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温馨的时刻慢慢发酵之时,一声成熟甜美的女声突然打破了这片唯美的静谧。
“希娅小姐,您这样半夜独自跑出来,实在让我这个贴身女仆很难办呢”
维娅抬眼望去,只见一道高挑窈窕的身影正从敞开的房门外款款走入。来人身着一袭剪裁得体的经典黑白女仆长裙,布料妥帖地勾勒出她丰腴有致,前凸后翘的姣好身材。衣物经过对其身材的特殊裁定,更衬得她气质干练而成熟。
她先是略带无奈地看了一眼维娅怀中的希娅,随即转向维娅提起裙子,优雅地行了一个标准的躬身礼。抬起头时,一张保养得宜的脸上露出了恰到好处的笑容,那双经过岁月沉淀的棕色眼眸带给人一种亲近感。
“维娅殿下,真是许久未见了,近来可好?”
她的声音温婉,带着好似故人重逢的腔调。然而,这突如其来打断与希娅独处的轻松时刻本已让她心头不愉,而当看清来人的面容时,那股不愉快更是迅速蔓延,成为了一种深沉的郁闷。
是贝拉,她曾经的女仆。这个女人做事无可挑剔,她聪明绝顶,情商高超,处理事务的手段圆滑老道,能将维娅一切挑三拣四的小毛病都打理得井井有条。若论能力,她几乎是完美的仆从典范。可偏偏,她身上存在着一个让维娅至今回想起来仍觉得头皮发麻,难以理解的怪癖。
贝拉的目光看似恭敬,但却总是按耐不住的朝着维娅那略有些长的指甲和脚上看。
“殿下...要是能被您掐住脖子窒息到昏厥...就是让我能一直侍奉您也愿意呀”
她在心里如此想着,这是一种扭曲的欲望,一种对卑微地位的病态迷恋。她无比痴迷于被维娅这样身份尊贵之人踩在脚下,从那种被支配,被轻贱的姿态中获得旁人无法理解的满足。
维娅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翻涌的烦躁与那丝因回忆而升起的毛骨悚然。她看着贝拉那张笑意盈盈的脸,只觉得今晚最后的宁静,也彻底被搅扰了。维娅略有不快的缓缓松开了环抱着希娅的手臂,任由那娇小温暖的身体被贝拉牵走。
希娅似乎有些不舍,一步三回头地望着维娅,那双红宝石般的眼眸里满是不愿离去的依恋,但在贝拉温和的牵引下,还是乖巧地跟着其挪动了脚步。
就在即将踏出房门的刹那,贝拉却忽然停下了。她转过身,眼中满是压抑不住的渴望。她微微欠身,讨好的问道。
“殿下,不知...我是否还有那个荣幸,能回到您身边侍奉?”
她的话语间带着细微的颤音,双腿也在幻想中兴奋的打颤发软。
“我保证,一定会比以往更加尽心尽力,满足您的一切需求...”
维娅的眉梢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心底那股熟悉的厌恶与无力的感觉再次翻涌上来,她满足自己?怕不是自己满足她吧。当初正是受不了贝拉这隐藏在完美仪态下,令人脊背发凉的扭曲渴望,她才执意请求母亲将她调离。
而作为一点小小的报复,她特意让母亲将贝拉安排在了希娅这个绝无可能满足她任何特殊癖好的人手下做事。此刻,看着贝拉那副明明被按捺得痛苦,却还要在她面前强装正常,甚至试图抓住任何一丝可能回到她身边机会的模样,维娅只觉得可笑。
她轻轻嗤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毫不掩饰嫌恶道。
“贝拉,你还真是一点没变,永远都是这么的与众不同”
看着贝拉因她这句话的语气而变得沉重的呼吸,维娅心底泛起一丝腻烦。她懒得再与之纠缠,随意地挥了挥手,语气慵懒的敷衍道。
“先在希娅那里好好待着吧,若是让我看到你将她照顾得妥帖周到,让她开心了。或许,我会考虑一下你的请求”
这自然是一张空头支票。她绝无可能再将这个麻烦放回自己身边。但此刻,她需要这样一个虚妄的承诺,来暂时打发掉眼前这个让她不适的存在。
贝拉的眼睛却因她这句话骤然亮了起来,显然对维娅的话深信不疑,即便维娅在宫里的承诺从来都是真假参半。她深深地低下头,感恩戴德地行了一礼,声音因激动而愈发显得激昂。
“是,殿下,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说完,她才带着恋恋不舍的希娅,离开了寝宫,走时还将房门给顺带关闭。维娅躺下后很快便睡着了,呼吸轻稳。这次的夜游对她来说显然是极大的放松,这次的睡眠格外的甜美。
