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咱们谁也没选上啊。”
孙家驹咂了咂嘴。
“选上了才奇怪吧，我们又不怎么跟别人一块玩儿，你看宅急送，他的稿子一看就是家长写的，平常还会来事……”王鹏懂得似乎很多，可还是有些不服的样子，“哪有咱们自己来的实在！”
“宅急送”是外号，这孩子叫翟继松，当的是班长。
宋子明觉得自己也该趁着这个时候抱怨两句。要是回去跟爸妈诉苦的话，得到的答复肯定是“那你怎么不跟别的小朋友多说说话，选不上怎么还怪别人”之类的话，那不是自讨没趣嘛。
正想着，周铭义拍了拍他的肩膀。
“反倒是宋子明，你的票最多啊……要不是莫语默，你没准真能成呢。”
“……是啊。”
我已经做的足够好了，至少能对得起自己嘛。
“琪琪，那个……宋子明那边……”另一边，莫语默有些担心。
我，惹他不开心了吗……唔，要不要商量一下让他当什么的，只要大家都开心就——
“没事的，他还没脆弱到这种程度。[宋子明]已经做的足够好了。”
这话说出来，梁晓琪有点恍惚。
我已经做的足够好了。
……
“一个一个翻字典真的好麻烦！”
语文作业的内容是查下一课的书后生字在字典的哪一页出现，并且写几个读音、组词之类的配套内容。宋子明被机械性的作业弄得很不耐烦，“老梁，借我抄一下。”
“你怎么理直气壮的。”梁晓琪翻了个白眼，不过依旧老老实实地把自己的作业本推给了他，“反正我的页数也是瞎编的，到时候被老师抓包了别怪我。”
“啊？真的假的，你怎么编的？我也要编……”
“假的。”梁晓琪耸了耸肩，“你放心抄吧。”
“你耍我！”宋子明一边愤慨道，手上却很老实地接过作业本，“老梁你写字真难看。”
“去一边去，给你抄还在那挑三拣四的。”梁晓琪满脸不耐地摆摆手，“我去里屋打游戏了，有哪看不懂的你找我。”
她不会又变着法子的忽悠我吧？
宋子明抱着查证的心态，找来字典，按着琪琪给的页数查了几下，发现她的答案果然是对的。
看着梁晓琪那虽然潦草但完全正确的答案，心里那点因为落选而残留的郁闷，似乎也被这份可靠冲淡了些。
真靠谱啊。
要是我也能变得像她那么厉害就好了——这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刨去查字典的部分，其实语文作业并不多。马马虎虎地糊弄完，膀胱传来的压力提醒他该去解决一下生理需求。
“上个厕所，然后就去看老梁打红警。”他这么想着，起身走向卫生间。
……
梁晓琪家的卫生间空间虽大，可窗边却被许许多多的衣服占据了，遮掩了从贴了磨砂的玻璃那里透进来的光亮，显得有些暗淡。
“女孩子的衣服，真多啊……”他下意识喃喃道。
与琪琪给自己套的那身公主裙不一样，这都是她常穿的衣物，带着她常有的那种清爽简洁的气息。清一色的白，有些是修身的长袖假两件毛衣与深灰的百褶裙，有些是带着花边的白色连衣裙。
不知为何，某种冲动从心底，一下子上浮到了他的意识表层。
“好想穿……”
这几件衣服并不是很好看，或者说寡淡。事实上，梁晓琪的审美堪称灾难，这几套很素的衣服已经是她与爸妈妥协的结果了。
可问题是，宋子明作为梁晓琪的“小号”，他俩的审美卧龙凤雏，梁晓琪觉得好看的，宋子明自然也会喜欢。
觉得衣服好看确实是原因之一。
而真正的原因……
我也想成为她那样的人啊。无论面对什么都处变不惊，无论遇到什么挫折都会淡然面对。
宋子明可不知道，她那只是麻木得懒得动弹而已。在小男孩眼中，梁晓琪一直都是像动画片的主角般不可被打败的存在。
就像父亲一样。或许她不会与你交流太多，但她一直都在，像一座山，受伤时大山会给予你草药，恐惧时大山会帮你遮风。
许多孩子都会下意识地去模仿父亲的行为，戴他的安全帽，亦或是笨拙地研究领带的系法，仿佛这样就能变得成熟，同样化作那无敌的山。
有些让人啼笑皆非的是，宋子明将这个模仿的对象，设定为了梁晓琪。
我穿上她的衣服之后，是不是也能像她那样厉害呢？
游戏的音乐，交战的炮火声，和女孩的咂舌声透着门缝传过来。宋子明小心翼翼地将门锁拧了两圈，听见了“咔哒”的声音后，这才松了口气。
回过神来，他已经穿上了那件假两件的毛衣，里面的衬衫领子挺括地立着，显得他……像是个体面人了。下身的裙子，因为没穿配套的裤袜，哪怕有地暖在，依旧觉得凉飕飕的。
感受着那来自朝夕相处的女孩儿的气息，他觉得一种安稳的氛围笼罩着自己——
很快，就不安稳了。
门把手咔哒一动，梁晓琪嘴里神神叨叨地走了进来。
“这怎么能输呢？怪了怪了，哪一步出的问题。烦死了，让我把他们都上市——”
她突然愣住了。
宋子明也愣住了。
前者自然是因为对方的打扮，觉得很惊讶；而后者嘛……
宋子明又羞又怕又尴尬，慌忙之中，他脱口而出：“我不是锁门了吗？”
“门锁坏了，根本锁不住……”
梁晓琪同样是脱口而出。
等待着他们漫长的反射弧跑完全程，两个孩子同时又陷入了慌乱。
完了完了完了，梁晓琪她不会讨厌我吧，不会嫌我恶心吧？毕竟这可不是什么正经的爱好，而且用的是她的衣服……
“我我我我——”
话到嘴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可预期中的嘲笑、质问，甚至沉默都没到来。
梁晓琪好不容易从大脑的死机里挣脱了出来，情商不高的她也想不出什么安慰对方的法子了。
她也弄不清楚自己现在的情绪是个什么组成，或许有“被创到”的震惊，或许藏着一些“你也没好到哪去嘛”的幸灾乐祸。
宋子明本身底子相当不错、相貌清秀、皮肤白皙，再加上小男孩和小女孩发育的不是很多，或许把脸挡住拍一张照，都不一定有人会把他当成男孩子。
梁晓琪盯着他看，安慰也好、警告也罢，都说不出口，干脆顺着本心，调侃了一句。
“还挺合身。”
男娘什么的，上辈子在网上看到的时候，或许会调侃一两句，可在身边真有这种朋友的时候，又会觉得有点慌，会怕他其实是个南通，怕他趁着夜深人静把自己的后部开发……
不过，“我”的性取向应该是正常的吧？哪怕你跟我谈恋爱，也总比跟男人谈恋爱好吧。
“合身？真的吗？”
“真的。对了，记得挂回去，别被发现了……”
男孩松了口气，一下子变得放松下来，就连抓着衣角的的动作也缓和了。看着他的神态，梁晓琪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心慌。
我……不会打开了什么潘多拉魔盒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