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放学很早。
出了校门，太阳在天上的位置不怎么偏，光芒也没有太多衰减，马路上的空气有点扭曲。
蝉鸣极为聒噪，震颤着鼓膜。走在回家的路上，梁晓琪突然有些口渴。
她想到自己的书包里还有五块钱，那是帮父亲买啤酒时的找零。对于一个小学生而言，这无疑是一比巨款，可以买足足十包辣条呢。
不过见过更多钱的她对此毫不在意，对一同回家的宋子明和莫语默挥了挥手。
“吃冰棍不你们？我请。”
宋子明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莫语默开始挺迟疑，可见男孩答应的如此爽快，也轻轻点头。
得到肯定的梁晓琪开始自言自语起来。
“嗯。五块钱，三根冰棍啊……我想想，那就是一根一块五左右吧。可是这年头冰棍都涨价，能买得起的怕是只有小布丁和碎冰冰了吧？不对，今年才零九年，我想想酸奶是不是还没涨到两块呢——”
“……？”
晓琪丝毫没有意识到，对于加减乘除都算不明白的小学生而言，她这一通粗略的计算就好像让高中生去听大二的高数课，云里雾里的。因此，在两个小朋友对她露出疑惑的神情时，她用同样疑惑的眼神看了回去。
“唔，晓琪她总是会讲一些听不懂的东西呢。”
“欸？哦哦，总之我们就买酸奶冰棍……”
“好耶！”
……
“大家，再见啦～”
莫语默巧笑嫣然，挥了挥手，哒哒哒地跑上了楼。
“嗯，再见！”
宋子明也兴奋地道别，“那我也回家了！”
“好……等等，你走啥？”
梁晓琪把宋子明拉住，“你来我们家写作业，咱们爸妈约好了。”
“啊……？好好好！”
幼儿园的几年，他也没少往梁晓琪家跑。他知道琪琪家里有很多好玩的，尤其是电脑，可以上网和玩游戏——
妈妈从来不让他玩电脑！
“写完了才能玩。”
梁晓琪当然知道这家伙在想什么。敲了敲宋子明的脑袋。她当年的作业就没欠过，你作为[宋子明]，岂有沉迷游戏不写作业的道理？
“嗯嗯……”
也就是说，有机会玩对吧！
……
小学一年级的作业，简单的不能再简单。数学是口算，都是些十以内的加减法，或者比大小之流。看着这些题目，她想起上辈子大学生集体入侵小学生口算练习软件的那档子事，不由得笑起来。
语文和英语都是抄词，量也不大。刷刷两笔对付了事，梁晓琪背着双手，探头探脑地去瞅宋子明写到哪里了。
“呼，终于特么的写完了……等等，那个谁，二加六得几？”她突然说。
“得八啊。”
“六加二呢？”
“也是八……我草！”宋子明慌忙用橡皮抹去自己上一道口算的答案。
“不许说脏话！”
“可是明明梁晓琪你也说……”宋子明有点委屈。他开始在心里如数家珍地枚举着从晓琪这里修行的成果，什么“卧槽”“特么的”还有“阿米诺斯”以及“捏嘛的”，这些话明明都是从你这儿学的！
小孩子可能学知识会很慢，但他们学脏话肯定很快。你说漏了哪怕一句，他们也会兴高采烈地重复它——哪怕他们不知道这脏话代表着什么。
“总、总之别在爸妈前面说！这是不对的，我已经学坏了，可不能让你再学坏，听见没？再说脏话我给你套裙子，我们约好了，都不说脏话！我也管住嘴……”
“终于特么的写完啦！”
在梁晓琪开始唠叨之前，宋子明好巧不巧完成了作业，他跳下座位，兴冲冲地绕着房间转悠，“电脑呢电脑呢——”
“……不都说过，别说脏话了吗？”梁晓琪出现在宋子明背后，双手抱胸，小脸上摆出最严肃的表情。
宋子明一个急刹，缩了缩脖子：“我、就、就成习惯了……”
“习惯了？你什么时候都说成习惯了？”梁晓琪歪着头，不知在思考着什么，“看来，得给你定个规矩，长长记性。”
“什、什么规矩？”
“这样，你穿上我的裙子，我给你拍一张照片……你在公共场合说一句脏话，我就把这张照片多留一个月。”她打开衣柜，目光在那些衣服之间扫过。
这行为表面上大义凛然，实际上单纯就是梁晓琪“凭什么我变成女孩了你没变”的怨念作祟。随便找个借口让这孩子女装，给她一种“你也变了呀”的错觉，至少能让她心里平衡许多。
她突然被自己这种心理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她就选择了遵从本心。
虽说自己的审美和上辈子一样，上身白下身黑，可父母依旧给自己买了许多花里胡哨的衣服——她的目光最后锁定在了自己从没穿过的那条粉色的公主裙上。
嘿嘿嘿，就它了。感受我的苦楚吧……
“啊……啊？我不要！我是男的，才不穿裙子！”宋子明慌忙拒绝。
可是这条裙子看上去好可爱——然而在他的心里，某种潜意识的低语却无法被那些“男子汉”一类的说法消去。
幼儿园的时候，他也总是喜欢去玩女孩子喜欢的、更安静些的活动，像是过家家；女孩子的衣服比男生的漂亮许多，他也会有意无意的去观察，甚至不止一次地跳出“它该怎么穿呢”的念头。
因此，在梁晓琪展开公主裙，一步步逼近的同时，小男孩心中的低语开始用一种蛊惑的语气，缓缓开口。
从很久以前就好奇女孩子穿裙子是什么感觉了……这是多么好的一个尝试机会啊！宋子明，你肯定想试试的，对吧？
年轻的孩子哪里抵抗的了这低语的诱惑。
“不说，我不说就是了……”
他嘀咕道。梁晓琪赞同地点了点头，正想将用来吓唬他的裙子收回去，没想到小男孩将裙子接了过去，稍作研究，拉开衣服背后的拉链想往身上套。
“……？”
小时候的我这么实诚的吗？
罢了，既然如此，我就助他一把！我记得以前在照相馆给我拍照片的时候，顺回来一顶假发来着，正好给他用上……
“宋子明”的脸本来挺清秀的，只是上辈子疏于保养，节律颠倒，不爱打扮，才看上去如此邋遢。
而眼前这个宋子明……妈耶，原来[我]这么漂亮的吗？
把假发梳理好。虽然高温丝的反光有些明显、不太真实，但也能将孩子的脸修饰的很好。
脸庞很秀气，再加上小时候、第二性征没发育，虽然没化妆，可一眼扫过去，居然也看不出他和真正女孩子的差别。粉色的公主裙，还有借来的白色过膝袜，再配上那羞涩的神情，就仿佛出来见世面的深闺大小姐一样可爱。
宋子明本人，也对着镜子说不出话来，突然转了个圈圈，又突然挺住，看着长发与裙摆缓缓飘落下来。
梁晓琪：“……”
这孩子不会觉醒了什么不得了的癖好吧……？
她总觉得不太妙。
靠，早知道换个方法跟他说这件事了……心里这么想着，梁晓琪在行动上却是以最快的速度翻出屋里的数码卡片相机，赶忙给宋子明拍了一张。
管那么多干什么，先把黑历史记录下来吧。这样的话，他肯定就更听我话了，万一这张照片能让他消停下来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