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齐齐看向大门方向,到底是何人能够在此时出现?
陈创也顺势扭头看去,出现在大殿门口的人,身材高大,容貌方正,身穿皇袍,一双眼眸中是藏不住的惊艳。
“父皇?!你怎么……”夏从凝声音刚喊出来,百官便躬身道,“参见圣上!”
夏以萱也躬身,“参见父皇。”
夏皇名曜,大夏朝的第二十三位皇帝,大夏朝历时三百余年,接近四百年。平均在位时间不到二十年。
夏曜已经是其中干得比较久的,三十年前即位,如今已经五十余岁。
他即位的时候,尚且没有子女,忙着干一番事业,一直到稍微安定下来,才有了第一个孩子,也就是大皇女。
“咳,我来看看你监国到底如何。也来看看你三顾找来的太女舍人,够不够格辅佐你。”夏曜脚步沉稳,从中间大步穿过,途径陈创。
夏皇打量陈创一番,上下扫视,没有说什么、也没有特殊的表现,就是单纯的看了一眼,来到夏从凝面前。抬手揉揉夏从凝的脑袋,“老二,干得不错。”
夏从凝顿时闹了个脸红,她哪里有做得很好啊,这两月以来,她基本没有做成什么事情,只是去找到了陈创而已,今天朝堂上,也只有陈创在努力发挥,她从旁配合。
“父皇言重,我还有很多地方要学。”夏从凝姿态扭捏。
“那是当然的啦。但身为皇帝,事事亲为只会徒增消耗,优秀的君王,应当去寻找足够忠诚,有能力的臣子,帮助自己完成国事。你能够及时领悟,找到陈创这位太子舍人,我很满意。”
夏曜几步走到龙椅上坐下,“治河一事,可将陈舍人给出的方案作为参考,即刻寻人写诏令,发往黄河流域。陈子新。”
陈创上前一步,躬身道,“在!”
“你提出了这一方案,本应由你去到黄河流域,当作河堤谒者,然太女刚入主东宫,离不开优秀人才的辅佐,所以你仍旧当作太女舍人,辅佐太女,可知晓?”
当夏曜在龙椅上坐下的时候,陈创感觉有什么东西变化了,或许是一种气势,或许是氛围。
事后陈创想起来,大约是身边的朝堂百官变得认真了,他们之前面对夏从凝,不过是一种应付式的,看不起夏从凝,但现任夏皇夏曜,却并非如此。
夏曜二十多岁即位,已经与世家百官斗了三十年,他已经在这种磨砺之中,养成了自己的势气。
“臣,愿为太女效犬马之劳!”夏皇的话语,大抵就是拍板了陈创,能够成为太女舍人,对今天的朝政一事,下了定论。
也间接表明,刚才的赌约,大皇女夏以萱是失败者。
夏从凝眼中闪烁过几许激动!她想抱住陈创,大声欢呼一番!相对应的,夏以萱的脸色黑了下去。
“齐郡主夏以萱。”
“儿臣在。”夏以萱从旁边来到陈创身边,躬身应答。
“夏以萱,你们之间的赌约,你输掉,可认?”
“认!”夏以萱咬了咬牙,她本可以继续拖延,毕竟,陈创只是给了一个方案,具体实施怎么样还不清楚呢。
到时候只要她找人去干扰一下,让这治河一事不成,她不就可以借方案错误为由,说陈创赌约失败?