而先前被白龙骇人气息惊得仰倒假死的玄鸟,此刻才幽幽转醒。它在鸟笼里茫然地转动着小脑袋,黑豆似的眼珠里还残留着一丝惊惧。它试探性地动了动爪子,又扑棱了一下翅膀,确认那令它魂飞魄散的压迫感已然消失无踪。
很快,这小生灵便恢复了活力,仿佛将方才的惊吓全然没发生过。它轻巧地蹦跳了几下,发出几声带着点委屈,又像是抱怨般的叽喳鸣叫。随后,它便振翅飞回了那根专门为它设置的栖木之上,用喙细细梳理起有些凌乱的羽毛,很快便恢复了那副矜持而美丽的姿态。
而这时,艾瑟琳达的身影突然悄无声息的出现在窗外,又鬼魅般的瞬移到了寝室里面。她刚刚才平息了因维娅擅自出走而掀起的恐慌,女仆们的惊惧与失措在她那几句听不出情绪的问询和命令下烟消云散,人人都在庆幸着女帝没有怪罪自己。此刻,她终于回到了这片只属于她和女儿的私密空间。
她看着在床上睡得正香的维娅,小家伙平躺着,淡金色的长发铺满了枕头,脸颊还带着一丝红晕,体温略高。艾瑟琳达的脸上依旧看不出什么表情,如同覆盖着千年不化的冰雪。她缓步走近,没有惊动任何声响,只是褪去了外袍,动作轻缓地在那熟睡的人儿身边躺下。
她侧过身,用一只手肘支撑着,掌心托着脸颊支起了半边身子。另一只手则自然而然地抬起,隔着轻薄的丝被,节奏规律地一下一下轻轻拍打着维娅的胸膛。这是维娅还很小的时候,她为了安抚难以入眠的女儿时常做的动作。不需要任何药物或催眠魔法的引导,只是单纯的物理拍打。
对她这般早已超越凡俗需求的存在而言,睡眠本身毫无意义,但为了能与女儿共度这些静谧的夜晚,她愿意进行这种形式上的陪伴。
深邃如血的一对红玉,在黑暗中清晰地描摹着维娅睡颜的轮廓。她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了不久之前,在那片草原上空所看到的画面。维娅乘着白龙,张开双臂拥抱夜风时,脸上那毫无阻碍,纯粹而肆意的笑容。
那是发自内心的快乐,一种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在维娅身上见到过的光彩。在她身边,在这座用爱精心构筑的牢笼里,维娅的笑容总是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几分刻板的礼仪,或是为了讨好她而刻意展现的娇憨,却唯独少了那份鲜活,不受拘束的放肆。
这种情况持续很久了,久到她已经对此习以为常,快要忘记人真正快乐时所展现出的情绪了。她的目光微微偏移,落在了露台方向,那只悬挂在廊柱下的鎏金鸟笼里。
白色的小鸟此刻正把自己缩成一团蓬松的毛球,喙埋藏在羽间之中,闭上了眼睛。笼子华美,食水充足,安全无虞,它的一生似乎都将在这种被精心安排的舒适中度过,而其本身也对此相当满足。
但人不是鸟,需要被满足的也不仅仅是吃住,艾瑟琳达如此想着。难道她将维娅拘在这座华美的宫殿里,给予她最好的吃食,最顶尖的教育,最严密的保护...这些对她而言,真的就如同这笼中之鸟一样快乐吗?
身为母亲,她自然渴求女儿的快乐,那是她多年来除了边疆和平以外,最常许下的祈愿。可那份根植于灵魂深处的,因奇迹般获得而产生的占有欲,以及对外界潜在危险的深刻认知又让她恐惧着维娅任何形式的脱离掌控。
她害怕失去,害怕那唯一的星光在她视线无法触及的地方黯淡陨落。
但维娅的人生意义,难道就只是为了成为艾瑟琳达的女儿而存在吗?她诞生于此世,是一个独立鲜活的灵魂,她有自己的渴望,有自己的道路。将她永远禁锢在屋檐之下,用保护之名行束缚之实,这对自己而言是满足,可对她呢?
一种前所未有的纠结缠绕住她的心脏,带来些微的涩痛。理智与情感在她心中激烈交锋,一边是根深蒂固的掌控欲和守护本能,另一边则是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爱,或许并非紧紧攥在手心。
良久,艾瑟琳达停下了手,随后重重的叹了口气。她终于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她会默许在帝国一定的范围内,也就是她能在第一时间感到的情况下,给予维娅些许外出的自由。
这是一种尝试,一种她身为人母,在掌控与对女儿本身意志的尊重之间,所能踏出的第一,也是相当极限的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