差点把手里的辣条捏碎，“他们是想让我们陪着这破站一起报废？”
“别激动，”老周赶紧按住我，“老杨说没那么严重，但总部确实没安好心。三年前他发现核心区防护罩有裂缝，申请维修被拒，还被调去守仓库了半年，回来就病了，没多久就退休了。”
（夹在笔记本里的纸条，像是从总部文件上撕下来的）
「星尘七号处理方案：维持最低运行标准，停止核心区维护，待其达到报废条件后销毁——绝密」
“所以他们寄破烂备件、装**，就是想让设备加速老化？”我后脖颈子直冒冷汗，“那昨天的能量波动……”
“可能是核心区的裂缝又扩大了，”老周合上笔记本，眼神里满是疲惫，“老杨的日志里写，裂缝扩大到一定程度，就会有能量泄漏，干扰周围的电子设备——比如小白，还有你的咖啡机。”
正说着，陈默推门进来了，手里拿着平板，屏幕上是小白的程序解析结果：“我找到了干扰源的记录，除了总部的信号，还有个未知频率，和核心区的能量波动完全吻合。”
他看到桌上的笔记本，眼睛亮了亮：“这是前组长的日志？”
“嗯，”老周把笔记本推给他，“你们俩都是靠谱的人，这东西交给你们，比在我手里强。老杨说你们说不定能比他做得好，能保住这站。”
陈默翻到画着符号的那页，突然抬头看我：“这个符号，我在仓库找到的金属板上见过，是备用能源接口的解锁码。”
“解锁码？”我眼睛一亮，“意思是我们能启动备用能源？”
“理论上可以，但风险很大，”他指着日志上的备注，“备用能源和主核心是串联的，启动不当可能会引发连锁反应。”
（陈默在平板上做的笔记，字体工整得像打印的）
「行动计划：①解析金属板上的完整代码 ②定位核心区备用接口 ③检测能量泄漏程度——优先保证人员安全」
“不管风险大不大，总比坐以待毙强，”我拍了拍桌子，“至少得知道核心区到底烂到什么程度。老周，你知道备用接口在哪吗？”
老周犹豫了半天，从抽屉里摸出把生锈的钥匙，上面还挂着个小小的宇航员挂件：“在三号维修通道的夹层里，老杨当年偷偷改的入口，只有这把钥匙能开。但我劝你们别去，总部的人说不定盯着呢。”
“盯着也得去，”陈默把钥匙收起来，“我们不能等着被报废。”
那天下午，陈默去解析金属板的代码，我则被老周抓去修水循环过滤器。这活儿平时都是小王干，他今天请假，说是“吃了过期能量棒闹肚子”——我严重怀疑他是被小白追怕了，故意躲清闲。
过滤器的滤芯堵得像块泥巴，我拆下来的时候，里面掉出半片辣条包装纸，估计是上次修咖啡机时不小心掉进去的。
“你说这破站是不是跟我有仇？”我对着过滤器碎碎念，“咖啡机炸，重力发生器炸，现在连过滤器都跟我作对。”
（贴在过滤器外壳上的便签，沾着点水渍）
「林夏的维修心得：①永远别相信小王说的“刚清理过” ②拆滤芯前最好戴护目镜，上次被溅了一脸水 ③要是堵得太厉害，直接用撬棍——别告诉陈默」
修完过滤器，我揣着半包辣条去观测台找陈默。他说那里信号干扰少，适合解析代码。观测台在空间站的最顶层，巨大的舷窗正对着地球，蓝盈盈的像颗裹着白纱的糖球。
陈默坐在控制台前，指尖在键盘上飞快跳跃，屏幕上的代码滚动得像流水。夕阳的光落在他侧脸，把睫毛的影子拉得很长，居然有点好看。
“解析完了？”我把辣条递过去，“给，补充点能量。”
他接过辣条没吃，只是指着屏幕：“解开了，备用接口的位置在……三号通道的重力发生器后面，和老周说的一致。但代码里藏着个警告——启动备用能源会触发总部的警报。”
“触发就触发，”我趴在舷窗上看地球，“反正他们早就没安好心，不如先下手为强。”
陈默走到我身边，和我一起看着窗外的星空。远处的星星亮得像撒了把碎钻，有颗流星拖着尾巴划过，我下意识地闭眼睛许愿。
“许什么愿？”他的声音很轻，像怕打扰了什么。
“希望下次总部寄来的不是破烂，”我睁开眼笑，“最好能给我们寄箱草莓味能量棒，再配个新咖啡机。”
他居然笑了，不是之前那种浅浅的笑，而是眼睛都弯起来的那种，像藏了颗小星星：“我以为你会许愿核心区别炸。”
“那个也得许，”我掰着手指头数，“还得许愿小白别再记恨我，许愿老周的茶叶罐别总被我拆，许愿……”
话没说完，观测台的屏幕突然闪了一下，跳出一行乱码，很快又消失了，快得像幻觉。陈默的脸色瞬间变了，抓起平板就开始检测：“是干扰信号，有人在监视观测台。”
我心里咯噔一下，往舷窗外看，远处的运输船还没开走，正静静地悬在那里，像只蛰伏的野兽。
（陈默在平板上新增的记录，字体比平时重了点）
「警告：总部很可能在运输船上安了监控，核心区的计划必须提前——今夜行动」
回去的路上，谁都没说话。走廊里的应急灯忽明忽暗，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快到维修班时，陈默突然停下脚步：“今晚动手，我去准备工具，你去看看小白的防干扰程序稳不稳定。”
“好。”我点头，突然想起什么，“对了，老周说……老杨退休前，总在观测台看星星，说这里的星星比地球亮。”
陈默抬头看了眼观测台的方向，轻轻“嗯”了一声：“可能是因为离得近。”
或许吧。但我总觉得，那些星星里藏着些什么，像老杨的日志，像陈默解开的代码，像小白偷偷传来的数据，都在等着我们去发现。
当然，前提是今晚去核心区的时候，别被总部的人抓包，不然别说看星星，估计连变成太空垃圾的资格都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