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白龙突然收敛了所有狂放,变得如此温驯的维娅先是微微一怔,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不由得轻笑出声。她小跑到对方的正前方,伸出纤细小巧的手指轻轻点了点白龙那微微耸动的鼻尖,戏谑的说道。
“怎么了,我骄傲的白炽之星?难道是第一次飞出那面囚笼,见到真正广阔的天地所以被吓到了吗?”
她的声音带着方才刺激的飞行后残留的兴奋微喘,却又刻意拉长了调子,显得慵懒而玩味。随后她顺势向前,双臂交叠,舒适地趴在了白龙那宽阔坚硬的额头上。仰起头,便能望着那片因为它们的降落而重新变得宁静的明亮夜空。
“别太惊讶,这不过是一次寻常的游戏而已。”
维娅唇角勾笑,声音放轻,如同微风拂过草叶般轻絮。
“只要你喜欢,只要你愿意,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她侧过脸,将一边脸颊贴在那光滑如镜的龙鳞上,感受着那之下蕴藏的那股如同沉睡火山般的磅礴力量后,眼神开始迷离,仿佛已经看到了无数个这样的夜晚。
“我们可以去任何地方,天空之上,群山之间,深海之下...去做任何我们想做的事,但前提嘛”
她每说一句,白龙的眼睛便微微眨动一下。这条青涩的白龙,正被其话语勾勒出的图景给牢牢地抓住了心脏,这可是它连做梦都不敢轻易去尝试的类型。修长的龙颈微微昂起,喉间发出一阵低沉的嗡鸣。
然而,维娅却在此刻向后退了一步。仅仅是小小的一步,便瞬间创造出了一个人与龙,渺小与庞大之间的微妙距离感。她站定在原地,唇角依旧噙着那抹令人捉摸不定的笑意,夜风拂起她熔金般的长发,几缕发丝掠过她的眼角。
“前提是,你必须学会听话”
她刻意停顿,血色的眼眸在夜色中闪烁着幽幽红光,如同两簇在深渊中摇曳的火焰,既令人感到危险,又散发着难以移开视线的吸引力。白龙怔住了,它那简单的的思维在此刻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它凝视着不远处的少女,仿佛第一次真正的将她的模样收入眼底。清冷的月辉毫无保留地倾泻在她身上,衬得她本就白皙精致得脸庞更加美丽。纤细的身躯包裹在单薄的纯白睡裙之中,立于广袤的草原与苍穹之下,显得如此脆弱,仿佛下一秒就会被夜风吹散。
可偏偏就是这样一道身影,却散发着比它这庞然龙躯更加强大的力量。美丽,娇贵,如同神明亲手雕琢的杰作。哪怕什么都不做,就只是站在那,都足以称得上一声魅惑众生。
然而,维娅没能等来白龙的回应,不远处的草丛便传来一阵急促的骚动。随后几名服装各异,狼狈不堪的冒险者正互相搀扶着从一个隐蔽的地洞里钻出。他们身上沾满暗红色的血迹,盔甲破损,法袍撕裂,衣装上更是布满破口,显然刚刚经历了一场苦战。
然而危机并未解除,就在最后一名矮人战士踉跄着爬出地洞之时,数道黑影便紧随其后,如同烟熏鼠窝一般疯狂涌出。那是几只体型壮硕如水牛的郊狼,龇着惨白的獠牙,涎水散发着恶气混着血丝从嘴角滴落。
与它们一同钻出的,还有一群叽喳乱叫,皮肤呈污绿色的矮小哥布林。它们挥舞着锈迹斑斑的短刀与粗糙木棒,猩红的小眼睛里闪烁着橙黄色的光芒,尽显贼眉鼠眼与狡诈本色。
“快跑,它们追上来了!”
一名面庞年轻,面露痛苦的少年法师嘶哑地喊道,法杖顶端的光芒早已黯淡。冒险者虽然失败居多,但他们总是能获得足够的利益并及时抽身,这也是这类无门槛,谁都能做的职业最大的特点。
像这样落荒而逃已是失败中的失败,导致他们失败的原因很多。团队成员初见的磨合和不信任,恢复药品的短缺,侦察失利以及误判自身实力...哪一项都是要命的错误,而这也导致了他们如今的惨状。
像这种巨型动物与哥布林就只是最基础的魔物,甚至常常被当作新手练习的对象而大批饲养。但早已精疲力尽的他们,现在怕是连捏死一只蚂蚁的力气都没有了,哪里还跑得过这些精力旺盛的魔物?
