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都站是个老车站。
走廊的地砖是上世纪的风格。从站台上下了地道，紧接着沿有锯齿状凸起的斜面一路向上，便能看到出站口。
火车站的广场被照的很亮堂。回头看，那老建筑上的霓虹灯泡已经亮不起来了，可它的轮廓依旧被埋在不知何处的灯带勾勒得很清晰。
“这就是首都啊，怎么比西锦还旧点。”宋子明四处张望，喃喃道，似乎有些失望。
听了这孩子的话，梁晓琪不禁有些失神——上辈子踏足这片土地的时候，心底冒出评价和他一模一样。
“可能是因为这里建的时间早吧。”梁晓琪如是回答着自己当年的问题。
“哦……也就是说，这里其实首都的古城区！”宋子明立刻找到了理解的锚点。
“差不多吧？”
两辈子所见证到的景象缓缓重叠，一种奇怪的时空重叠感包裹着梁晓琪。对面天桥和楼宇的光，也因目光失去了焦距而变得有些模糊。
首都啊。
……
莫语默往外头小心翼翼地探了探脑袋，随后偷偷摸摸地缩回头、拉上了安全链。
“呼，外面好像也没老师的样子，”她端详着门上贴的逃生路线图，“你说，咱们是不是可以偷偷溜出去玩呢……”
梁晓琪把校服外套和卫衣甩到一边，只穿着小背心，重重地砸在床上，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你去我就去。”
莫语默眼睛亮了一下，接着表情就变成了犹豫：“那、那还是算了，我怕被抓到……我去洗澡了。”
女孩子违纪少，绝不是因为天性老实，只是胆小，容易被老师吓唬到而已。
梁晓琪伸手去够自己在火车站买的、放在床头的汽水，噗呲一下拧开，灌了一大口，露出了享受的神情。
“哎～洗吧，这宾馆隔音好像还不错。”
“嗯嗯，本来我的*声音*也不大……欸欸？我、我才不会在这种时候做奇怪的事呢——！”莫语默的双马尾刚解开了一侧。在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之后，她的耳根子在三秒内红了起来，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辩解。
“嗯？居然在洗澡的时候，都不唱歌的吗？”
在意识到自己被耍了之后，莫语默的表情变成了羞愤。
“……琪琪，笨蛋。”
逗孩子真好玩……嘶，话说我是不是有些下头了呢。得亏我现在是女生，要不然可能会被骂变态的。
女生，真方便啊。
……
梁晓琪也洗完了澡，刚刚在浴室里的剧烈活动让她腿稍稍有些发软。擦干身体后，她摘下了洗手池旁、和开关一起挂着的吹风机，慢慢吹起了头发。
头发一长就麻烦，头发越长越麻烦。
换上干净的内衣，裹着毛巾出了浴室，梁晓琪觉得自己像个中东人。
“现在关灯，可以吗？”
“嗯嗯。十点半，也该睡啦。”
拍了下床头柜的开关，屋子里陷入黑暗。
梁晓琪的脑袋昏昏沉沉，她已经迷恋上了当小孩子时这种足量的睡眠。可事实证明，同一个宿舍的人，在没有看管的前提下，关灯上床后总是会聊点什么。
莫语默的床位上窸窸窣窣，她似乎是翻来覆去睡不着。
“琪琪……睡了吗？”似乎是耐不住寂寞了，莫语默轻声问。
“啊？没有。”
“我睡不着，可能是因为有点认床……”
“嗯。换了个陌生的地方，总是很难睡安稳的。”
梁晓琪是真的不会接话茬，才说没两句，就把天聊死了。她是真的不知道之后该说啥……给人小姑娘讲俾斯麦号是怎么大战英国海军的，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适？
莫语默张了张嘴，理性告诉她该睡觉了，可她就是还想再聊些什么。
“那个……琪琪。”
“嗯？”
“那个，你有喜欢的人了吗？”
“……没有。”
为什么要问这个呢。男生也好、女生也罢，总之我是不可能喜欢这帮初中小孩的吧？又不是炼铜。
“可是琪琪和另一个奇奇走得很近哦。”
“我们走的不是一直都很近吗？从小到大都一个样。”梁晓琪理所当然地回答道，“男生女生凑在一起可不能全都打成谈恋爱。你们呀，少脑补点东西，好多不明不白的八卦就是这么生造出来的……”
“琪琪的口气和大叔一样。”莫语默忍不住吐槽。
“我本来就是大叔啊。”
“别开玩笑啦……”
心不在焉地回应着，梁晓琪又开始陷入了沉思。
对宋子明，我到底是什么感情呢……施舍？帮助？一根绳上的蚂蚱、命运共同体之间的同伴感情？
总不可能是喜欢吧。嗯，绝对不可能。
我“喜欢”我自己，可不是那种喜欢……更何况我不可能爱上个男人。我的性取向怎么说也应该是正常的吧？不过，如果他能打扮成小南梁我也不是不能接受……咳咳，我在想什么。
总之绝对不行！
……
“美琴真的是又帅又可爱。”康燕然看了一眼时间，有些失望地关上平板，“要是能找到这样一个女朋友就好了。”
“可惜我都没法跟女生搭上话啊。”宋子明想到这里有些失落，“我看表哥找对象，女朋友总是和其他人跑。就这种虚拟的人物多好，她永远不会背叛你，永远忠于她的人设，我设定她是怎样的，她就是怎样的……”
“嗯？你和梁晓琪不是挺熟的吗？”康燕然衣服脱到一半，听了这话愣了一下，“怎么就跟女生搭不上话了？”
宋子明眨眨眼：“对哦，梁晓琪是女生……下意识就把她当哥们了。”
“啊？那么漂亮的女生，你居然当兄弟处吗？”康燕然开始对宋子明的脑回路感到震惊了，“班上的好多男生不跟她聊天，就是以为你们有什么关系才……”
听康燕然这么说，宋子明心里头冒出一股混着烦躁和庆幸的情绪。
“……”
他没说话，记忆中开始闪回起少女的模样来。背影、侧颜，以及刚才火车上一闪而过的笑，亦或是她不耐烦、翻白眼的样子……仔细一想，琪琪确实……又温柔又会照顾人，还非常可靠，虽然嘴上有些太直了，可这都是小问题。
我这，算是喜欢她吗……？
可是，书上说这个年龄不会有爱情的。
宋子明心乱如麻，他迫切地想结束这个话题，可他的脑海里却被那熟悉的少女彻底占据了。从她身上清爽的洗发水的味道，到她说起俾斯麦大战皇家海军时那夸夸其谈的样子……
等等，说到这个，
“康燕然你听过俾斯麦吗？”宋子明突然问。
另一个床铺上的男生愣了一下：“额，舰娘算不算？”
话题很快就倒向了其他的地方。还好糊弄过去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