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四岁、有着齐肩短发的女孩在街道上漫无目的地行走。她好奇地张望着，脸上带着某种熟悉又陌生的情绪。
她的双脚正触碰着大地，她的胸腔如此真实地起伏。哪怕是一具临时的载体，也多多少少给了她些许“活着”的实感。
多亏了[他们]呀……如果一切按照原定的轨迹发展，我可能连现世的机会都争取不到吧♫？
呼……去吃点东西吧。和数据幽灵不一样，活人怎么能不吃东西呢♫。
她走到小区门口、停着的三轮车前。
“老板，一份酱香饼~♫”
摊主大娘抬起了头，堆起一个微笑，收过钱，在铁板上摊了一个鸡蛋。滋滋，油光混着水分、蒸腾成雾，混进了这朦胧的早晨。
“小姑娘起得真早啊，上六年级了吧？”
“嗯，初二哦♫~”
“都初中生了啊。那可是要辛苦多了……”
“嗯……”
接过饼，女孩轻轻咬了一口，感受着食物浓烈的咸香气味，就连一小片葱花粘上了嘴角也毫不在乎。
“老梁，老梁？你说她为啥往小区里走呢？怪了，我看她有点眼熟。”
“可能是因为忘拿书包了……？”
梁晓琪盯着那个陌生的背影，也觉得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她。
……
这是平平常常的一天。
上着半睡不醒的课，吃着味道尚可的午餐。吃完饭回来，莫语默依旧不在教室，想必是在某个角落里偷偷地……
刚想到这里，双马尾的女孩便气喘吁吁地出现在了后门。
“呼、呼，琪琪，那个，年、年级主任——”
“等会儿，先顺顺气……怎么，今天怎么没一个人偷偷学习？”
对于梁晓琪带些调侃的玩笑话，莫语默这次居然没有红着脸悄悄争辩两句，焦急的神情未见消退。
“主任，找你们！”
梁晓琪满不在乎：“怎么，这次期中也考得好，她想给我俩多点奖励？”
“不、不是！”莫语默直跺脚，干脆凑到了梁晓琪的耳边。
“是，那个、早恋啦，早恋……”
“……啊？”
年级主任没有单独的工位，于是这个谈话便安排在了办公室旁的小会议室。莫语默将他俩带到了门口，轻轻地敲了敲门。
“老、老师，我把他们带来了……”
“好，退下吧。”
年级主任是个四五十岁的女性，稍稍有些发福，脸上不施粉黛，单看颜色有些蜡黄，皮肤也分布着许多皱纹，像个老总似的虎踞在皮质的沙发上。
“知道我叫你们来，是干什么吗？”
她问。梁晓琪不动声色，宋子明抓耳挠腮。
“额，不会是让我们打什么竞赛吧……这个我们也不太会，前一阵子刚退出的……”
“不是。”年级主任不耐烦地挥手。宋子明还在寻思，年级主任似乎觉得耗不起了，直接开门见山，“你们两个，在谈吗？”
她视线扫过两个孩子，身体微微前倾。
“你们班主任，包括我在巡视的时候也总是看见你们凑在一起，上下学，课间，甚至吃饭也都总是最先到的……说说吧，怎么回事？”
宋子明这孩子，一下子蒙了。这算个什么事？半晌之后，他才结结巴巴地回应：“没、没有吧？”
“嚯，您说巧不巧，”梁晓琪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这世界上怎么可能有从小一起长大，还恰恰住一个小区，而且玩的很要好的异性朋友呢？”
主任才不信，依稀记得前夫就是用这套话术来介绍自己那小三的。可这经历总不能说出来，被梁晓琪噎住后，她果断地选择去压力紧张的宋子明。
“呵……宋子明，你说！一个男孩，扭扭捏捏的像什么样子？”
她对这俩孩子有一腿这件事，有着充足的信心。在她将近三十年的教学经验中，学生什么时候有什么反应，她基本上还是能摸清楚的。
“我、我们反正就没有！没有就是没有，怎么查都是没有！”
宋子明被这压力的措手不及，干脆心一横，也硬气了起来。
年级主任哪里信？她摇了摇头，语重心长：“你们呀，都是好学生，在年级上都是排的上号的，尤其是晓琪，虽说谈恋爱这事本身，对你们并没有什么副作用，我只是想让你们对这段情谊……”
梁晓琪的心中窜上来一股火气。她下意识就想要循着先礼后兵的本能，在阴阳怪气之后狠狠输一波脏话，可还是忍住了。
“先入为主……”
“……梁晓琪，你说什么？”
“我说您先入为主！就像宋子明的妈，每次一进屋，只要一看手机在桌子上，就必定会一口咬定他在玩一样。宋子明，你玩没玩？”
“我哪玩了！”或许是“自己”之间的默契，这小子无师自通，和梁晓琪一唱一和，“就瞎猜，怎么解释都不管事，非得把手机放在屋外头、他们眼皮子底下才舒服呢。”
“对呀，也不管我们谈没谈，非让我俩一句话都不说才放心呢。”
年级主任那假模假式的叮嘱也没起作用，反倒被两个孩子讲相声似的，含沙射影地讽刺了一通，只得下达了一个“找家长”的命令。
想找家长就找呗。身正不怕影子斜，脚正不怕鞋歪，找了也没用。
……
回去的路上，宋子明有些担心。
“老梁你说，咱们这么干，会不会被穿小鞋啊……万一她以后处处刁难咱们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梁晓琪毫不在意，“我就问你，怼人爽不爽？”
“爽！”宋子明兴奋地点头，他可不是什么老实人。
“那不就得了，还瞻前顾后的。”她有些不耐地拨了拨头发，“她误会咱们在先，这事她怎么都不在理，有什么脸穿咱们小鞋……再说了，咱们又没把事做绝，多少也留了点面子。”
不知道为何，她想起了前一阵，这小子各种各样的奇怪举动，冷不丁一问。
“对了宋子明，你不会真喜欢我吧？”
“啊？没、没有，不是……”男孩像是玩手机被抓包了似的一颤。
……他在说谎。
梁晓琪的心打了个颤。
“哦，那就好。”她平静地说着。
可我喜欢他吗？似乎说不上是喜欢，或者说没有“喜欢”这么肤浅。不过，虽然我的性取向依旧很正常，对那些男人一点感觉也不会产生，哪怕再帅也不会。
但如果对象是[我]的话，感觉又不太一样了。
我怎么会讨厌我自己呢。
“恋爱的事情，等咱们大点之后再说吧。”想到这里，她认命似的叹了口气，“唉……我会等着你的。”
“哦……”
宋子明有些不解，可心里却不知道为啥，有点高兴。
……
