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时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爱丽丝机械地往嘴里塞着面包,味同嚼蜡。她的脑袋里反复回响着“四十九颗星球”和“最强者”这两个词,整个操作系统都因为信息量过载而濒临崩溃。
她偷偷地、用一种全新的、混合了敬畏与恐惧的复杂眼神,打量着对面的莉莉丝。
这个女人,在过去的认知里,是邪恶的化身,是需要被打倒的最终BOSS。可如今,这个标签被撕得粉碎,露出底下那令人战栗的真相——她可能是一个孤独的守护者,独自面对着来自整个宇宙的恶意。
那自己过去所做的一切……算什么?
为了打倒“邪恶”,一路披荆斩棘,集结伙伴,高喊着正义与希望……结果到头来,只是在给这位真正的“守护神”添乱?就像一只拼命想咬死“恶龙”的吉娃娃,却不知道那头“恶龙”其实是在用身体堵住通往外界的地狱之门?
这个认知,让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挫败感,几乎将爱丽丝(亚瑟)的自尊心碾碎。
莉莉丝似乎看穿了她内心的风暴,放下了刀叉,用餐巾优雅地擦了擦嘴角。
“吃完了吗?”她问。
爱丽丝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那就跟我来。”
莉莉丝站起身,没有走向书房,而是走向了别墅最深处,一扇平时总是紧锁着的,由不知名金属打造的大门。她伸出手,掌心浮现出复杂的魔力符文,随着她将手按在门上,那扇看起来坚不可摧的大门,无声地滑开了。
门后的景象,让爱丽丝再次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里不是什么堆满金银财宝的宝库,也不是什么阴森恐怖的恶魔祭坛。
这是一个圆形的大厅,像是一个小型的天文台。穹顶是透明的水晶,上面流淌着星辰的光辉,但那些星座,爱丽يس一个都不认识。大厅中央,是一个巨大的黑色圓盤,上面悬浮着无数个大小不一的光球,它们按照某种玄奥的轨迹缓缓运行着,构成了一副立体的、活动的宇宙星图。
墙壁上不是书架,而是一面面如同镜子的光滑黑曜石,上面不断闪过各种画面:长着翅膀的蜥蜴人在熔岩星球上厮杀;水晶构成的巨人在星际尘埃中穿行;舰队规模的有机生命体,像蝗虫一样啃食着一颗荒芜的星球……
这些,就是莉莉丝口中的……其他世界?
莉莉丝走到中央的星图前,伸出手指,轻轻拨动了离她们最近的一个光球——那颗光球呈现出水蓝色,上面还有白色的云层和绿色的陆地,正是她们所在的星球。
“看到了吗?”她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显得有些缥缈,“我们,就在这里。”
她的手指划过,点向另一个散发着不祥暗红色光芒的星球。
“昨晚的‘访客’,来自这里。他们自称‘掠食者’,一个以吞噬其他星球生命能源来完成进化的种族。很不幸,他们的迁徙路线,正好路过了我们家门口。”
爱丽丝的大脑已经停止了思考,只能呆呆地看着那副星图,看着那些光怪陆离的异世界景象。这一切,已经远远超出了她十六年的人生所能理解的范畴。
在巨大的冲击之下,她那属于“勇者”的本能,让她下意识地问出了一个问题。
“那些……其他的世界……都像他们一样,是敌人吗?”
莉莉絲回过头,冰蓝色的眸子里看不出情绪。她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答案却充满了哲学意味。
“宇宙,从不定义敌我。它只遵循力量的法则。”她平静地说,“弱小,就是原罪。当你不够强大的时候,万物皆是你的敌人。呼吸的空气,脚下的尘埃,都可能成为杀死你的理由。反之……亦然。”
这番话,比直接的肯定或否定,更让爱丽丝感到不寒而栗。
就在这宏大而沉重的宇宙级对话中,一个不和谐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
“姐……姐姐?莉莉丝姐姐?你们在哪里呀?”
是妮可睡醒了。
只见四岁的小猫娘揉着惺忪的睡眼,抱着一只毛绒兔子玩偶,光着小脚丫,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她对周围这充满科幻感的场景毫无兴趣,只是迷迷糊糊地到处寻找着姐姐的身影。
当她看到爱丽丝和莉莉丝后,眼睛一亮,立刻迈着小短腿“哒哒哒”地跑了过来,一把抱住了爱丽丝的小腿。
“姐姐……妮可饿了,要喝果汁。”她仰着小脸,用软糯的奶音撒着娇,完全没有察觉到房间里那凝重到几乎要实体化的气氛。
这突如其来的闯入,瞬间将刚才那股讨论宇宙存亡的史诗感,打得稀碎。
爱丽丝还沉浸在世界观崩塌的余震中没有回过神,而莉莉丝的反应,更是让她大跌眼镜。
只见这位刚刚还在谈论宇宙法则、星球大战的“守护神”,低头看了一眼抱着爱丽丝裤腿不放的妮可,那深邃如星空的眼眸中,闪过了一丝……无奈。
她那属于“宇宙最强者”的气场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被吵醒的、有些头疼的……大家长。
莉莉丝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
“爱丽丝。”她开口了,语气从刚才的缥缈悠远,瞬间切换回了现实模式,“厨房里还有早上剩下的牛奶,去热一下给她。”
“啊?哦……好。”
爱丽丝愣愣地应了一声,低头看了看抱着自己不撒手的“妹妹”,又抬头看了看那个前一秒还是宇宙守护者,后一秒就开始吩咐自己去热牛奶的魔王大人。
巨大的反差感,让她的大脑彻底混乱了。
最终,前勇者·现魔王家保姆·宇宙真相目击者·爱丽丝,只能认命地抱起撒娇的猫娘,转身走向厨房。
或许……在思考如何拯救世界之前,还是先解决妹妹的早餐问题,要来得更实际一些。
家庭煮夫的觉悟,在这一刻,于前勇者的心中,可悲地……觉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