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把纸摊在书下面，把书翻开，折纸把封面包住……真棒，琪琪学的真快。”
母亲赞许地点点头，“接下来，在封面上写名字就好了——”
梁晓琪轻轻地点点头，拿过旁边的签字笔，笔走龙蛇……留下了三团不可名状的墨迹。
母亲还想再夸两句，可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夸了。
“嗯……琪琪好像很有当医生的潜质？”
梁晓琪吓了一大跳。妈是怎么知道我上辈子干啥的？难不成……爸妈早就知道我的事情了吗？
可是为什么他们瞒着我，只是在这种地方旁敲侧击？这个世界，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毕竟医生写字都难看……”母亲悄悄嘀咕道。梁晓琪听见之后，尴尬地定住了。
“让我看看是怎么个事？”老爸饶有兴致地凑过来看热闹，看见了梁晓琪写的字，讪笑了一下。
“琪琪，不如咱们报个书法班吧。”
“额？额嗯……”
嘶，我这破字也该练了。
还有，说到医生，我的资格证才用几年就——
……
第一天开学。
路上，四个家长走在前面，两个孩子走在后面。虽说小学离家不远，可两家的父母都对孩子放不下心来，坚持要送。
毕竟是开学第一天嘛。
梁晓琪和往常一样不怎么爱说话，而宋子明却叽叽喳喳的，有些烦。
“哇！好多麻雀！”小男孩有些兴奋，“它们飞的好快……如果抓到一只，是不是就能养了？”
“麻雀脾气很大，被抓起来之后赌气不吃不喝，养不活的。”
“那我们把它关进一个大——笼子，它是不是就不生气啦……噫，毛毛虫从树上拉丝垂下来了！”
“嘶！额，宋子明，别躲那么远，它不会隔着三米扑到你脸上的。”
这样胆小，会被那些小破孩笑话的吧。虽然我也被吓得不行就是了。
很少有小学生会因为见不到父母而哭闹，但将孩子们送到学校的父母却舍不得自己的孩子，千叮咛，万嘱咐。
“你们彼此间也要有个照应……”
“奇奇，要保护好晓琪姐姐！”
“是！”
宋子明点头，神态好像夏令营兵王。
“我可用不着……”
梁晓琪被扯到了话题的中心，十分不自在，她慌忙拉着宋子明往教学楼走。
理论上讲，这个年龄段的小孩姐发育程度和男孩子不相上下，甚至比男生还好，谁护着谁都不一定呢。
“呀，是梁晓琪，还有另一个奇奇！”
似乎是认识自己的人来了……
“啊，莫语默！”宋子明认出了来人，兴奋地挥了挥手。
梁晓琪回头，看见莫语默——他们的幼儿园同学，带着开朗的笑容，挥着小手跑了过来。今天她梳着双马尾，俏皮可爱。
才六岁就出落的如此俊俏，长大了得多好看呐……可惜她初中就去南方了，之后也没再联系，梁晓琪可不知道她之后如何。
“没想到咱们在一个学校呀～”莫语默也对碰见了老朋友十分开心，“话说，幼儿园里的大家都去哪个小学了呀，真想看看呢～”
想看看大家的小学……特么的，我在想些什么。
梁晓琪拍了拍脸颊，将那有点抽象的黄色废料从脑子里剔除出去：“这我还真不知道。”
与原来的“宋子明”从小认识、长大后依旧保持着联系的人，说来惭愧只有那么几个，而女生更是一个都没有。
“我、我也——”
宋子明抓耳挠腮，没法坦率地承认自己的无知。
“欸，这样嘛……”
莫语默看上去有点失望。
……
熟悉的教室，熟悉的人。那些褪色、发霉的记忆，也因为双眼的见证被激活，像是一朵因寒冬而枯萎的花儿恰逢适宜的温度与水，再度抽出嫩叶、举起花序。
安装着xp系统的电脑，烙印着无数粉笔划痕的老黑板，坑坑洼洼的课桌，稍稍带着黑边的瓷砖。
小学的班主任姓赵，不到三十的样子，年轻漂亮，是教语文的，在讲台上声情并茂地朗读课文。常年压抑的梁晓琪没听老师到底在说什么，而是盯着老师的脸看。
真好看。我小时候怎么就没注意到呢……
她的思维发散起来。
“注意，这里的语气词‘极了’在课文里反复出现，它用于体现一种感叹的情感，有哪位同学想要来造个句吗？”
话音刚落，有几个孩子便举起了小手，莫语默也在其中，举得最高，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认真听讲的宋子明，想要举手，却又怕丢脸，迟疑不决。他的右手手指蜷缩着，在桌面上摩擦了一下，似乎想抬起来，但那股力量到了手腕就消失了，最终只是把手往回收了收，藏到了桌沿下面。
梁晓琪一眼就看出来了这孩子的心理活动。不就是死要面子怕丢脸吗？
特么的，这脸我帮你丢——我这辈子丢的脸，可远远比在课上说错话这种事多呢。梁晓琪想到这里，刷的一下，也把手举起来。
赵老师一下子就注意到了她：“你……对，穿白裙子的小姑娘！”
于是梁晓琪气定神闲地起了身。
“大雁飞往南极了！”
她说。班里诡异地寂静了一阵子，几秒后，爆发了一阵哄笑。
年轻的赵老师对情绪的控制不是很稳，笑得花枝乱颤，胸部晃晃悠悠。足足过了半分钟，这对兔子才安静下来，老师终于想起了自己应该指正这个傻孩子的错误。
“您看，既有‘极了’，也有感叹之情……”梁晓琪解释到这里，自己也没绷住，笑了起来，“噗……而且大家也很开心。”
老师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毕竟她确实是笑得最开心的那个。工作以来，她很少碰到过这么好玩儿的事情了。
“额，要不还是换个人来吧……”晓琪趁着自己的视线过敏症没发作，赶忙拍了拍前桌的宋子明，“我看他挺想回答的！”
“那就你来……”赵老师从善如流。
被莫名其妙叫起来的宋子明，刚刚在心中打好的腹稿已经于慌乱中忘了个干净。他茫然无措地四下张望，看着右边小声偷笑的莫语默，突然产生了一个灵感。
“梁晓琪的造句好玩极了！”
他说完之后，班里的孩子们再度笑起来。
“哈哈哈哈——”
被欢笑裹挟，宋子明对说话的恐惧不知何时散了许多。梁晓琪也跟着傻乐起来，为自己那想一出是一出的计划成功了而高兴。
害。这多好，就该这样。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