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将至,天光破晓。
青云峰“观云台”已是宾客云集,祥云缭绕。云海宗各峰峰主、内门长老、各堂主事,皆身着正式礼服,依序落座。交好宗门如天剑宗、百花谷的使者,也已在前排贵宾席就位,气度不凡。更有许多收到风声、前来观礼或别有心思的散修、小宗门代表,分布在稍远一些的观礼区。
整个观云台依山而建,呈半环形,中央是铺着赤炎灵玉的高台,乃今日主角林清风受礼之处。高台后方,云海翻腾,霞光隐现,气象万千。台下,席位错落有致,中间留出宽阔通道。最引人注目的是,每隔数丈,便有一面悬浮的、散发着柔和灵光的玉板,上面滚动播放着大典流程、青云峰简介,甚至还有今日宴席的灵气菜肴动态图示,引得不少宾客,尤其是年轻弟子和外来使者,频频侧目。
“这云海宗…何时变得如此…新奇了?”一位来自小宗门的长老低声对同伴道。
“听闻是那位新晋林真人的师妹,一个唤作苏小玖的秘传弟子弄出来的,说是…什么‘灵讯网络’、‘数据化’…”同伴语气中带着好奇与一丝不以为然。
天枢会的王昊坐在靠前的位置,看着这迥异于传统大典的布置,尤其是那些碍眼的“灵光公告板”,脸色有些阴沉。他身边几位交好的长老,也微微皱眉。
就在这时,清越的钟声响起,连响九声,回荡于群山之间。
掌门玄诚子身着紫金道袍,率领数位核心长老,驾云而至,落在主位之上。全场顿时肃静。
“吉时已到——”司仪长老声音洪亮,蕴含灵力,传遍全场,“恭请,青云峰峰主,林清风真人,登台受礼!”
话音落下,只见一道璀璨却不刺眼的金色剑光,自青云峰顶疾射而来,稳稳落在高台中央。剑光散去,现出林清风的身影。
他今日身着云海宗金丹峰主的制式礼服——月白为底,绣有淡金色云纹与剑形暗纹,庄重典雅,衬得他身姿越发挺拔如松,面容俊朗,眼神沉静。周身那属于金丹真人的浑厚圆融气息自然散发,虽不刻意压迫,却让在场所有筑基修士感到无形的压力,也让同阶修士暗自点头:根基扎实,锋芒内敛,前途无量。
“弟子林清风,拜见掌门,拜见诸位长老、前辈、同道。”林清风拱手,声音清朗,不卑不亢。
玄诚子抚须微笑,眼中带着赞赏:“善。林清风,你天资卓绝,道心坚定,今结金丹,乃自身之幸,亦宗门之福。今特赐你开峰之权,号‘青云’,望你持身以正,勤修不辍,护道宗门,福泽一方。”
一套庄严而流暢的宗门训诫与勉励之后,便是赐下象征峰主身份的信物——一方雕刻着云海奇景与“青云”二字的玉印,以及一份记载着青云峰权责与初始资源的玉册。
林清风恭敬接过,再次行礼谢恩。至此,仪式的主体部分完成。
按照惯例,接下来是各峰各堂以及宾客献上贺礼,说些恭贺勉励之词。这也是彰显人脉与地位的时刻。
首先自然是掌门与宗门赏赐,皆是珍稀丹药、上品灵石、高阶材料,分量十足,彰显对林清风的重视。
接着,与林清风相熟的几位峰主,如传功长老、炼器堂主等,也纷纷送上厚礼。
轮到天枢会一系时,王昊起身,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恭喜林师弟荣登峰主之位。我天枢会特备薄礼,以表庆贺。”他一挥手,身后弟子捧上一个玉盘,盘中是一枚龙眼大小、氤氲着紫色雷光的丹药。
“此乃‘紫霄蕴神丹’,对稳固金丹、淬炼神识颇有奇效,望林师弟笑纳。”王昊特意加重了“稳固金丹”几字,似乎在暗示林清风初入金丹,根基还需巩固。
这礼物价值不菲,却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居高临下。
林清风神色不变,拱手道:“王师兄厚礼,清风愧领。”
然而,就在侍者准备接过玉盘时,异变突生!
那枚“紫霄蕴神丹”表面的雷光忽然剧烈闪烁了一下,一丝极其微弱的、与丹药本身纯阳雷霆气息截然不同的阴冷晦涩波动,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悄然荡开!
这波动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但在场金丹以上的修士,尤其是一直暗中警惕的林清风和隐藏在观礼人群后方的苏小玖,却同时心有所感!
苏小玖手中的母符,代表宾客区的一个光点,微微闪烁起极其淡的红色——正是佩戴了纪念灵讯符的王昊所在区域!后门程序被触发了!不是针对禁地探查,而是检测到了“特定属性的恶意灵力”!
那丹药有问题!
几乎在同一瞬间,林清风眼中精光一闪,原本伸出的手并未去接玉盘,而是并指如剑,一道凝练至极的淡金色剑气后发先至,并非攻击丹药或王昊,而是轻轻点在了玉盘边缘!
“叮——”
一声清脆的玉鸣。玉盘本身被林清风的剑气激发,泛起一层柔和的防护灵光,恰好将那枚丹药微微暴动的气息和那丝阴冷波动,牢牢封锁在方寸之间,没有进一步扩散。
整个过程快如电光石火,除了少数几位一直关注着的金丹修士和时刻监控全场的苏小玖,大多数宾客甚至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只看到林清风似乎用剑气轻触了一下礼物,以为是某种特殊的接收礼仪。
王昊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惊疑和阴鸷。他没想到林清风反应如此之快,而且手法如此精妙,竟在不破坏丹药和玉盘的情况下,瞬间完成了隔离!
