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溯看着她奔向自己的模样，终究只是在心底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淡漠，只是轻轻颔首，算是回应。
张清瑶下意识想像以前那样，伸手去拉他的手，但指尖刚抬起，脑海中便闪过柳如烟和柳明辉夺她骨时贪婪的双目和表情，动作瞬间僵住，生生忍了下来。
只是站定在张溯面前，微微仰着头，一双秋水般的眸子紧紧望着他。
两人就这般站着，四目相对，相顾无言，都沉默了。
仿佛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过了足足十几秒，张清瑶才扭捏地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张溯哥哥……你，你瘦了……”
张溯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淡淡道：“是啊，毕竟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
他语气平缓，听不出什么情绪，“你今日找我来，是想跟我说什么？”
见他依旧是这般疏离冷静，张清瑶心头涌上巨大的委屈，眼眶迅速泛红，积蓄的泪水仿佛下一秒就要决堤。
她鼓足勇气，带着哭腔问：“溯哥哥……我们……我们还能回到过去那样吗？”
“你明白的，这不可能了。”张溯的回答没有半分迟疑，冷静得近乎残酷，“从我母亲和舅舅联手，欲夺你至尊骨那一刻起，我们之间就已经横亘了一道无法弥合的天堑。血缘的纽带，岂是说割舍就能割舍？
他们对你的伤害是事实，而我，身为他们的儿子与外甥，这份原罪便注定与我一体相连。有些事发生了，就是发生了，裂痕既生，便再难如初。”
“我不在意的！溯哥哥，我不在意的！”张清瑶急忙摇头，泪水终于滑落，她急切地辩解，试图抓住那渐行渐远的过往，“溯哥哥是溯哥哥，你母亲和舅舅是他们！他们做了什么，都和溯哥哥你没有关系！只要我们抛开这一切，不在乎他们，我们一定……一定可以回到过去的！”
看着她梨花带雨、拼命想要将他从那段恩怨中“摘”出来的模样，张溯没有立刻反驳。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转过身，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庭院上方的四角天空，望向了无尽遥远的虚空。
他的声音变得有些悠远，带着一丝无奈的疲惫与更深邃的意味：
“自那件事过后，我便拼了命地修炼这双重瞳，试图借助它的力量，找到一线拯救母亲和舅舅的希望……最终，我确实找到了方法。”
他顿了顿，语气微变：“而在这个过程中，我还顺带觉醒了一个独属于重瞳的，能窥见过去碎片，预知未来轨迹的神通。”
张清瑶止住了哭泣，有些茫然地看着他忽然转变的话题。
“通过这个神通，”张溯继续道，声音低沉，“我预见了你与萧焱焱那场注定两败俱伤的争斗，所以那天，我才会及时赶到，出手阻止。”
他微微侧头，眼角的余光扫过张清瑶震惊的小脸：
“同样，也是通过这个神通，我回溯了过去，于时光长河的碎片中，窥见了一段尘封于千万年前，一对名为‘石毅’与‘石昊’的兄弟的故事……”
张溯回过头，看着一脸懵懂，眼眶还泛着红的张清瑶，似笑非笑道：“你是不是很奇怪，我为什么忽然跟你说这些？提起这窥见过去未来的神通，又说那对名为石毅和石昊的兄弟？”
张清瑶没有回应，只是用那双盈满水汽、带着困惑与委屈的大眼睛望着他，等待着他的答案。
张溯并不需要她的回答，又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因为石毅和石昊两兄弟，跟我们……是一样的。”
他微微停顿，让这句话在空气中沉淀。
“他们是出自同一个大家族的兄弟，一个，是天生重瞳者；而另一个，是身负至尊骨者！石毅是重瞳，石昊是至尊骨。”
“什么？”张清瑶终于忍不住惊呼出声，小手下意识地捂住了嘴，对张溯讲述的故事，心生莫名惊惧。
仿佛冥冥中有一条无形的线，将遥远过去的故事与他们的当下串联了起来。
张溯没有理会她的震惊，继续道：
“而且，他们身上也发生了跟我们几乎一样的事。石毅用他的重瞳，看到了年幼的石昊体内那根蕴藏着无上潜能的至尊骨。石毅的母亲知道了，便起了夺骨的心思……并且，她找到了机会，成功实施了！”
“但跟我们的走向不一样的是——当时，石毅没有阻止他的母亲……石昊身上的至尊骨，被成功夺走，移植到了石毅的身上！而石昊……因此本源受创，重伤垂死。”
张清瑶听到这里，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她不由自主地在脑海中幻想，如果当时……如果当时溯哥哥没有阻止，或者爹爹来晚了，自己的至尊骨真的被柳姨取走了，那她会怎样？
会不会也像那个石昊一样，在痛苦和绝望中挣扎？
而她的父母，她的家族，又会如何对待溯哥哥一家？
那结局，恐怕真的就是不死不休的血海深仇了！
光是想象，一股寒意就从脚底直窜上心头，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张溯的声音将她从可怕的想象中拉回，继续讲述着那已然注定的宿命对决：
“石毅的母亲最终被族规处死。石毅与石昊两家，从此结下死仇，势同水火，你死我活……”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愈发幽深：
“并且，这还只是故事的开始。那个失去了至尊骨的少年石昊，他……最终挺过来了。
纵然失去了天生的至尊骨，他依然是个不屈的修炼天才，凭借着自己的意志与拼搏，在一次次的生死边缘挣扎，一步步变得强大，朝着夺走他一切的堂兄石毅，发起了漫长而坚定的复仇。”
“而石毅……”张溯的语气骤然冰冷，“他身负重瞳与夺来的至尊骨，天赋冠绝当代，早已成为天下赫赫有名的少年天骄。
对于当年夺骨之事，他心中或许曾有过涟漪，但岁月早已将其磨平，只剩下对力量的追求和对挑战的漠然。
对于石昊这个‘堂弟’，昔日的情分早已断绝，视若仇寇。”
他的话语渐次拔高，仿佛在描绘一幅恢弘而惨烈的画卷：
“命运的丝线将他们越缠越紧，终至无可挽回。最终，二人相约于虚神界那传说中的终极战场，展开了一场震惊天下的宿命之战！”
“那一战，杀到日月无光，天地失色。重瞳开天，至尊宝术撕裂苍穹，他们从地上杀到空中，从符文漫天战至肉身搏杀，每一击都蕴含着彼此的恨意与道途。鲜血染红了战场，骨头不知道断裂了多少次……”
张溯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那场惊世之战的尾声，低声道：
“最终——石毅败了。他引以为傲的重瞳与至尊骨，未能敌过石昊那从微末中崛起、千锤百炼的不灭意志与自身开创的道路。他倒在了那片焦土上，为自己和母亲当年的选择，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