“你啊你啊。治河一事利国利民,你却斤斤计较你的脸面、胜负。夏以萱!勒令你支付百金到太女东宫,作为陈舍人未来的俸禄,明日……不,今天吧,即刻出发,回你的齐地,当齐郡主!”夏曜厉声呵斥。
良久,夏以萱愤懑的看了一眼陈创,都是他,都是这个家伙的错。我哪里弱于夏从凝啦?倘若我为太女,我也能三次请你出山啊?!父皇,明明所有人都认为我更合适……
“是……”夏以萱的心气被夏皇一声厉喝吹散。
她起身失魂落魄的走出大殿,仿佛忽然想起什么,转身道,“儿臣告退。齐地离皇城千里之遥,父皇,保重身体。”
“速去,速去。”夏皇绷着脸,没有因此而心软,也没有挽留。
众人目视着大皇女夏以萱离开。陈创没有转头去看,他也没有正视夏皇,直视皇帝被认为是一种以下犯上。
所以陈创看的是夏皇的其它部分,手、脚等等。他没有找到夏皇的动容,这位夏皇,很善于隐藏自己的心思。
“太女,继续。”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夏从凝连忙大喊。
没有再出现别的事情,百官有序撤离的时候,陈创在夏从凝的眼神示意之下,离开大殿以后进入了旁边的侧室等待。
准备一会到东宫与太女夏从凝一起商谈之后的事情。
当大殿内的人都走完,夏从凝转身,几步走到夏皇身边,双手抱着夏曜的手臂撒娇道,“父皇,儿臣告退。”
“不急,我有事要和你说。”夏皇笑笑,抬手指着夏从凝,“你啊,你啊,是忙着去见你那舍人吧。”
夏从凝闹了个脸红,“哪有啊,父皇,我们是去谈论正事的。”
“把你去见他的事情,先详细和我说一下,一个字都不要错过。”夏皇刚才也从旁看了陈创的表现。
模样帅气,身材不错,精气神极好,遇事不卑不亢,脑子里也有货,的确不错。只是想要作为他的女婿,还需要考察一番,现在的话,先当一介舍人,就挺合适。
夏从凝犹豫片刻,还是决定说。但在陈创的理论中,夏朝是一个晚期王朝,有些担心父皇会不会难受,自己努力了三十年,大夏却没有强盛起来。
于是夏从凝说了三次去荆州找陈创,两次闭门羹,一次遇见的事情,说了陈创的私人习武场,以及他的破而后立、借鸡生蛋理论。
“好,好,好。好一个破而后立,借鸡生蛋啊。恨陈子新没早生三十年啊,早三十年,便可做我的臣子,如今估计也是丞相吧。”夏皇很欣赏陈创。
夏从凝松了一口气,父皇没有纠结那些细节。
“让陈创也来吧,他未来,就算不是你的皇后,应该也是你的心腹吧。后面的事情,让他和你一起听吧。”
“可以吗?!小李子,快去叫陈创。”
不多时,在侧室无所事事的陈创又被请回了大殿,单独站在大殿中央,这一次,周围没有百官,陈创显得稍微随意一些。
“太女舍人陈子新,拜见夏皇。”陈创躬身。
“起,上前来吧,不用那么拘谨。”夏皇点头,温和的笑笑,眉眼之间,藏着几许疲惫。
陈创走上前去,站在夏皇面前,落后夏从凝半步。
“陈子新,你,是如何得出了,如今处于王朝末期的结论?”夏皇眼神忽然尖锐凌厉,陈创感受到一股沉重的压力。
这股压力挤压到身上,眉心之间一股清凉意传来,浑身的肌肉蠕动,抵挡掉这股压力,陈创看见夏从凝在不停的使眼色,似乎希望他不要说得太直接。
“陛下,春江水暖鸭先知。这话说的是,鸭子的脚泡在水里,江水变暖和它最先知道,于是就知道春天来了。”
“我在家研究过现在大夏的情况,也出门去看过荆州附近的百姓和家族。荆州尚且富庶,但百姓也只是勉强能吃饱饭,看他们的普遍状态,便能大致感觉出,如今的情况。”
“百姓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如今的税率已经来到一个临界点,只要稍微一次天灾、一点人祸,哪一年的收成不好。拥有耕地的老百姓,就会卖身给地主成为佃农,或者成为流民。”
“他们是压榨不出税收的,而世家贵族接受这些土地,也就是土地兼并,世家贵族往往用各种方法规避税收。长此以往,国库没有钱财,百姓没有活路,再加上近年来气温逐渐降低。”
“北方匈奴随时准备南下,只需要一个契机。一个引线,一个不想自己死,而是想掀翻这个不让人活着的世界的人振臂一呼,将会山呼海啸,那大夏的灭亡便到来了。”
夏从凝猛拍脸颊,造孽啊!!陈子新你不是很聪明吗?怎么不会看人眼色行事啊。
夏皇眼中精光一闪,赞叹着,遗憾着,“你说得没错,春江水暖鸭先知。三十年前,我即位的时候,也是那只鸭子,我试图努力做出一番事业,我降低税收,勤政,释放天牢罪人,远征匈奴。那时候,我也以为自己会是一位优秀的皇帝。”
“可三十年过去了,在我的努力之下,百姓的生活没有变好,大夏也没有变得更加强盛,我不明白为什么。我,算是一位不合格的皇帝吧。”
陈创连忙宽慰夏皇,“陛下,莫要自误,大势难以逆转,你是一位努力逆转潮流的人,也许你没有做出什么成就,但你就好像湍急河流中的一块石头,护住了你身后一部分的百姓,不被时代的洪流裹挟。您的三十年,是有意义的。”
愣住片刻,夏皇朗声大笑,竟眼角敌泪,指着陈创,“你啊,你啊。我是河流之中的柱石,那你陈子新又是什么人呢?”
“臣虽未建功业,但愿成为国之河堤,征服滔滔河水,泽被苍生。”
“好啊,好啊,好啊。我女好运啊。”夏皇感叹的同时,整个人精气神都仿佛垮掉了,他深吸一口气,提起精神,看向女儿夏从凝,说道,“太女,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