林清风深深看了王昊一眼,那眼神平静无波,却让王昊心头一凛。
“此丹药力磅礴,雷息外溢,还是小心封存为好。”林清风淡淡说道,随即示意身旁侍者,“将此贺礼单独存放,加三层封灵符印。”
侍者连忙应下,小心翼翼地将玉盘接过,迅速退下处理。
王昊干笑两声:“林师弟果然谨慎。” 心中却是又惊又怒,暗骂那提供丹药的“盟友”不靠谱,竟然留下了如此细微的破绽,更惊惧于林清风和苏小玖的感知与应对能力。
这个小插曲被林清风轻描淡写地化解,观礼流程继续。
但场中一些敏锐的修士,已经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看来这位新晋的林峰主,和他那位神秘的师妹,树敌不少啊。
苏小玖在后方,通过母符看着王昊那个光点缓缓恢复平静,撇了撇嘴:“就知道这家伙没安好心。大师兄干得漂亮!”
她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全场监控数据流上。真正的风浪,恐怕还没开始呢。
献礼环节继续进行,来自天剑宗、百花谷等友宗的贺礼中规中矩,多是宝剑、奇花、珍稀材料,气氛似乎重回和谐。
然而,就在轮到那位预报名单上“灵宝阁特邀鉴宝师多宝真人”献礼时,这位身材圆润、笑容可掬、宛如富家员外般的金丹散修,却并未立刻拿出贺礼,而是笑眯眯地环顾四周,最后目光落在林清风身上,声音洪亮:
“林峰主,恭喜恭喜!老道今日前来,除了恭贺道友金丹有成,开峰立脉之外,其实还有一事相求,或者说…是想与贵峰做一笔交易。”
全场目光顿时聚焦在这位以眼光毒辣、身家丰厚著称的多宝真人身上。
林清风神色不变:“真人有事但讲无妨。”
多宝真人笑容更盛,小眼睛里闪烁着精明的光芒:“老道听闻,贵峰苏小玖师侄,研制出了一种名为‘灵讯网络’的奇物,更在阵法、炼器一道上常有惊人之举。老道对这等新奇事物最是好奇,不知林峰主可否引荐苏师侄一见?老道愿以重宝,换取那‘灵讯网络’的炼制之法,或是…合作开发之权?”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
这多宝真人,竟然是冲着苏小玖的技术来的!而且是在这等公开场合,直接提出交易!
不少人立刻看向天枢会王昊那边,只见他脸色更加难看。天枢会之前就想抢夺灵讯网络未果,如今却被外人当众求购,简直是打脸!
玄诚子等宗门高层也是微微皱眉。宗门秘技,岂容外人觊觎?但这多宝真人背景复杂,交友广阔,且是以“交易”名义提出,直接拒绝恐怕不妥。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林清风身上。
林清风尚未开口,一个清脆灵动、带着点笑意的声音,从观礼台侧后方传来:
“多宝前辈想见我?何必劳烦大师兄引荐,我这不是来了嘛!”
只见苏小玖不知何时,已从后方款步走出。她今日穿着一身水蓝色的弟子裙,并未过分装饰,却显得清新灵动。她肩上蹲着月光兔,手中随意地把玩着那枚“灵讯母符”,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好奇与笑容,仿佛真的只是个出来见世面的年轻弟子。
然而,她这一出现,却瞬间吸引了全场的目光。这位传说中的“盘外招仙子”、“秘传弟子”,终于正式在如此多修士面前亮相了!
多宝真人眼睛一亮,上下打量着苏小玖,笑容更加热情:“这位便是苏小玖师侄?果然灵秀非凡!老道方才所言…”
“前辈的意思,我明白。”苏小玖打断他,笑容不变,语气却清晰而坚定,“‘灵讯网络’乃是我云海宗内部通讯之基,更是我青云峰未来发展的重要依托,其核心炼制之法,关乎宗门利益与安全,恕不外传,亦不合作开发。”
直接,干脆,没有任何回旋余地。
多宝真人脸上笑容微微一滞,似乎没料到对方一个筑基小辈,拒绝得如此不留情面。
苏小玖话锋一转,却道:“不过,前辈若是对‘应用层面’的技术感兴趣,我们倒也不是不能谈。比如,基于灵讯网络原理开发的‘定制型信息处理法器’,或者特定环境下的‘灵力场优化方案’…这些,或许有合作的空间。”
她这是在划清界限:核心不给,但可以卖点“软件”或“解决方案”。
多宝真人眯了眯眼,重新审视着眼前这个笑容甜美、眼神却透着精明与自信的小姑娘。他哈哈一笑,也不恼:“好!苏师侄快人快语!既如此,待大典之后,老道再与师侄细谈!”
一场可能的风波,似乎被苏小玖三言两语暂时按下。
但所有人都知道,对苏小玖和她手中技术的觊觎,绝不会就此停止。
林清风看着坦然立于人前、应对自如的苏小玖,心中既感骄傲,又添了一份保护的责任。他向前一步,隐隐将苏小玖护在身侧,目光扫过全场,朗声道:
“诸位前辈、同道,贺礼已毕,鄙峰略备薄酒灵肴,还请移步宴席,共庆此典!”
将众人的注意力,重新拉回到庆典本身。
然而,就在宾客们准备起身赴宴,气氛稍缓之际——
“轰隆!!!”
一声沉闷的巨响,陡然从青云峰后山方向传来!紧接着,一股混乱而暴戾的灵力波动,伴随着隐约的兽吼,冲天而起!
那个方向…正是空冥灵潭所在!
林清风和苏小玖的脸色同时一变。
真正的麻烦,果然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