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晓琪,睁开眼睛,我是宋子明。
黑漆漆的世界里,有人在她耳边低语。
“你是宋子明,那我是谁?”迷迷糊糊的梁晓琪下意识地怼了对方一句,“怎么,我连[我]都当不成了?”
“对啊,你不是[宋子明],‘他’也不是[宋子明],我才是♫~”
那个声音很平静地陈述着,梁晓琪被气笑了。白天很丢人的哭了一场,她正闷着呢,这倒有人给她递了个可以尽情骂人宣泄的借口。
哎呦喂,您说巧不巧。
“对对对,您可太厉害了,您就是宋子明本明,宋子明中的宋子明……咋的,没脸见人?您这比我还寒酸呢,怪不得敢这么说。”
本着先礼后兵的原则,这样阴阳怪气的开场之后,必然接的是能让人飞起来的狂风骤雨。
可脏字到了嘴边,她却愣住了。
她看清了自己身处的环境。
漆黑的空间中央,悬浮着一架巨大的、由无数琥珀色的微小透明符文交织成的椭球体,似乎在禁锢着什么东西。它占据了大半视野,垂在天空,有种下一刻就要倾倒的沉重压迫感。
而刚才与自己对话的、自称“真正宋子明”的讨厌家伙……
此时此刻却忽然闪到了自己的身边,与她一同仰望着那天空中的符文之茧。
“很震撼,对吧♫?”
梁晓琪没顺着对方的话说:“……你特么的到底是什么人?”
她才不信,一个看上去十三四岁、衣着风格奇怪但是也有种奇妙的可爱感,留着齐肩短发的萝莉,是真正的宋子明。
“我不是都告诉你啦?”对方故作俏皮地眨眨眼睛,背着手,慢慢走向深空,
“嘛,[锚]已经松动,我们必然会再见的。那么,回头见♫~”
“别当谜语人,把话说明白能死吗……!”
对方似乎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慢悠悠地转过身来,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微笑。
“因为,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哦♫~”她挥了挥手,身影淡入背景。
“好好享受你……不,[我们]的童年吧。毕竟在‘拯救自己’这方面,[我们]的利益是一致的♫~”
“这不还是谜语人吗?你特么的是不是连九年义务都没上明白,话都说不清楚?站——”
梁晓琪想追上她,可突然觉得一阵恍惚。回过神来,她突然发觉自己仍在房间的床上,不知何时坐了起来,汗水浸湿了被褥。天没亮,不知是什么鸟儿在鸣唱,她的心腾腾地跳着。
“……是梦吗?”
可方才那巨大的造物,与梦中人那空洞又戏谑的眼神,又不似作假。
真是个奇怪的梦,我到底在脑补什么。说起来,失眠多梦,潮热盗汗,听隔壁中医科的人说,这好像是肾虚的症状?
怪了,小孩子怎么会肾虚。
而且,那个梦好奇怪……
……
可那似乎确实只是个梦而已——
她对自己说。一遍,两遍,或许没来得及说到第三遍,她就毫无保留地相信了这句话。
日常照旧。在重复的一天一天、一周一周里,她像往常一样将那孤独的感受压在心底,隐隐约约找到了上辈子养成的上班节奏,以一种浑浑噩噩、但时间感极快的状态度过了两个月。
国庆假期里,用一如既往的糟糕美术能力画一幅稀里糊涂的手抄报;课堂上,用空洞的眼神注视着讲台上神情激昂的老师。
寒假中,她傍着父亲的电脑终日启动着奇奇怪怪的游戏,亦或是点开某个文件夹,浏览着其中父亲偷偷珍藏的小电影。可就当她想趁机例行公事、探索一番新生的身体时,回应她的却只是毫无波澜的麻木。
至于过年……她对这个节日没什么感觉,无非是多出了一点点零花钱而已。
只有在除夕守岁的深夜里,在彻骨的安静中,那个念头才趁着她猛然的清醒,钻进她的脑子。
琥珀色的巨茧,究竟意味着什么?那个女孩又究竟是何方神圣?
深度思考总是持续不了多久。伴随着黎明第一声鞭炮响,它便被炸得无影无踪。
随后……随后又开学了。
带着某种松弛感,她跟在宋子明身后,啃着一只猪肉大葱的包子、吃的满嘴流油,晃进教室。用男孩般大大咧咧的姿态,将最后一口囫囵吞进了嘴里,她将薄塑料袋随手扔进了垃圾桶,把书包咚的一下,杵在了椅子上,随后托着腮,静静地等早读。
不一会儿,赵老师领着一个小姑娘进了屋。
她留着黑长直,头上戴着浅紫的塑料发箍,穿着合身的校服,看上去没什么特别,只是那双眼睛,大大的,呆滞且清澈,让人下意识联想到初入社会的大学生。
“啊,我们班有一个转学生……孩子,介绍一下你自己吧?”
小姑娘大大咧咧地挠了挠头:“啊,哦哦!我叫孟初月,从首都来的……”
听见这声音,有些纳闷的梁晓琪抬起头。从首都来的话,是因为户口的原因?没有首都户口、上学不方便,北漂的父母于是将她送回了老家之类的,倒也合理。
可她打量着这位女孩,不知为何,心底弥漫着一种违和。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可偏偏她想不通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突然想起了去年做的那个怪梦。难道她跟梦有关系?不可能吧,她明明跟那个神神叨叨的谜语人长得一点也不一样。
那么问题又出在哪里呢……?
“梁晓琪!”宋子明有些兴奋地朝她悄悄招手。她配合地将耳朵挪近了一些,宋子明这小子就开始跟她聊一些莫名其妙的话题。
“这么下来,我们班也有三十五个人了,不比其他几个班少了!”他说。
“哦……”梁晓琪敷衍地点了点头。
多大点事儿呀,犯得着跟她说吗……等等,人数?
对啊,人数……
她突然知道自己那若有若无的违和感到底出自何处了。
这个班级本应只有三十三个人。算上自己,人数也应该是三十四才对,可三十五是什么意思?
而且,这个叫孟初月的孩子,在上辈子,
她根·本·没·见·过。
讲台上的女孩儿用茫然却跳跃的眼神扫过教室,梁晓琪分不清她的目光到底在哪里停留。
“哎,初月,你就坐那儿……”赵老师指向梁晓琪左边,靠窗的空位。转学生轻轻点头,安静地整顿好了自己的行李。
“新同学刚到可能不太适应,大家要多多关照——”
怎么回事。
记忆出错了?不可能……还是说,从那个梦开始,或者说,从我成为‘梁晓琪’开始,我所知的‘过去’,就已经不是唯一的版本了?
亦或是说,这位孟初月,其实也是个重生者?
梁晓琪本能地低下头。她感觉到那个不该存在的女孩从自己身边走过,带来一阵轻微的气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