为首的巨型郊狼一个猛扑,利爪眼看就要撕开队伍末尾那名精灵弓箭手孱弱的后背。就在这时,维娅微微蹙起了眉。她相当讨厌在这个对自己无比重要和祥和的时刻,突然搅局的那几人,当然也包括那些口水四溅的巨狼,以及那姿态猥琐令她恶心到想吐的哥布林。
“真吵”
话音刚落,白炽之星便化作一道银白闪电嗖的一声冲了出去。它用那白银般的巨爪随意挥过,冲在最前面的几头巨型郊狼连同它们身旁张牙舞爪的哥布林,就像被投入绞肉机的肉块一般顷刻间被撕碎瓦解。
腥臭的血液和破碎的骨肉内脏尚未飞溅开来,就被白龙小施魔力燃成了黑灰,随风飘散而去,幸存的魔物们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景象吓得魂飞魄散,冲锋的势头戛然而止。它们惊恐地嘶叫着,本能地想要后退,身体却因面对巨龙的恐惧而僵硬若石。
而白炽之星懒得去看那些低贱的魔物,仿佛不想脏了它的眼睛。它优雅地抬起另一只前爪,漫不经心的踩在了那名不慎瘫软在地的精灵弓箭手背上。并未用力,只是如同按住一只微不足道的小虫,阻止了她任何可能的动作。
精灵少女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脸颊被迫埋入沾染了露水的草丛与泥土之中。纤细的身体在白龙爪下瑟瑟发抖,那股重量与压迫比一百把利刃架在她脖子上更让她恐惧,如同一只被猛虎压住的小兔。
寻找完合适的垫脚石之后,白炽之星才缓缓抬起头,龙瞳直视远处那些僵立的魔物。它没有张口,只是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低沉短促的咆哮。
“吼”
那声音并不响亮,却蕴含着无上的龙威。残余的魔物们再也不敢有丝毫停留,丢盔弃甲,连滚带爬地逃回了黑暗的地洞深处。一切重归寂静,只有夜风拂过草叶的沙沙声,以及那名被龙爪轻按在地的精灵少女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啜泣。
白炽之星收回目光,垂下巨大的头颅,看向爪下这渺小的生灵,又看了看维娅,仿佛是在等待她的下一步指令。那双龙瞳之中,依旧残留着方才碾碎生命时的冰冷与漠然,仿佛刚才所做的一切不过是随手拂去了几粒碍眼的灰尘。
维娅赤足踏过沾着夜露的草叶,步履轻盈得如同幽林中的灵猫。她的目光掠过那些连滚带爬消失在黑暗中略显滑稽的狼狈身影,随后没忍住噗嗤一笑。
她随意地摆了摆手,白炽之星便顺从地抬起了巨爪,松开了对精灵少女的桎梏。那庞大的压力虽然消失,可精灵却依旧瘫软在地。她剧烈地喘息着,身体因恐惧和劫后余生的后怕而止不住地颤抖。
维娅缓步走近,停在精灵少女面前。随后伸出纤巧的足,用那沾染了一丝黑泥的小脚,轻轻抬起了精灵少女的下巴,迫使对方那张满面泪痕的脸与盈满惊惶的翠色眼眸对上自己的视线。
“瞧瞧你这副可怜的模样,被所谓的同伴像丢弃垃圾一样抛弃在生死边缘。这样的经历,一次就够刻骨铭心了吧。如果经历了今晚这一切,你却依然对冒险者这个吃不饱穿不暖的身份存有幻想。那么下一次,挑选队友的时候可要把眼睛擦亮些哦。毕竟,不是每一次都能幸运地遇到我这样仁慈的存在”
话音落下,她用手背冰了冰自己那因方才少女表情而发烫变红的脸颊,随后收回了脚,足尖在柔软的草叶上兴奋的轻轻蹭了蹭。她不再理会那瘫在地上,眼神空洞的精灵少女,姿态优雅地转身走向静候在一旁的白龙道。
“这里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个地下迷宫...算了,为了避免再有刚才那种事情发生,就让我们来为民除害吧”
随后,白龙心领神会,仿佛找到了一个绝佳的发泄口。先前被艾瑟琳达强行压抑的精力与破坏欲再次熊熊燃起,朝着那黑乎乎的洞口飞了过去。
精灵少女瘫软在草地上,过了许久,才用颤抖的双臂勉强撑起虚软的身体。她下意识地朝后方望去,眼前的景象让她瞬间屏住了呼吸,眼眸因恐惧而瞪得滚圆。
只见那头圣洁威严的白龙,正用它那闪烁着月华光泽的巨爪,如同孩童挖掘沙堡般,轻松而狂暴地刨开大地。坚硬的土层与岩石在它的利爪下如同酥脆的饼干般碎裂飞溅,一个巨大无比的坑洞以惊人的速度扩张,将地下那原本隐蔽的,错综复杂的迷宫结构毫无保留地暴露在了月光之下。
迷宫其中还能看到那些惊慌失措,四处奔逃的魔物。紧接着,白龙优雅地昂起头颅,喉间深处亮起了一股炽白光芒。随即,一道灼热的白色龙息如同决堤的银河般倾泻而入,灌满了那些暴露的坑道与洞穴。
可怕的簌簌声不绝于耳,如同冰雪消融又似烈焰焚物。被龙息直接冲刷的岩壁乃至其中逃窜的魔物,都在接触到龙息的十秒钟内融化,变成一滩血肉与骨骼交融的粘稠液体。坑壁被灼烧得光滑如镜,不断地冒着热气。
而这毁灭的洪流旁,维娅就那么静静地背对着她坐在柔软的青草之上。单薄的睡裙裙摆如白莲般在泥地上铺散,她眼睁睁地看着,那优雅的生物是如何将一片土地,连同其内所有的生命痕迹彻底从世界上抹去。
而这位看似纤弱美丽的公主,只是悠闲地坐在那里,仿佛眼前这恐怖的一幕不过是自家宠物一次无伤大雅,有趣的玩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